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 蕭瑀跟蕭忠四處打聽,可整整兩天過去了,云氏卻始終沒有消息,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從揚子縣到州府途徑的地方都沒有發生過惡性命案,也便是說云氏應該還沒有出事。 可是,如果云氏真的來了州府,為何卻一直沒出現,甚至連路上也沒有一絲的蹤跡。 “除非她沒有來州府?!?/br> 最后,是蕭忠的一句話讓柳橋猛然驚醒。 “對!”她看著臉色糟糕透了的易之云,雖然這兩天她一直用盡各種手段將他摁在客棧養傷,各種湯藥往他的肚子里灌,性命之憂是沒了,但是心病不好,傷也不可能完全好,“易之云,或許我們都想錯了,娘沒有來州府,而是……而是去了京城!” 易之云眼眸一睜。 柳橋整了整思緒,“朝廷的招兵每年都會有,即便娘可以阻止你一年,但是明年,后年,大后年,你還是可以偷偷來報的,而且有了第一次被人阻止的經驗之后,你不會讓我們知道的,到時候你還是可以走,甚至可能是偷偷的走,到時候我們便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所以,要徹底斷了你的念想,只能從根本上下手!易之云,娘極有可能去了京城,所以我們才找不到她一絲一毫來州府的蹤跡!” 易之云明白柳橋的意思,可是,真的去京城嗎?娘有多恨那個人,有多不想再跟他扯上關系,她會去京城嗎? “易之云,娘是你母親?!绷鴺蛩坪醪碌搅怂南敕?,“一個母親,只要為了孩子,什么都做得出來!娘他不但拿走了自己的錢,還拿了我的,娘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會動我的銀子的,她之所以要這么多的銀子不是要去疏通官府,而是要去京城!去京城需要一個月的路程,這需要一大筆的盤纏!” 易之云咬牙,“我們立刻啟程去京城!” 柳橋自然不想他在奔波勞碌,但是如果不讓的話,他的情況自會更加的糟糕,“好!我們馬上去,但是易之云,路上的一切你都必須聽我的!一切都得聽我的!” “好?!?/br> 柳橋當即看向蕭瑀。 蕭瑀會意,“嫂子你在這里先準備,我給蕭忠出去準備一下?!?/br> “謝謝你,阿瑀?!绷鴺虻?。 蕭瑀微笑:“謝時候謝,你們是我大哥嫂子?!边@話說罷,便轉向蕭忠,“我們去準備一下吧?!?/br> 蕭忠眉宇微蹙,但是也沒有當著柳橋兩人的面說出心里的話,點頭跟主子出了房間。 “州府跟京城一西一東,如果云姨真的去了京城,我們必須日夜兼程才有可能追上她,但是易大哥身上還有內傷,所以馬車一定要好的,還有去京城的路,你可熟悉?” 蕭忠并沒有立刻回答主子,而是道:“二少爺,小人知道他們是你的朋友,也對你有救命之恩,只是……” “只是什么?”蕭瑀忽然冷笑,“只是我幫的太多了,或者是用你用的太過分了?” “二少爺……” “既然父親將你給了我,我自然就有權利使喚你,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你自己跟父親說,只要他開口了,我絕對不會再讓你辛苦半分!” 蕭忠皺緊了眉頭,“二少爺,小人并不是這個意思……” “我沒興趣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蕭瑀打斷了他的話,“我只需要知道現在你還是為的下人,就必須聽我的!” 蕭忠看了看他,低下頭:“是?!彪S后,又抬起頭道:“希望二少爺在用小人的時候也能記住,小人是大人派到您身邊的?!?/br> “你放心,他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會記得一清二楚!”蕭瑀道。 蕭忠又看了看他,“小人即可去安排?!彪S后轉身離去。 蕭瑀的神色也漸漸地陰沉起來。 一個時辰之后,一行人冒夜趕路。 而在啟程之前,柳橋還去了一趟鏢局,下了單生意,請鏢局的人先行一步去查找云氏的下落,因為也算是老主顧了,所以鏢局很爽快便結下了這樁生意,隨后,便派人去了。 