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桃花完全無視對她怒目而視的司馬十七郎,“我等王妃喂過奶再走?!?/br> 盧八娘這時也想起了桃花從半夜就趕過來,家里還有吃奶的孩子,“你趕緊回去吧,我這邊沒事,不必擔心?!?/br> 第一次喂奶前還多少有些手忙腳亂,可以后就順利了。盧八娘細看著自己懷里的兒子,幾天的時間他就變了不少,臉上的皺褶慢慢消失了,紅紅的小臉變得白胖起來,因為她又想起了小孩子不用緊緊包起來,于是他的一雙小手就在她的胸前抓著,一雙小腳也蹬在這里,因為剛醒餓得很,大口大口地吸著奶。 乳汁從母親身體流進兒子的身體里,將母子兩人連接在一起。明明只是奉獻,可盧八娘卻有一種特別愉悅的感覺,心情的舒暢無以言表,她溫和地看著兒子,小心地調整著姿勢,讓兒子吃得更加舒適方便。 很快兒子就吃飽了,他不再像剛剛那樣用力了,而是帶了些游戲的意味,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小手和小腳都動了起來,眼睛也睜開了,黑黑的瞳仁那樣的純凈,就那樣看著她,讓盧八娘的心柔軟得不能再柔軟了。 司馬十七郎早已經立在一旁了,他在西屋里能聽到孩子的哭聲,每次都會趕過來湊熱鬧,明明特別喜歡兒子,可他總喜歡做出一副嚴父的樣子,讓盧八娘覺得很好笑,對這么小的孩子,裝什么樣子有用嗎?但想到本時代教養孩子的觀點,加之他曾多次笑話孟白,她也就理解了。 另外呢,盧八娘也看出司馬十七郎也有想吃豆腐的心思?,F在還在老皇帝的孝期里,雖然沒有分床,但他一直很規矩,也不動手動腳,兒子吃奶的時候他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看。而且,盧八娘猜測,這種想法應該是他對自己的內心都不會承認的。 第五十六章 天生異象道士推命先皇圣旨親王北上〔一〕 轉眼間,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兒子已經起了名字,小名是司馬十七郎取的,叫旭兒,大名叫啟明,也是司馬十七郎取的,但卻是寫在紙上他親自拿到了齊王面前,由齊王點頭后再拿了回來,所以對外稱是齊王起的,這么兜兜轉轉地繞了一圈是為了規矩和體面。 “兒子出生前,天邊先是升起了啟明星,然后就顯現了一片紅光,這時我在西屋就聽到一聲響亮的哭聲,接著就見太陽躍出了地面?!彼抉R十七郎這樣對盧八娘說:“所以我想,他的小名就叫旭,大名叫啟明,意思也相合,父王看了也說很好?!?/br> 關于兒子出時的描述,聽起來似乎象是古書中常有的描述,生有異象,但那天,她雖然躺在床上,卻一點也沒覺得有什么特別的,就算是正好天亮時生的,也不至于那樣巧,想來是司馬十七郎在夸張,盧八娘一直懷疑古書上記的那些內容也都是這樣夸張出來的。 但這些話司馬十七郎當然不會在外面隨便說,只在她面前他才肯這樣講,盧八娘就不反駁了,至于名字,她同樣頷首贊成,叫什么名字都不要緊,她只望兒子能平安富貴的過上一生。 “我們的旭兒,非同一般,將來一定會大有作為?!彼抉R十七郎想到七善觀的老知觀看了兒子的面相后捻著胡子說的話,“此子生而不凡命格極貴,將來郡王和王妃的富貴也都在他的身上?!庇智那恼f給盧八娘聽。 盧八娘只有再點了點頭,王爺的兒子命格當然貴重,至于說司馬十七郎和自己的富貴都在兒子身上也沒有什么錯,這個時代人們都要靠兒子養老的。這種看相說的話表面聽著很神奇,其實細想想卻沒有什么,只是個文字游戲。 但這個文字游戲,眼下卻給了司馬十七郎無限的鼓勵,他不顧兒子只有幾個月,已經上表請封世子了,嫡長子請封,皇上當然沒有疑問地批了下來。 