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紀曜覺得自己被一張天大的餡餅糊了一臉。 即使紀真只簡單比劃了一下說了寥寥幾句話,線裝書的大致模樣卻是出來了,都是讀書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門道。 線裝書的好處顯而易見,紀曜就犯愁了。這么大一張餡餅,撕下去,舍不得。吃下去,沒那么大臉。至于里面會不會有什么陰謀,紀曜還真沒想那么多。他那個堂弟是個不吃虧的性子,卻也從不主動生事。再說了,線裝書太簡單,就算想生事也生不出來。 想了想,紀曜擺出慣常的端方樣子,笑說:“你們問我,更詳細的我還真說不出來。說來都是真弟弄出來的,真弟心思最巧,我和暄弟也不過是跟著看過兩眼罷了?!钡降咨岵坏?,扯出紀暄小小咬了一口上去。 在場的書生紛紛點頭,又有人想起紀真正是三年前的云州解元,一時眾人議論紛紛。 在一片贊譽紀家解元的聲音里,紀曜也落了一個謙虛友愛的名聲。 紀真扔下一顆雷就跑路,雖說坑了紀曜一把有些不厚道,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就看他如何把握了。 這時暑氣已經散了,天也涼快許多,紀真也有了逛街的心情,就一條街一條街地逛了起來。沒多久,輪椅上就堆滿了東西,木樨懷里也抱了許多。 紀真感慨:“多少年了,終于可以找回逛街購物的感覺了?!鄙陷呑宇I國家補貼,享受最高異能者待遇,樣樣都是配給好的。至于自由市場,那里更喜歡以物易物,糧食才是硬通貨,再就是晶核,讓人厭惡卻又離不開的晶核。 看到自家少爺突然失落起來,木樨以為紀真是剛剛在書齋里受了觸動傷心,也跟著失落起來了。 在外面玩了這么久,中午又沒睡好,紀真也有些累了,就找了一家茶樓坐下,吩咐木樨:“去找車,回府?!?/br> 木樨才出門就又回來了,跟著魏齊。 魏齊沖著紀真作了一個九十度長揖,湊過去小小聲:“我媳婦懷上了!” 一臉喜氣別提多傻了。 真快,有一個月沒,只怕婦科圣手都把不出來吧!啊,對了,不用把脈,女人嘛,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 媽蛋,我為什么要管別人兩口子生不生孩子! 紀真死魚眼看著魏齊:“恭喜啊大哥!” 魏齊重重地拍上紀真肩膀,一臉誠懇:“既然叫我一聲大哥,我就認下紀三你這個弟弟了!” 紀真被人一巴掌從座位上拍到了地上。 魏齊一驚,趕緊把人扶起來坐好,看看沒哪里受傷,放下心來,又湊過來說小話:“你嫂子需要注意點啥快給大哥說說,要是能見個面把把脈就好了?!被酆4髱煹牡茏?,幾針就扎好太子,一定得了大師真傳! 紀真木著臉:“這種事去問你丈母娘?!?/br> 魏齊馬上就跑去問丈母娘了,給紀真留了一匹白馬。 紀真看著新到手的大宛良駒沉默了。 媽蛋,這馬比他還高馬鐙還弄那么高怎么上去??!送禮要送別人的心頭好而不是自己的心頭好啊魏兄! 再然后,一雙鐵鉗子似的大手在紀真腰間一掐,一舉,紀真就坐在馬背上了。 紀真默默地俯視著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薛世子,打招呼:“好久不見?!?/br> 薛凜翻身上了自己的馬,一手拉過紀真的馬韁,把一人一馬拉走了。 紀真:“……”這動作略羞恥,歧視讀書人不會騎馬嗎?