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若不是有司馬十七郎和一干人等,盧八娘甚至還想把鞋子脫了,光著腳在海邊的沙灘上走一走呢! 雖然不可能在沙灘赤足漫步,更不可能到海里游泳,但盧八娘吃到了新鮮的螃蟹和貝rou,同時她對司馬十七郎說:“我覺得這里特別好,有好吃的,還產鹽,也有良田,正是建立家業的好地方,如果可以,郡公就請封到吳郡吧?!?/br> “我好好想一想?!彼抉R鄭重地答應了。然后他咬斷了一只蟹螯,卻扎到嘴,“這東西吃起來真麻煩?!?/br> 這個年代,由于交通的不便利,人們吃海蟹的機會并不多,就是貴為郡王的司馬十七郎也只是吃過蟹醬。所以論起吃蟹的手法,實在是太差了。盧八娘聞言便熟練地替司馬十七郎剝出一殼rou放進他的嘴里。 “難道孟氏傳下來的還有捉蟹食蟹的方法?”司馬十七郎咽下了蟹rou忍不住問。盧八娘每每有什么特別的地方,總是這樣回答他,他也就這樣想了。 好在這個時代的人們就是這樣,不管是什么,哪怕是做粥的食譜也會秘不示人,盧八娘便沒有壓力地點頭答應,她總不能說前世她厭食癥還沒有那樣嚴重時最喜歡吃的就是海鮮吧。 秋天蟹最肥的時節,盧八娘正痛痛快快地吃螃蟹時,京城里招司馬十七郎回去。她很不舍,司馬十七郎其實也對這里有了感情,他到吳郡后令行禁止,大刀闊斧地促進生產,眼看著今年的第二季收成就要下來了,吳郡今年是個豐年已經成了定局,他心里的自豪無以言述。 盧八娘看著接到旨意后就一直在沉思的司馬十七郎說:“要么我們上表請求留在吳郡幾年吧,這樣每年都能給皇祖父多送幾萬石糧食?!?/br> 別看京城一派繁華,世族官員們過著奢侈的生活,其實朝廷經濟一直非常緊張,若是用多上交糧食做為借口,老皇上沒準兒會答應司馬十七郎多留吳郡幾年呢,就是不同意,書信來往,他們也可以多留上兩個月。 “我會給吳郡定下規矩,別人不敢輕易改了,這幾年吳郡上交的糧食不會減少的?!彼抉R十七郎沒有接受盧八娘給他的借口,而是別有決斷,“既然皇祖父讓我們回去,我們就回京吧?!?/br> 很明顯,皇上不想他的好孫子離開京城太久,也許還有陳王,想要司馬十七郎回去相助。而司馬十七郎雖然覺得吳郡很好,可以做為子孫萬代的基業,但更愿意在京城謀富貴,他的雄心大志,也要在朝庭的權力中心大有作為。 盧八娘帶了上百壇用酒泡的醉蟹,跟著司馬十七郎回京了,她不想改變司馬十七郎的想法,而且有可能也改變不了。在沒有絕對的權力時,因勢利導才是最可行的。 京城依然一切如舊,老皇帝身體還是很弱,但卻一直維持著,齊王府里表面還是一片祥和,在為英郡王接風慶祝后,日子又如以前一般地過了下去。要說不同也是有的,他們住的院子雖然沒有調換,因為沒有空著的好院子了,但賢良的齊王妃還是將旁邊的一個小院子騰出來,并到華清院中,當然還有其它的種種小事情…… 司馬十七郎回京后仍負責京城的防務,不過他進京后,求了皇上下旨,將吳郡給他做封地,皇上雖然將吳郡封給了他,但卻仍讓他留在京城暫不就藩。 司馬十七郎在朝中的地位又提升了,影響力也加大了??斓叫履甑臅r候,他再次對盧八娘提到,“應該把岳父從益州調回京城了,不只是兩位長輩回京城能生活得更好點,而且小舅子已經大了,總該說一門好親,尋個官做?!?/br> 司馬十七郎發達后已經提過兩次類似的建議了,他的傳統思想自然是要加強妻族的力量,不只做自己的幫手,而且為還沒出生的兒子準備出強大的母族。