接著山莊里就迎來了盧四夫人,她帶著兒子盧苘專程來看盧八娘,慶祝盧八娘終于生下了嫡子,為新出生的孩子帶來了豐厚禮品。 一直在守孝的四夫人本不適合出門,但女兒生了長子這種事她怎么也要來的。一見面四夫人便激動得掉下了眼淚,“郡王守規矩,又重情義,終于等到你生了嫡長子,我這輩子再沒有什么惦記的了?!?/br> 陸五娘早已經為盧苘生了兩個兒子,四夫人唯一的心事就是盧八娘,現在確實喜出望外,又絮絮地告訴她,“你父親本要一起過來的,可他又不好出門,苘兒的孝滿了,只有讓他出面。家里的伯母、兄弟姐妹們也都讓我帶好呢?!?/br> 盧家的塢堡其實就是京郊不遠處,但牛車也要走上兩三天,也算是出遠門了,路上并不容易,盧八娘還是非常領情的,“這么大老遠的,過來做什么,坐車又特別顛。我讓人備好了客房,母親趕緊休息一會兒吧?!?/br> 西屋里,司馬十七郎和盧苘也在一起說話,盧苘已經是成人了,他這次來也是擔負著家里的委托,現在京城的情況如何了,盧家雖然有消息渠道,但畢竟不如司馬十七郎身在其中。 司馬十七郎揀能說的都說了,包括他的一些猜測,這樣就說了大半天,最后他拍拍盧苘的肩膀說:“小舅子,你也是大人了,如果將來真有什么變故,你jiejie和外甥就交給你了?!?/br> 司馬十七郎還是個無名之輩時,盧苘正是少年不知事,就是當年娶盧八娘鬧的風波他也不甚清楚??杀R苘長大后,從回京起,差不多就在司馬十七郎的一力提拔和教導下,早已經習慣對他言聽計從了,現在聽了姐夫的話,馬上站起來應道:“皇上若果然對宗室不利,jiejie和外甥我自然會照顧一輩子!” “好,我當然放心你?!彼抉R十七郎親自給小舅子倒了酒,“來,我們再喝一杯?!北R苘本事雖然平常,但畢竟是盧氏四房嫡長子,人品也還不錯,又是盧八娘的一母同胞,自然是信得過的人,司馬十七郎交待了他,心里又多了一層安慰。最不濟的時候,盧八娘也可以帶著兒子到盧家過活,想來盧家會照應他們。 老皇帝死后的周年祭很快就要到了,司馬十七郎出門的日子多了起來,盧八娘也開始思量?,F在她有了孩子,又與以往有了不同。藩地那邊的情形,司馬十七郎就是不肯告訴她,她也知道了些,新皇對宗室果然不想留一點后患,藩王就藩后有勢力是他最不樂見的,尤其是司馬十七郎這個領過兵有聲望的藩王. 看新皇登基后官員的任命,盧八娘也品出了新皇對英郡王府的提防,吳郡和義郡官員差不多來個大換血,將自己和司馬十七郎多年的布置打得七零八落,皇權果然是皇權,在這種事上英郡王府根本沒有回手之力。 新皇是知道自己手中的圣旨內容,他這是提前做準備了。盧八娘看著睡熟了的兒子輕輕一笑,新皇就這么肯定,司馬十七郎和自己只能去吳郡了? 先前因為孩子,盧八娘這一年沒有參加皇家的活動,這次新皇在皇陵舉辦的大型祭祀活動她沒有理由再缺席,提前幾天便讓人將翟衣冠服都準備好,因身腰不免增了些,臨時又改衣服。 司馬十七郎是在去皇陵的路上才說出了他的打算,這一次在皇陵前,他打算向新皇再一次提出就藩的要求,畢竟他的藩地是老皇帝封給他的,與齊王魯王等根本就是虛封不一樣,當年老皇帝也曾親口答應他以后就藩的要求,這些當時還是陳王的新皇是知道的,也有一些宗室老臣也親耳聽到過。 之所以掐在這個時間說,是因為再不說來不及了,“我會在皇祖父的牌位前哭訴,宗室里支持我的人還不少,皇上若是不答應總是理虧,他又不敢太過,多半會允了的?!彼抉R十七郎說:“那時祭祀一結束,我們就離開京城,直接去吳地,最不好的結果就是你帶著兒子先去?!?/br> “吳郡的郡守雖然換了,也不敢公開與郡王府作對,丁桂所在的玉田縣和附近的幾個縣都是能靠得住的,把王府就設在那邊,我們的部曲加起來也有一千多人,你和兒子只要守住王府,靜靜度日。等兒子長到了十幾歲,自然也就能撐起王府來,若是實在守不住,你就帶著兒子去盧家,盧家總不能不管出嫁女,你弟弟也是個有良心的,總能照顧你們母子?!?