比他們先行一步。 因為要連夜趕路,淡淡蕭忠一人趕車是不足夠的,所以蕭忠找了一個車夫,馬車也換了一輛好的,馬跑的快,車也坐著舒服。 雖然說要日夜兼程,可是易之云畢竟有傷在身,所以沒趕兩天的路,柳橋便強硬要求下榻客棧一碗,隨后請大夫診脈開藥。 如此,又過了五天,這時候,已經進入了四月了,清明時節。 春雨變的更加的頻繁。 天也是陰沉沉的。 在這般惡劣的天氣中又趕了兩天的路,終于接到了好消息了,鏢局的鏢師前來通知,在前面的縣城發現了云氏。 易之云欣喜若狂,也心急如焚。 柳橋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 幸好沒有猜錯! 如果這一次再猜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有了好消息,自然更是耽擱不得,直奔前面的縣城,然后,在一間客棧,一個商隊之后找到了云氏,根據鏢師的講述,云氏目前是跟著一個商隊一同進京,而她對外說她是進京城去找親戚,因為自己一個人上路不方便,求了商隊帶上。 …… 還沒有十天,云氏整個人便憔悴了許多,人更是瘦了一圈,而她似乎沒想到他們會追來似得,見到他們出現之后,滿目震驚。 “娘?!绷鴺蛏锨?,“你沒事就好?!?/br> 云氏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易之云。 明明是最擔心最著急的人,可是如今見到了云氏了,易之云卻站著不動,連話也不會說似得,就這樣沉默地站著。 云氏亦然,在震驚過后,便是平靜,如死水一般的平靜。 柳橋就知道會是這般。 這對母子從一開始便跟普通的不一樣。 “云姨?!笔挰r上前,“我跟易大哥嫂子找你找的很辛苦,你怎么一句話也不說就走?就算你再生易大哥的氣,也不該這樣,云姨,易大哥……” “你們怎么找到我的?”云氏開口了,卻是面無表情。 柳橋看向她,“起先我們以為你去了州府,所以我們去州府找,但是沒有找到,后來……我想娘既然沒去州府,那可能是去了京城?!?/br> “呵呵……”云氏笑了兩聲,卻因為面無表情而使得這兩聲笑聲格外的瘆人,“原來是你,是啊,當然是你了?!?/br> 這話說的糊里糊涂。 柳橋卻明白,只是這時候也沒心思去害怕云氏是不是將她當成了妖怪,“娘,我們回去吧?!?/br> “回去?回哪里去?”云氏問道。 柳橋看了一眼易之云,起步走到他的身邊,握住了他僵硬而冰涼的手,然后看向云氏:“娘,自然是回家?!?/br> 云氏卻沒有回應她,而是看著易之云,“你追來,是不想讓我阻止你?” “娘……”易之云終于開口,卻是極為的沙啞難聽,“我們回家好嗎?” “家?”云氏笑了,神色轉為凄然,“你覺得那還算是家嗎?” “娘……” “你可以不管我這個娘,也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生死,但是我不會!我不會看著我的兒子去送死,既然我阻止不了你,好!那就讓那個人來阻止你!”云氏厲聲道,目光轉向柳橋,“你想的沒錯,我是要去京城!” “娘,這樣做……” “你想報仇是嗎?好!我幫你去報仇!”云氏打斷了柳橋的話,看著易之云繼續道,“原本就是我從一開始向你灌輸仇恨的,原本就是我的錯,就是我造下來的孽!我這就去了結這段孽!我不但要斷了你的念想,我也要了結這所有的一切!不久是皇后的jiejie嗎?不就是一個大官嗎?我就不信我將命豁出去了還不能報仇!不就是報仇嗎?好!我去!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去報!用不著你這個大孝子!” “娘……”易之云撲通跪下,“你別這樣……我求你別這樣!” “那你想讓我怎樣?看著你去送死,然后內疚一輩子?后悔當初我為什么要讓你恨他,要讓你為我討回公道?!”云氏笑了,卻也哭著,“原就是我的錯,我自己去了結這個錯!” “娘,你沒錯,錯的是我!娘,錯的是我!”易之云沙啞道。 云氏笑了,“你有什么錯?