馬算什么,上輩子咱連豹子都騎過,跑起來比風都快! 薛凜把人送回安遠侯府,下馬,掐著紀真的腰把人從馬上抱下來,上馬走人。 紀真:“……”世子這是專門來做好人好事的?好有風格! 世子騎馬走出很遠,又搓了搓手指——紀三的腰,還是那么細,那么軟…… 紀真牽著新得的大白馬往大門走。 白馬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紀真用力拖馬韁。 白馬腦袋一歪,把紀真反拖了過去,舌頭一伸,在紀真臉上舔了個遍。 紀真:“……”臥槽,刷牙了沒! 守門小廝猶豫著是上前幫忙牽馬還是躲起來裝作什么都沒看見免得被三少爺記恨。 紀真深吸一口氣,微微放出一點殺氣鎖定白馬。十年殺戮,紀真的殺氣早已收放自如。掩藏了三年的殺氣一經放出,白馬馬上就老實了,也不撒嬌使性子了,乖乖跟著紀真回了云霽院。 木槿把白馬牽走安頓好,這才過來伺候紀真洗漱。 紀真把一張臉洗了一遍又一遍,歇下來以后發現大腿根磨得厲害,坐著站著都別扭的很,就干脆爬到床上躺下了。 木槿坐在床邊幫紀真做xue位按摩。 紀真在木槿美人手上摸一把,說:“外面熱鬧得很,據說晚上會更熱鬧,等以后你少爺我能打了就帶你出去玩?!?/br> 木槿面無表情:“我沒想出去玩?!遍L一張招禍的臉,出去給少爺惹了事怎么辦! 紀真默默嘆了一口氣。長得好不是罪,沒有保護這種好的能力卻會引來罪。上輩子有多少人沒死在喪尸口中,卻毀在一張臉上! 想著想著,紀真就有些抑郁了。以前小紀真長什么樣他不清楚,家中銅鏡太過模糊,不過勉強正一下衣冠而已。剛過來的時候小紀真十三歲,還沒長開,又病得脫了形。他接手以后倒是慢慢長開了,越長越像他自己。紀真的臉,是有幾分顏色的??梢哉f,比紀家所有男丁都好看。 紀家人,從侯爺紀寧到四房六少爺三歲的紀昸,長得都有幾分相像,清一色四方臉,看上去倒是方正得很。大房鄭氏兩兒一女,紀暉和紀敏都有幾分肖母,也要好看一些。紀暄則是像足了紀侯爺,活脫脫一個模子出來的,相貌,就有那么一些普通…… 紀真覺得自己或許有點像原身的姨娘——小老婆都是長得比較好的…… 第20章 紀家上下早早用過晚膳,沒等天黑就出了門。 紀曜在人群里找了好幾遍,沒找著紀真的影子,恨不得馬上跑到云霽院找人,又一直被老太君抓著說話,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剛剛得了堂兄消息的紀暄也有些心不在焉,想去找人,又礙于母親在旁不敢離開。因著當年的事,母親恨毒了三哥,他明知遷怒不對,卻勸阻不了母親,三哥又不是伏低做小的性子,只能眼睜睜看著雙方關系惡化下去。 紀真晚上沒打算出門。人擠人,有什么好玩的。黑燈瞎火的,現在他又有些輕微夜盲,身嬌體弱的,不小心踩踏了都跑不掉。不去。 戌時中,紀家人被踩踏了回來。 女眷還好,幾個男丁身上都有幾分狼狽,更別提跟去的小廝護院了。 送了女眷進內院,安頓好,紀曜和紀暄出了二門就直奔云霽院。 紀真裹著薄被拉著小呼嚕睡得可香。 木樨把兩位少爺攔在了門外:“少爺用過藥睡下了,二少爺四少爺若是沒有急事的話可不可以明日再來?” 紀曜和紀暄心急歸心急,還真做不出把體弱堂弟/庶兄從床上挖出來的事,猶豫一下,只好離開了。走前留了話,明日一早過來拜訪。 轉天一早,紀曜和紀暄一同造訪云霽院。 紀真不在,只給兩人留了兩本用不同手法裝訂的線裝書,出門遛馬去了。 紀曜臉上表情就有幾分復雜。這個庶堂弟,看來是真不愿意和他們走太近了。 