/br> “不是說我們一起走嗎?你怎么又這樣?”盧八娘又不傻,司馬十七郎要把她們母子送出去,但自己恐怕要留下來,她便反問道:“你既然能把我們母子送出去,你自然也能出去的,為何不走?” 只要出了京城,管他吳郡義郡那里的郡守是誰,司馬十七郎是先帝封的藩王,他又有能力有手段,把兩郡控制住不是難事,自己一家過什么樣的日子沒有? 司馬十七郎苦笑了一下,“君臣父子,三綱五常,我豈能不尊?我若是真能不顧名聲,厲王在位時我就可以走了。離開京城易,可到了吳郡,若皇上招我回來,我如何能不回來?人生不過百年,聲名卻能傳千古,旭兒怎么能有一個不忠不孝的爹的呢!” 盧八娘覺得自己沒有吐出一口血暈過去真不容易! 經歷了幾個月皇權的爭奪,看盡世間的丑態,司馬十七郎的信仰當然早就動搖了,他對皇權并沒有過去的祟敬,對于在皇位上的那個人也失去了以往的尊重。但他心中卻仍然守著他的“大義”!堅持維護他的名聲! “你帶著兒子過去就不一樣了,便上皇上也不好為難你們,再者兒子還小,現在也疑心不到他的頭上來?!奔热煌蹂呀浛赐噶司謩?,司馬十七郎索性把話都說清了,“我在京里也不會有事,想來皇上會讓我們給皇祖父守陵,皇陵這邊一直在建房子,應該就是給宗室們準備的?!?/br> “那么你?” “我以后就像孟表兄一樣,以醇酒美人自污,皇上也不會再對我疑心了?!彼抉R十七郎忍住了沒有嘆出一口氣,他真不甘心,可是他反復思量了,這樣是最好的結果了。 怪不得這些天他整日粘在自己和兒子身邊,原來已經存了分別的決心。雖然司馬十七郎實在是個傻瓜,但他對自己對兒子都是真好,當然這也是他封建思想的一部分,封妻蔭子,子孫萬代,后嗣昌盛。 盧八娘把頭埋進了司馬十七郎的胸前,有時她不免會多心地想一想,如果司馬十七郎娶了別人做正妻,是不是也會對她這樣好呢?答案是肯定的,只要他的嫡妻是個靠譜的貴女,他對妻子一定是極力維護。但現在她又想,不管怎么樣,現在得到他的全心關愛的人是自己,那么自己應該領情吧。 退一步想,司馬十七郎心中沒有了信仰,沒有了道德底線,果然是自己想見到的結果嗎?沒有信仰和道德底線的人其實是最可怕的,不管是今生還是前世,盧八娘都不愿意與那樣的人打交道。司馬十七郎心中堅持的正統大義包括對嫡妻嫡子有利的部分。 盧八娘這樣安慰著自己,然后想到,自己帶著兒子到吳郡,應該是很不錯的結果。帶著英郡王世子,占了大義,盧八娘相信自己也能將吳郡和義郡收入囊中,將來做個英郡王太妃,也算是達到了她成親前的目標吧。 可現在的盧八娘已經不會滿足于當初的目標了,何況司馬十七郎曾將她從殺機四起的密林中救了出來,她也不會拋棄他!再者,她現實地想,有司馬十七郎在身邊,自己和兒子的路也會更好走一些。 那么,去吳郡的打算只有改變了,就像司馬十七郎自己所說,只要皇上一紙宣詔,他只能從命,怎么能離開皇帝的控制呢? 司馬十七郎卻以為盧八娘在傷感,他想安慰她,可是眼淚已經涌上了眼框,聲音被哽住了,他不得不與最心愛的王妃分開,今后就是有千般的美人,又有什么意趣呢?他不是沒想過把王妃留在身邊陪伴,但他不能那樣自私,兒子沒有王妃照顧不可能教導好,作為有擔當的男人,他只能如此選擇。 司馬十七郎不想被王妃看到他掉淚的樣子,便緊緊地將王妃攬在自己懷中,卻不知他的眼淚一滴滴地掉到了盧八娘的身上,打濕了她的衣衫。 第五十六章 天生異象道士推命先皇圣旨親王北上(二) 皇陵就建在京郊五十里外,英郡王一家用了半天的時間到了這里,住下后司馬十七郎出去了,他要安排好部曲們。另一邊盧八娘手下的護衛們也撒出去不少,明天的祭祀后她也會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