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節
秦釗走出了寢室,入目的便是荊皇后憂心且怨恨的臉,“母后,安排明日永安進宮,讓她見一見皇祖母跟父皇!” “本宮會讓她進的來出不去!” “不!”秦釗冷聲道,“讓她離開!” 荊皇后皺眉。 “易之云敢讓她回京必定是有原因!關她在宮中無用,不如放她出去!”秦釗一字一字地道。 荊皇后頷首,“好?!?/br> 秦釗沒有再停留,起步離開。 荊皇后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雙手死死握著,半晌,轉身步入了寢室,看著那靜坐在花廳內的男人,便是身上的氣勢沒散去,她也沒有停下腳步,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揚手,使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對著那張從前連直視也不敢的臉打了下去。 響亮的巴掌讓在場的人心都快跳出來了。 “秦幀,你沒有資格這樣對我的兒子!” 承平帝不怒,可是卻比震怒更讓人生氣,“你問過朕為何在朕的心里你始終比不上敬仁,現在朕可以給你答案,因為在敬仁的心里,最重要的是朕,她也有私心,可是在私心與朕之中,永遠只會選擇朕!”說完,起身離開。 荊皇后踉蹌一下,轉身對著他步入內室的背影吼道,“你從未將我放在心上,憑什么要我將你視為最重要!” 這場較量從來就不公平,他憑什么就這樣判定她輸?! 這些年來,她待他不真心嗎?私心?她是有私心?可是她有錯嗎?她為自己的子女,為自己的娘家謀劃就是不能容忍的私心嗎? 她敬仁就沒有?! 她敢說她當初死的時候不是一心為了秦霄謀劃?! 承平帝腳步沒有任何的停頓。 ☆、251 婆媳 柳橋跟女兒整整等了一個時辰,卻還是沒等來云氏從佛堂出來。 “娘……”柳柳小臉有些黯淡地看著娘親,揉了揉自己坐的有些發麻的小腿,因為擔心奶奶會認為她不懂事沒規矩,所以一直端端正正地坐著,“奶奶怎么還沒來?” “腿麻了?”柳橋見女兒揉腿的動作,問道,這椅子有些高,柳柳坐上去兩條腿都是懸空的,“來,下來走走?!闭f完起身將女兒抱下了椅子,隨后蹲下身子給女兒揉著腿,“沒事,很快就會好的?!?/br> 柳柳小臉揚起了笑容,“娘,柳柳沒事,你不要擔心?!?/br> “娘沒擔心?!绷鴺蛱ь^看著女兒,“娘的好閨女就是懂事!” 柳柳咧開嘴笑的更加燦爛,隨后,又黯淡了,“娘,奶奶怎么還沒出來?”是不是不喜歡柳柳?后面的這句話沒有說出來,因為不想娘擔心。 柳橋如何看不出女兒的心思,心里也不禁生出了怒意,便是云氏仍是不待見她,可是遷怒一個孩子算什么事情?而且,如今京中這般的情況,難道她就不擔心? 就算不顧她們母女,也該顧她兒子吧? 收斂了思緒,起身對著旁邊的羅mama,“去問問,老夫人什么時候出來?若是上午不能出來,我們下午再來,或者預約一下時間,免得我們驚擾了老夫人!” 柳柳嘴唇動了動,敏感地覺察到娘親生氣了,不過沒有開口,因為她覺得娘親一定不想讓她知道她生氣的,只是……奶奶也許真的不喜歡她跟娘…… 羅mama忙應了話,轉身便出去,沒過多久,便回來了,而與她一同前來的,還有云氏。 柳橋看著走進來的云氏,有些詫異,雖說七年過去,可是養尊處優的哪里會老的這般快?還是因為兒子不在身邊? “娘?!?/br> 許是因為云氏的蒼老,柳橋消了心里的怒意,畢竟這七年,她們的確不孝。 云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厭惡或不滿,也沒有七年不見的想念,平淡的仿佛不過是昨天才見過一般。 柳柳看著緩步走來的老婆婆,頓時伸手握住了娘親的手,清澈的眼眸閃過了一抹的無措,完全沒了之前的期待。 “來,柳柳,給奶奶請安?!绷鴺蜣D身對女兒道,因為女兒眼底的不安而心頭一哽。 柳柳看了看娘親,方才吸了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松開了娘親的手,轉身對著云氏,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柳柳給奶奶請安?!?/br> 云氏看著眼前的小人兒,眼底泛起了一絲激動,只是很快,便被壓了下去,手中的佛珠緩慢轉動著,淡淡地應了一聲,“嗯,起來吧?!?/br> 柳柳心里有些難過,不過還是擠出了笑容,“謝謝奶奶?!蹦棠坦徊幌矚g她! 柳橋心疼地看了女兒磕的有些紅的額頭,同時也后悔沒準備便直接將她帶過來,云氏不待見她,同樣不待見這個孫女,而原因,怕是真的知道了她不能再生的事情,“來,柳柳的腿還麻吧?讓羅mama帶你出去走走,很快就會好的?!?/br> 柳柳知道娘親這是要支開她,以前娘想跟爹一起的時候就是這樣,可是現在……她又快速看了一眼坐在椅上面不說話的奶奶,“娘,不麻了!” 她不想走! 奶奶不喜歡她,也不喜歡娘親,要是欺負娘親怎么辦? 奶奶欺負娘…… 柳柳的心情更是低落,她從來沒想過奶奶會欺負娘的! “不是一直說想看看我們京城的家嗎?跟羅mama出去看看?!绷鴺蜇M會看不出女兒的心思,正因為看出來,心里更是愧疚,摸了摸女兒的頭,道:“柳柳最聽話了,不是嗎?” 柳柳還是糾結了半晌,這才點頭,不過在走之前也沒忘給云氏行了一個福禮。 柳橋見了又是一陣心疼,她的這個女兒跟古嬤嬤他們所學的這些規矩,這兩天都全部用上了。 “這孩子很像云兒?!痹剖暇従忛_口了。 柳橋收斂了思緒,走到了一旁的客座坐下,“夫君說眉眼像我?!?/br> “嗯?!?/br> “這些年娘可好?”柳橋繼續問道,并未有怒意或者不滿。 云氏看向她,“七年沒見兒子一面,你覺得我過的好?” “娘是在怪我?”柳橋直視她,問道。 云氏扯出了一抹嗤笑,“臣婦怎敢?” “柳柳出生之前,臺州的情況很糟糕,我甚至不敢出門?!绷鴺虻皖^看著手邊的茶杯,緩緩說道,“柳柳出生的時候驚險無比,我坐雙月子,這段時間,每天只能看看女兒,連抱也只能抱一刻鐘,不是我不想女兒,而是身子撐不住,我沒有奶,柳柳是吃奶娘的奶長大的,所以我一直很怕,很怕柳柳跟我不親,連一口奶都沒吃過我的,我算哪門子的母親?所以,從出月子到柳柳滿周歲,我幾乎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柳柳身上,許是老天覺得我一片慈心吧,柳柳還是跟我親,反倒是跟喂大她的奶娘不親。 柳柳雖然是難產,身子也有些弱,奶娘一直都在吃藥,然后化作奶水喂她,不過除了這些,倒沒有其他的問題,她第一次病是吐奶,當時我嚇的手足無措,好在這時候皇兄派來的太醫趕到了,說是奶水出了問題,在停了奶娘的奶之后,漸漸的就好了,那段時間柳柳吃的是我娘的奶,那時候我的心痛了,因為我的疏忽,我的女兒連一口自己親娘的奶都沒能吃,便是宮中的妃嬪,也是喂了三天奶才交給奶娘的,可是我的柳柳卻一口也沒有吃到?!?/br> 話頓了下來,端起了茶盞喝了一口,方才繼續,“夫君到了臺州之后很忙,一個月回來的次數幾乎可以數的出來,不管是我懷孕的時候還是我身子不好的時候,幾次大戰之后,臺州漸漸安穩,可是他還是很忙,更忙了,柳柳第一次坐穩的時候他不在,第一次會怕的時候他也不在,第一次站起來走的時候他還是不在,可是啊,柳柳卻是先叫了爹,然后很長一段時間才學會叫娘,當時我就想我是白疼這個女兒了! 柳柳的模樣像她爹的比較多,還好她爹長得不算差,可那性子,她爹說像我,不過我一直不愿意接受,我哪有這般淘?