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紀真想了想,明白了。這是老皇帝在賞他知情識趣呢!治療瘟疫的方子是他弄出來的,只不過是對外宣稱是他師父的功勞,自己只落個協助的名頭。不過當時他身邊有太醫,有御林軍,里面必定有老皇帝的人,這事對上根本就瞞不住。太子也肯定不會瞞著他皇帝老子,說不定這大筆賞賜就有太子推動的手筆。 二皇子被圈,底下官員被清算,被抄家的不在少數,倒是添補了一下江南水患造成了虧空。紀真這些賞賜的東西里只怕就有不少是剛剛抄來的東西。 皇宮都能進了,內院自然能進,閉院七日也不必了,晉陽侯夫人直接使人過來叫紀真過去說話。 紀真挑了挑,把顏色鮮亮的緞子都挑了出來,又抱了珠寶箱子,把六個丫頭都帶上,包括過來傳話的丫頭,一群人手提肩扛,浩浩蕩蕩去了綴錦院。 薛燦癱著小臉走過去,往他二嫂腰上一抱,抱住就不撒手了。 紀真腰間掛著小舅子,手上捧著小箱子,把箱子往桌上一扔,打開:“母親瞧著喜歡的就自己留下,剩下都給meimei留著?!?/br> 說完,把小舅子揪起來抱在懷中,狠狠揉了兩把。 晉陽侯夫人看到活蹦亂跳的兒媳婦,又氣又心疼,等人近前問安,毫不猶豫舉手揍了幾拳頭。 紀真嘿嘿一笑:“不疼,比我師父差遠了。母親你不知道,早前師父病著沒力氣,好了之后一天照著三頓飯打徒弟,可疼可疼了!” 晉陽侯夫人氣笑了。好端端的跑去那么危險的地方,不挨打才怪了!兒子是皇命難違,且只負責護衛太子,只要小心些不去那些危險的地方問題不大??蛇@孩子呢,才學了幾天醫,就敢往疫病最重的地方跑,真要有個好歹…… 晉陽侯夫人不敢往下想了。 紀真用力掂了掂薛燦,把人放下比比身高,高興壞了:“阿燦重了許多,高了足有一寸!” 晉陽侯夫人笑著點頭:“可不是,吃得也多,現在一頓能吃兩碗,春天的時候一頓才半碗呢!”阿燦能長這么好,都是托了這個孩子福。 這時,薛凜回來了。 天使也跟了來,兩卷嘉獎的圣旨,一人一卷。還有薛凜原本已經很體面但是跟媳婦一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賞賜。 接完圣旨,送走天使,一家人移步老夫人的安錦堂,等著晚上的洗塵宴。 薛凜被老夫人叫到身邊說話,紀真就領著薛燦在六郎薛斌旁邊坐了下來。薛斌性子有些靦腆,話不多,與紀真說了幾句話就不吭聲了。 七月的時候五郎薛昭動身去了西北,留下一屋子好幾個身懷六甲的女人。六郎沒去,因為他還沒留后,得留在家里給薛家開枝散葉。 紀真:呵呵。 生吧生吧,多多益善,生多少真哥給你們養多少。積水潭已經進入收尾階段了,眼瞅著就能賺大錢了,今天出宮的時候還被梁二拉著打聽價錢了! 薛燦坐在紀真身邊,伸一根小手指撓他二嫂的手心。 紀真一把就把人抓住了,笑說:“想真哥了吧,真哥以后要休長假,陪著我們阿燦念書的日子多著呢!” 薛燦頓時就高興起來了,亮晶晶地看著他二嫂。 薛斌愣了愣。二嫂協助慧海大師治好瘟疫,立下這么大的功勞,卻要休長假了。再一想,明白了,是被他們薛家給拖累了。 頓時薛斌就有些愧疚了。 紀真笑了笑,沒在意。休長假對他來說求之不得,現在朝堂上亂得厲害,大皇子被申斥,二皇子被圈禁,太子立下大功,不只收了江南大半民心,也得了朝堂上大半官員青眼??梢哉f,現在太子的位置前所未有的穩固,即使老皇帝想動他,只怕才剛露出一點點意思就能引起朝臣的一致反對。就像劉邦,當年那么想廢掉劉盈,可是因著劉盈“羽翼已豐”不得不放棄?,F在的太子也是羽翼已豐,而且太子可比被老娘拿捏在手心的劉盈能干多了。 老皇帝肯定十分心塞。 第78章 長假第一天,清早,紀真去后面金蓮池子誦經,誦完百遍經,看著滿池子蓮蓬傷心極了。