你不過是為了我這個娘去報復,豁出命去報復而已!” “娘……”易之云握緊了雙手,咬著牙,眼底泛著血絲,“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娘,我們回家吧?!?/br> 柳橋聽了這話,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了,雖然也是在意料之中,但是,一日易之云沒有說出口,她便始終不放心,如今,終于可以放心了。 事情鬧到了這一步如果易之云還堅持的話,那她就真的看錯了這個人了! 云氏看著他,一字一字地問道:“你肯放棄?” 云氏終究還是不想走到這么一步,只要還有一線的希望,她便不希望走到這一步,因為那個男人,她已經毀了半輩子了,不想再毀了往后的生活,更不想毀了她的兒子! “是?!币字茮]有多少,就一個字。 云氏腳步踉蹌了一下,“真的?” “是?!边€是僅僅一個字。 云氏的淚落的更慌,上前,蹲下身子抱著兒子:“云兒,娘不是想逼你,娘知道你很想很想報復他,可是云兒,娘不能看著你去送死??!以前是娘錯了,娘不該讓你去承擔那么多你承擔不起的仇恨!是娘錯了!云兒,是娘錯了!以后我們再也不恨,再也不恨了,云兒,娘不要公道,不要報復,只想讓你平平安安?!?/br> “我知道,娘,我知道?!币字频吐暤?。 云氏松開了他,“疼嗎?娘打你打的疼嗎?” 易之云搖頭,“娘,我們回家吧?!?/br> “好,回家,我們回家!” 這本是一個好結局的,表示蕭瑀也這般認為,而柳橋在捕捉到了易之云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死寂之前,也是這般認為,可是這一抹死寂,卻讓她頓時心驚。 易之云,放棄從軍,你就這般痛苦? 可這都是為了家人,為了你母親???為什么會有死寂? 便是多活了一輩子,柳橋也無法明白此時易之云的想法,可是不管明不明白,不管心驚不驚,這件事便這般了結了,不過他們并沒有立刻啟程回揚子縣,因為易之云的傷不能在這樣奔波勞碌,之前是沒有辦法,如今云氏沒事了,自然便不能再折騰。 云氏再得知了易之云的傷這般重的時候,心驚而愧疚,自然便同意了柳橋的建議,留在這里先養傷,而蕭瑀則跟蕭忠回欽州州府去給易之云除名。 朝廷招募新兵入伍名單不由州府衙門上報朝廷,而是由衙門報給前來接受新兵的軍營,隨后由軍營上報兵部,當然,這時候上報只會有人數,除非立了戰功或者升遷,否則普通士兵的名字是不會出現在兵部的名冊中,自然,軍營跟衙門會有個人的詳細記錄,可這個作用在士兵還只是撲通士兵的時候,只用作發軍餉跟死亡的時候用到。 這也是易之云不擔心易晟會知道他從軍一事而加以阻止的原因,而當易晟見到了他的名字的時候,那時候便不是他就是想阻止也遲了。 軍營來各地衙門接收新兵一般而言都是再五月中下旬,因為四月是清明,不吉利,而且,去從軍的,要不十有八九回不來,要不便是一去幾年乃至十幾年不回來,所以,朝廷給這些從軍的人最后一次祭拜祖先的機會,而對于從軍的新兵來說,祭拜過了祖先再去,便能得到了祖先的庇佑。 所以,除非戰事緊急,這個規矩都不會改變。 雖然這時候去消名已經是完了,但是只要名單沒有移交給軍營,便還是有可以cao作的空間,而以蕭家在衙門的余威,這件事并不難。 蕭瑀走了之后,為了安全著想,柳橋留了一個鏢師作為保鏢,然后寫了一封信交給另一個鏢師,讓他送去給柳河他們,說明一下情況,讓他們不必擔心,安排好了一切之后,便一心一意地照顧易之云。 柳橋一直希望她心里的那股不安是自己多心了,或者,隨著時間的過去,易之云可以真的放下,可是最終她還是失望了。 易之云很好,一直靜養,一直看著大夫吃著藥,沒幾天,脈相便穩了,大夫說再過幾日,便能好全,這樣很好的!可是,都不過是表面。 在她面前,尤其是在云氏面前,他便如同去年的這個時辰一般,眼里都是對未來的向往跟憧憬,可是,一旦她們離開了,他便整個人變了。 眼中的光彩淹沒在了蒼茫之中,淹沒在了一片的死灰之中。 爾后,柳橋又發現,幾乎每一夜,他都會在后半夜醒來,然后,一個人,睜著眼睛到天亮,又或者,離開房間出去,如同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