學會了爬了便到處爬,還沒學會走便開始跑了,摔了也不怕,五個月左右的時候總是扯動扯西的,最喜歡扯我的頭發跟耳墜,簡直是個小魔頭,后來啊,迷上了吃東西了,見了什么便往嘴里塞,又一次將我給她玩的珠子給塞到了嘴里,嚇的我半死。 因為她爹很少回來,所以她認不出來,一次她爹回來抱著她,她當場便哭了,讓她爹難過了好些日子,再后來,知道有爹了,可是卻指著那傳遞家書的信鴿喊爹,又讓她爹傷心了好久,再長大一些,開始懂事了,也認得爹了,就算很長一段時間沒回來,也還是認得,而且,每次她闖禍她就喊爹,我氣的覺得自己養了一個小白眼狼。 柳柳很愛闖禍,尤其是開始懂事的時候,有一陣子,是開始啟蒙的時候吧,她迷上了給她爹寫信,可又不識字,所以她爹經常收到一大疊厚厚的,里面卻滿是鬼畫符的家書,不過她爹還是很高興,興高采烈地說要給她啟蒙,搜羅了一大堆筆墨紙硯,還有書,比當年對我還要大方,不過卻沒有一天的時間教女兒,至于他搜羅的那些啟蒙書籍,被開始迷上了撕書的柳柳都給撕了玩了,因為這件事,我狠狠揍了她一頓,結果便是她爬著出門說要去找爹不要娘了。 等哭夠了,又忘了,繼續撕,一次我整理賬目的時候,她在旁邊,見了旁邊的銀票,頓時舍棄了那些撕的開心的書籍,拿了銀票撕了起來,我又是氣的氣急敗壞的,又揍了她一頓屁股,可這小丫頭卻仍是不長記性,不過好在,她的興趣從來就不長,沒幾天就膩,卻又迷上了另一個更氣人的游戲。 放火,這是一次推倒了燭臺之后惹出來的興趣,別的孩子見了火第一件事就是哭,她卻呵呵笑了,笑的開心不已,之后,便樂此不疲的推燭臺,開始什么燭臺都推,可后來學聰明了,有火的燭臺推倒才有好看的東西,那段時間府里雞飛狗跳的,尤其是晚上,就怕一時沒看緊她,讓她把自己給燒了,當時我氣的第一次下狠勁揍了她,揍的時候還算是聽話的,可一轉眼又忘了,而且還記仇,她爹一回來,便一副苦瓜臉的,窩在他爹的懷里委屈的不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虐待她了。 后來懂事了,倒也沒有再做什么危險的事情,可還是淘,整天跟個野小子似得,最喜歡的就是她爹,最盼望的時候便是她爹回來,然而悄悄地給她爹告狀,我說怎么怎么她了,至于興趣呢?便是喜歡寶石,亮晶晶的寶石,每次收到了都寶貝地搜起來,連我也不給看,可對她爹卻很大方,每次都選最好的送給她爹!” “夠了!”云氏倏然厲聲喝道,眼眸微紅,目光慍怒,“你這是在跟我炫耀你們這七年的幸福嗎?” 柳橋看著眼前神色激動的云氏,搖頭淡笑:“這七年來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情,雖然易之云有大半的時間不在我的身邊,雖然我經歷了許多次的生死關頭,可是,我的確過的很幸福,但是,我不是在跟你炫耀,只是想告訴你,我也成了母親,從前許多我不懂的如今也懂了,包括那些年你對我的那些態度?!?/br> “懂?你若是懂,豈會七年來……” “我從未阻止過易之云接你來,更從未阻止他回來過!”柳橋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這些年你在京城必定是很孤寂,我也知道我們不孝,所以,這次我們回來,你怎么對我都不為過,可是,我女兒沒有對不起你!” “我這輩子就只有這個女兒了!”柳橋看著她,正色道:“所以,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正如當年你保護易之云!” 云氏手緊緊地捏著佛珠。 “你知道了是吧?”柳橋繼續道,“所以這兩年才會斷了給柳柳的東西,如今才會這般對待柳柳!你怨我,甚至恨我,我可以理解,可是,不該遷怒一個還不算懂事的孩子!還是你的親孫女!