離京的時候才剛打花苞,回來的時候蓮蓬都快長熟了,沒有異能溫養,質量肯定要降一個品級。唉,還想拿著大覺寺圣池金蓮的名頭賺銀子呢!虧了。趁著沒長熟,多溫養幾遍,沒魚蝦也好不是。 吃過早飯,給薛燦布置了功課,紀真和薛凜動身去安遠侯府請安。 到了安遠侯府,紀真發現他老爹居然又病了,而且病得特別重。一把脈,急怒攻心。 紀真:“……”侯爺爹誰又氣著你了! 等等,好像有什么東西被他疏忽了。紀真想了想,沒想起來,就不再想了,找府上的大夫借了銀針扎他爹。 幾針下去,紀侯爺悠悠醒來,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到面前正專心為他針灸的六元兒子,悲怒交加,頓時又噴了一口血出來。 然后,又厥過去了。 紀真:“……”臥槽,這節奏不對。 紀真努力回想著是不是自己什么時候氣著他爹了,想著想著,想起來了。 哦哦哦,他爹知道了! 知道大老婆的兒子和小老婆的兒子被換了! 知道被他大老婆害得要生要死絕了他紀家振興門楣希望的兒子原來是大老婆親生的了! 紀真:“……”可惜“孝順”技能光環刷太亮,現在落跑來不及了。 好苦惱。 反正正是長假,閑著也是閑著,紀真就又準備給他侯爺爹侍疾了,不過這次侍疾就不再全天候了。 紀真是這么打算的,早上過來扎他爹針,灌他爹藥,完了出門該干嘛干嘛,比如給小舅子上上課轉轉積水潭快馬跑一趟大覺寺看看師父啥的。傍晚過來再扎他爹針,灌他爹藥,等人睡下就回晉陽侯府抱著媳婦睡覺,看情況考慮要不要值夜陪老爹。 于是,紀真就準備這么侍疾了。 薛世子恨不得他媳婦一劑藥下去老丈人馬上活蹦亂跳,可惜只能想想。 下午,紀侯爺再次醒轉,抖著一只手抓住紀真,斷斷續續開口:“真,真哥兒,你是,是……” 紀真反手握住他爹的手,拿帕子給人擦擦額上的汗,微微一笑,說:“父親,我是你兒子,庶出次子,紀真?!?/br> 紀侯爺怔了怔,手無力地落了下來,才提起來的一口氣也xiele,半晌,才喃喃出聲:“庶出次子,是,庶出次子?!?/br> 他不能讓紀家爵位丟在他手上,也不能讓六元兒子因為內宅陰私被人指指點點。所以他的六元兒子,他嫡親的六元兒子,他嫡親的被虧待了許多年的六元兒子,只能是庶子,庶出次子。 看紀侯爺平靜下來合上了眼睛,紀真退出房門,拿了小廝剛抓回來的藥過去煎。 正在耳房煎著藥,紀真突然聽到一聲嚎啕,緊接著聲音低了下去,只剩下一片壓抑的哭聲。 紀真狠狠地嘆了一口氣?,F在哭得再傷心又有什么用,你那個驚才絕艷的親兒子已經死了,投胎了,做了別人的孩子了,有了新的很幸福很幸福的人生了。 至于他自己,無所謂接受,也無所謂原諒,他的日子悠閑快活,別人的喜怒哀樂恩怨情仇,與他有什么關系呢! 紀真在安遠侯府守了紀侯爺一天,晚上也留下了。 許是痛哭過一場發xiele郁氣,紀侯爺第二天就恢復了神智,不再昏昏沉沉的了,只是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都沒了。 紀真發現,紀侯爺看著紀暄的目光特別冷。 早飯后,看侯爺爹精神還行,紀真決定去積水潭看看。積水潭就快完工了,就像木槐說的,只要他還活著,沒人敢在那里動手腳。 在積水潭走了一遍,查看過工程進度,把花花草草溫養一遍,給干活的工人加了兩道rou菜,紀真轉道去了云香齋素菜館,打算從那里請一個廚子回去給他侯爺爹做一日三餐。 在云香齋遇到了鄭大老爺。 跟人在包間坐了一刻鐘,紀真直接死魚眼了。 親生父親的爵位官職,親生母親的名聲,整個紀家的前程,辭官回家老老實實做庶子,好處不會少。即使做庶子,總有知道的人,難保不露出消息?,F在敏感時刻,活著就是隱患,生恩最大,要是真的孝順,就該以死全孝道。 