紀暄沒紀曜那么多心思,翻著手上那本用白紙做成的線裝書,只想盡快拿去給老師看一看。 七夕過后,馬上就到了紀侯爺小兒子的滿月。 大辦。 雖是庶子,卻是心愛小妾生的老來子。在紀侯爺的心中,紀晨地位縱使比不過紀暉只怕也不會低上多少。紀晨和紀暉不一樣,他生的時間好。 老侯爺救駕而死,紀寧少年襲爵,家中只一個空頭爵位,沒根基,沒人脈,只憑一點單薄的圣寵。出孝之后成婚,娶書香門第女子為妻?;楹笤谠兰掖螯c下外放了一個七品縣令,在任上得了紀暉。 紀暉出生的時候紀家門第真不夠看,可以說除了一個五世侯爵一無所有。紀寧兄弟辛苦打拼了十幾年,一個做了兵部侍郎,一個外放湖州知府,總算是把紀家門第提了起來。這個時候出生的小兒子就顯得珍貴起來了。 最起碼,紀晨的滿月酒要比當年紀暉紀曜紀暄熱鬧多了,賓客檔次也高多了。 紀真只陪了一杯酒聽了滿耳朵對紀家小解元才思敏捷的贊嘆收了一大把見面禮就回了云霽院。沒辦法,昨天遛馬把大腿根遛傷了,站著疼,坐著也疼。 紀侯爺心情極好。 紀真弄出線裝書,由紀曜和紀暄傳出。讀書人之間消息傳遞不慢,才過一日就已經有許多人得了消息,紀侯爺結結實實聽了許多贊美,比如教子有方青出于藍什么的。 滿月酒過后,紀侯爺開了公中庫房,賞了紀真一匣子寶石,紀曜和紀暄各自減一等。 沒人有異議。 二太太使人給紀真送了一包燕窩一支百年野山參。 鄭氏沒有任何表示,紀暄把自己院子里的藥材挑了一些好的送了過去。 紀真表示很滿意。湊在一起拉感情就不必了,像這樣不遠不近我幫你一些小忙你回我大筆謝禮就挺好,挺好。侯爺爹還挺上道嘛,知道他喜歡什么。 紀曜陪二太太用飯,揮退了下人,說:“母親,我院里幾個丫頭都大了,等我考完秋試就放出去嫁人吧?!?/br> 二太太頓了頓,說:“如柳是打小伺候你的,模樣性情都好,也跟著你識了許多字,我原想著留在你屋里伺候的?!?/br> 紀曜搖了搖頭,說:“母親,看看真堂弟,才學胸襟心計樣樣都好,如果不是傷了身子,說不定紀家就能出一個小狀元了。大伯和父親兢兢業業這么多年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改換門庭嗎,我不愿意他日看著我的子嗣毀在女人身上?!?/br> 二太太沉默不語。 紀曜說:“母親,日后我屋里放不放人,由表妹安排就是。只一點,我不要家生子?!?/br> 二太太嘆口氣,說:“好,母親應了你就是??烊タ磿?,云霽院那邊,可以多走動走動?!?/br> 紀曜點頭一笑:“兒子知道?!?/br> 紀曜離開以后,二太太一個人坐了很久,想起丈夫的來信,冷冷一笑。 七月過半,紀曜和紀暄不再出門參加文會,開始專心做考前沖刺。 紀真窩在云霽院養花養自己,每三天出門請一次安。 轉眼就進了八月。 八月初九,紀曜和紀暄收拾收拾進了貢院。 紀真收拾收拾進了大覺寺。 紀真是這么跟紀侯爺說的:“秋闈了,我想去大覺寺上個香順便住幾天靜靜心?!?/br> 紀侯爺被庶子一句“靜靜心”噎個半死,想起這個兒子三年前參加秋闈的遭遇,心里愧疚一起,就放行了。 紀真這次是自己爬到山上的,爬幾步歇一歇,早上出門,傍晚才爬到大覺寺門外。 紀真毫不客氣住了慧海的禪院。 爬一次山,歇了三天,緩過力氣之后,紀真抄了一卷佛經,出去拜訪慧遠大師。 慧遠大師有客。 紀真不好過去打擾,就想先在附近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