這七年來,不是我們不想接你去臺州,起先,是因為局勢不穩,因為我們身邊也不安全,便是我跟柳柳有如此多人保護,也出了多次意外,就在不久之前,柳柳被擄走了半個多月,差一點沒命,我是怕你到了臺州之后又會鬧的雞犬不寧,可是我從未想過不理你這個婆婆,易之云更是如此!他不接你去,只因為一個原因,不想讓你與我們一起擔驚受怕,不想讓你陷入危險之中!” “可我七年沒了兒子!”云氏卻一字一字地道。 柳橋笑了,有些蒼涼,“你兒子是你的,誰也搶不走,即便是我也不能,你從來就沒有失去過你的兒子!你覺得我們在臺州就風流快活?這七年來,我不過是比你見過了他幾面罷了!”說完,又笑了笑,似乎是自嘲,又似乎只是無意義地笑笑,“其實我不知道我們該如何化解這些隔閡嫌隙,這般多年了,我曾經抱著離的遠些,或許時間長了便會淡忘那些不愉快,可是如今看來,我錯了?!?/br> “你愛云兒嗎?”云氏忽然問道。 柳橋看著她,“若是我說我愛,那你是不是要說我讓他斷子絕孫便是愛他的方式?” “難道不是嗎?!”云氏倏然站起,滿臉的怒意,“我的兒子,老了沒有子孫奉養,死了沒有子孫送終,更沒有子孫供奉香火,柳橋,你就是這樣愛他的?!” “是!”柳橋看著她,“因為我愛他,所以,便是他斷子絕孫我在所不惜!” “你——” “你可以恨我,可以用一切的方式報復我?!绷鴺蚶^續道,“不過,不要遷怒我的女兒,我跟你兒子唯一的孩子!當初你毀了你兒子的童年,我不會讓你再毀了我女兒的童年!” 云氏身子猛然一顫,面色頓時蒼白無比。 柳橋起身,“或許你說的很對,娶了我,是你兒子這輩子最倒霉的事情,只是,除非他放棄,不然,我絕對不會退讓?!彪S后,跪下,“娘,對不起?!?/br> “你滾——”云氏指著門口喝道。 柳橋起身,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京城的局勢不穩,易家并未如你們所說的置身之外,所以,娘若是想對我做什么,請等到一切結束之后才動手,便是你不顧及我們母女,也為易之云想想!”說完,轉身離開。 “太子是不是真的完了?!”待柳橋走到了門口,云氏忽然問道。 柳橋轉過身,“我不知道?!?/br> 云氏死死地盯著她,好半晌方才擠出了一句話,“柔兒……她在太子府……” “將我不能再生育的事情告知你的人是云柔?!绷鴺虼驍嗔怂脑?,不是詢問,而是肯定,就在這一刻忽然涌上腦海的肯定,帶著荒誕之感。 又是云柔? 云氏沒有回答,雙唇緊抿。 “看來她真的很恨我,都這般多年了……”柳橋笑了,沒有半絲的暖意,“或許我該說你兒子的魅力真大?!?/br> 一個兩個的都死心塌地一往情深的! “不管是誰告訴我的,那都是事實!柳橋,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兒子斷子絕孫!” “有本事你就讓你兒子去爬別的女人的床!”柳橋也怒了,“還有,我不管你跟云柔的感情到底好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你若是不想易家卷進這場風暴之中,不想你兒子人頭落地的話,最好不要再跟她有什么聯系!你便是瘋了也該知道現在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說完,不待她回應便拂袖而去。 她真的以為過了這些年,她跟云氏之間的矛盾可以化解,便是不能化解,至少也不會惡化,甚至猜到了她可能知道她不孕的事情,也想過用溫和的方式解決,她從來沒打算跟她爭鋒相對,可是,一切的希望最終成了泡影。 或許她終究是沒能夠跟易之云一般,將她當做親生母親一樣對待。 柳橋想,這次過后,她跟云氏怕是永遠都沒有和解的機會,而她,也徹底地成了讓她兒子斷子絕孫的罪魁禍首! 斷子絕孫? 她的女兒不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