這也是親舅舅!讓人以后如何直視“舅舅”兩個字! “老人家,被害妄想癥是病,得治!一大把年紀了,怎么就不會說人話呢!”紀真都想笑了。 鄭大老爺大怒,劈手一耳光抽了過去。 紀真抓住那只手,一拉一甩,把人甩在地上,原想一腳踩上去,又想起自己現在是文明人,就又扯著衣領把人揪了起來,往椅子上一按,臉上拍一拍,精神力一壓,微笑:“老人家,安遠侯府姓紀,不姓鄭,手不要伸太長了。說話做事之前請先問過我老子,可好?我爹娘還沒死絕呢,你有什么資格定我生死?” 鄭大老爺只覺得整個人重得厲害,頭昏昏的,被放開之后緩了好久才緩過來。 這時紀真已經帶著高薪聘請的廚子離開了。走出半條街,紀真下了車,讓人先送廚子去安遠侯府,自己牽著馬沿著街道慢慢往前走,在一個岔路口停了下來。 沒多久,鄭大老爺從云香齋走了出來,上了自家馬車離開了。 紀真遠遠地跟了兩條街,等鄭家的馬車走到一家書齋前面,看那邊人挺多的,就放了一縷精神力出來,又裹上五分殺氣,毫不留情卷了過去。 然后一指彈出,一粒小石子飛過,鄭家拉車的馬突然抽搐倒地,車子歪在一邊,大小一起失禁的鄭大老爺當場就滾了出來。 鄭珣和一群書生才從書齋走出來,當即驚叫一聲撲了過去:“父親!” 當街失禁老者身份頓時明朗。 紀真眨眨眼,一撥馬頭,換了一個方向,去太醫院。 太醫令木著臉就想讓人把紀真往藏書閣領。 紀真笑道:“大人,我今天不是來看醫書的,只是有幾張方子想拿給大人看看?!?/br> 太醫令接過紀真遞過去的兩張藥方,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紀真也不急,等人慢慢看。 太醫令一手拿藥方,一手拿筆在紙上亂寫亂畫,激動起來一拍大腿:“妙,妙啊,真真是奇思妙想!” 琢磨完兩張方子,太醫令冷靜下來,這才注意到紀真,正想說什么,就見到紀真手上厚厚一摞方子,看樣子少說有二三十張。 紀真笑瞇瞇說道:“這都是我和師父一起琢磨的?!?/br> 太醫令眼巴巴地看著紀真……拿藥方的手。 紀真拿一摞藥方扇扇風,太醫令的目光就隨著方子的起起落落上上下下。 紀真仍舊笑瞇瞇的:“大人也知道,我少有行醫機會,方子在我手里也是埋沒?!?/br> 太醫令懶得跟人拐著彎說話,直言:“你要什么?” 紀真也跟人直來直去:“太醫院好藥多,父親身子不好,我想要一些補身的藥。世子干的是打打殺殺的營生,受傷的時候多,我要一些補血補元氣的藥。多多益善,當然,我花錢買,該怎么辦就怎么辦,走正規流程,黑藥我可不要。至于方子,自然是獻給太醫院的?!?/br> 太醫令沉默不語。太醫院好藥是多,但是,什么叫正規流程? 紀真把方子塞進袖子,說:“大人先考慮著,改天我再來。對了,大人家中要是有什么用不到的良藥,我剛整理了十二本手札?!毕襁@種杏林之家,家中都有珍藏的好貨,媳婦總有一天會上戰場,好藥永遠不嫌多。 紀真說完就告辭了,只留下太醫令糾結不已。 紀真先拐到晉陽侯府,檢查了一遍薛燦的功課又給人布置了作業才過去安遠侯府。 來到紀侯爺院子,就見院中一個下人不見,屋門緊閉,紀暄和紀暉正呆站在門外。 紀真放開精神力,紀侯爺和紀二叔壓低了聲音的談話聲就傳入了耳中。 聽著聽著,紀暄猛地轉頭,一眼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紀真,張張嘴,在臉上抹了一把,跑了。 紀暉瞥了紀真一眼,撒腿就追了上去。 紀真再次死魚眼。 被偷聽了。 以紀暄被人教傻的正直死板純良性子,一定會有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