第254章
錄公盧鴻烈覺得長公主不是一位端莊的長公主,對陛下進諫說:“長公主好養面首,恐怕……”陛下呵呵一笑,面上看不出來是否生氣了,說:“孟子曰:知好色,則慕少艾。愛美色乃是人之常情。老師年有六十,家有三妾,人不諷刺老師的家事,朕亦不過問老師的家事。老師何不也放過朕的家事?”盧鴻烈很識趣,沒再說下去。 盧鴻烈向陛下提起了長公主養男寵的事情,陛下沒放在心上。隨后又有人向陛下提起了長公主養男寵的事情,這次陛下稍稍將事情放在心上了:長公主的女兒荀澤晉回了建業,進宮見到舅舅之后,告訴舅舅,自己和母親鬧了別扭——母親因為自己多看了她的男寵一眼,對自己生了氣。 陛下安慰自己的外甥女說:“這事是你母親有錯,不該為一個外人和親人生氣。阿澤在建業住一陣,舅舅替你做主。你住久了,你母親肯定要來建業看你,你們母親有多深的感情呀,我不信你母親從此就和你不說話了,你母親如今有四個孩子,可她和我說,她最愛你這個女兒呢,你們是相依為命的母女?!?/br> 澤晉似乎有些心酸,對陛下說:“我從小沒有父親,母親怎么能為了一個男寵這樣對我……” 陛下說:“阿澤不哭,你是好女郎,不輕易落淚。我明天就叫人去江北,把你母親的小朋友叫來,讓他在建業,當著舅舅的面,給你道歉、賠禮。你也不必再和你母親生氣,她養個寵物,你也體諒體諒她的辛苦?!?/br> 澤晉說:“我也知道母親辛苦,她養個貓兒狗兒都好,可是她要男寵?!?/br> 陛下笑了笑,說:“那貓啊、狗啊哪有人有意思。喜歡好看的人、想要好看的人討自己開心,那是人之常情。阿澤,人愛美色,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愛美色,這沒什么羞恥的,你不要因為你母親是女人,就在道德上指責你的母親。和普通人不一樣,你母親是有權力的人……你大姨母曾和我說,如果一個有權力的女人有一天受到了指責,她應該是因為濫用權力而受到指責,不應該僅僅因為她是女人就收到指責,這不公平?!?/br> “舅舅也愛美色嗎?可是我沒見舅舅廣納后宮?!?/br> “我有妻子呀,我有你舅母。你母親又沒有丈夫,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br> 陛下有妻子,他也只想有一位妻子,不想再有其他人了。陛下這個人和“荒yin”絲毫沾不上邊,陛下的后宮中只有一位皇后,再沒有其他的人了,皇后是陛下的發妻。陛下與皇后的子嗣在南渡后相繼去世,群臣建議陛下為社稷著想、納妃綿延后嗣,陛下一直推脫說自己懷念莊宗,心情不好,不想納妃。 納妃,納誰呢,納江表門閥家的女兒嗎?納沒有背景的寒人的女兒嗎?陛下不夠堅強,但是陛下知道一點,他不能讓門閥在世家大族的身份外,再獲得外戚的身份。他也不能有一位母親的家族太過寒素的兒子——他會很可憐,他的出生意味著他將任人擺布。 陛下或許也愛美色,但是只限于愛,他并不想獨占美色,他對澤晉說:“人哪有不愛美色的,你舅母曾和我開玩笑說:‘我后悔沒有晚生十年、二十年,嫁給你的大外甥,他長得比你俊多了’,我和你舅母說:‘我還恨自己不是女兒身呢,不能嫁給我外甥那樣的俊俏人?!憔四刚f:‘夫君,我們一世還沒過完,你怎么先和我當上情敵了呢?!艺f:‘那還不是因為我jiejie的兒子太出挑了么?!?/br> 澤晉被舅舅逗得直笑。 陛下說:“對了,阿澤,你要沒事,也去看看你靖哥,他也在建業。你應該知道他年前做了些事,挨了一頓rou刑,他身體不好呢。他這孩子,心意太堅決,做了事要硬扛,我心疼他,可是我也得給群臣一個交待,所以罰了他。你看看他可好些了?” 澤晉點了點頭。 澤晉回建業的第二天,就去了水目山下,看望了被找自己找回來的荀靖之。她知道她這位哥哥的確心意堅決,他有他自己的主意。她找到七哥荀靖之之后,荀靖之裝了幾天沒事人,和她一起南下,沒想到就在第四天夜里,趁所有人都不注意,他獨自拽了一匹馬,單身打馬北上,不顧危險,逆著難民大潮去了洛陽。 澤晉是在下午去的荀靖之的府邸,他拜訪荀靖之的時候,荀靖之的府邸里有其他客人在。府邸中白梅盛放,隔著梅枝,有人問澤晉:“這梅花開得好吧?” 說話的人是個男子,他的聲音很好聽,嗓音有些低沉,令人想起春天的夜晚。 澤晉身邊的婢女說:“好大的膽子,你是誰?” 澤晉覺得說話的人的聲音有些熟悉。 那男子從花枝后面走了出來,頭上還沾著花瓣,他渾不在意地笑著說:“我是誰,唉,我是翁主不肯娶進門的丈夫?!?/br> 澤晉也笑了笑,原來是她名義上的丈夫,錄公盧鴻烈的孫子盧仲容。澤晉在和盧仲容拜過堂之后,當天夜里就走了。她愿意陪在母親身邊,因此長住江北,平時并不過問自己丈夫的事情,而盧仲容也不來煩她——在互不打擾這一點上,他們兩個人倒是很有默契。 澤晉知道盧仲容有心愛的妾室,盧仲容知道他名義上的妻子根本不想愛他。他們兩個人就這樣分居著,互不打擾、相敬如賓,體面而疏離地維持著兩個家族之間的聯系。 即使澤晉回了建業,她也很少去見盧仲容。反而是盧仲容有時會去江北,盧仲容會提前寫信——寫下一首詩,或寫下一件有趣的軼聞寄給澤晉,在澤晉回信后,去江北找她。過夜的時候,盧仲容趴在澤晉的膝蓋上,她撫摸他的頭發,像摸一條溫順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