這也是有史以來一貫的路子了,例如鼎鼎大名的衛青、霍去病都是因為是皇后的家人才被提撥起來,其實終漢一朝大部分丞相、大將軍也都是皇帝母族、妻族的人,當然這些人的命運也會隨著太后、皇后的命運變化而變化。 這些外戚,雖然有時會為世人不齒,但也為朝廷貢獻了很多的力量,他們存在的根本是皇上的需要。帝王如此,藩王、官員們及差不多所有男人的思路其實都差不多。結親,結的就是兩姓之好。 盧八娘原本一直找借口反對父親調任回來,這次終于贊同了,“王爺看著辦吧。只是父親手下有一個叫丁桂的幕僚,極能干的,我過去置產時他幫過我不少的忙,我想請王爺為他在吳郡玉田縣謀一個縣令。我的一些世仆也想放在那里,煮鹽謀生?!?/br> 司馬十七郎在吳郡時就知道盧八娘有意于煮鹽,他也一直極佩服王妃賺錢的目光,做為一個曾經窮過的皇孫,他從沒有視金錢如糞土的習慣,而且王妃這樣做也是為了自己,她的錢自然是王府的。他馬上答應,“這點事算什么,明天我吩咐他們做就好了?!?/br> 想當初王妃不過十歲剛過,就能派人養殖牛羊,并收獲極豐,現在她想煮鹽,自然可行。至于高貴的王妃曾經組織販私鹽,他半點也沒想到。 其實,想獲得高額的利潤,正當的途徑實在是太難了,走私差不多是必需的。盧八娘前世發家就是從販賣走私物品開始的。為了幾倍十幾倍甚至更高的利潤讓她挺而走險,她曾冒著生命危險半夜去與走私船交接貨物,就這樣淘到了第一桶金,然后才開始了她的事業。 到了這個時代,盧八娘認清通過正規的渠道掙錢的難度更大后,沒有一絲的猶豫就把目光投向了不正當的生意,很快就選擇了走私鹽這一項。她的私鹽生意是利用父親太守府的印鑒將關在獄中的私鹽販子放出來,并將他們收歸自己所有開始的。 這時的法制非常不健全,放幾個私鹽販子根本沒有多少壓力,特別是官府里最大的官是她的父親。但她選的合作伙伴不是父親卻是父親的幕僚丁桂,丁桂也一點也沒有辜負她的信任,很快架空的父親,將官府的事情一手抓了起來。 盧八娘雇用私鹽販子成規模的販賣私鹽,她出成本,組織運輸,最重要的是她能做私鹽販子的□□,讓他們不用擔心官府。官商結合之下,不是她手下的私鹽販子們紛紛被抓被關,只有盧八娘的人順利地做著生意,大發其財。 第四十五章 欲曬鹽上表求封地攏夫君設計治王府〔二〕 這兩年,盧八娘一直在將益州的生意慢慢地收縮,父親遲早會調任回來,沒了靠山,生意不可能再維持著高額的利潤,風險也會加大?,F在司馬十七郎有了封地,她準備要一個縣,把曬鹽弄出來,從賣私鹽到生產銷售官鹽,完成她的華麗的轉變! 盧八娘細心地安排好一切事務,將曬鹽的事情秘密告訴了丁桂,讓他在海邊先小規模地做試驗,待技術成熟后再擴大生產規模。 司馬十七郎越得當權者的青眼,好事就越多,接二連三地來,宗人府為新封的英郡王單獨開了府,他們回來沒多久,皇上就把府第賜給了他們。 司馬十七郎卻帶著盧八娘依舊住在華清院里,并上表申請不出府,齊王尚在,作為孝子,他不想離開自己的父王母妃。朝中的大臣們就此展開了激烈的辯論,有人說英郡王一片純孝,就應該讓他留在齊王府,常伴父母身邊,當然也有人說皇上尚在,可皇子們成年后依然出宮開府了,英郡王當然可以自己開府。 盧八娘冷眼看著這場充滿著禮儀、孝道等詞匯的辯論,不以為然地一笑。但她知道這次司馬十七郎一定會出府的,因為給他分府符合皇上和陳王的利益,甚至還有南安郡王、魯王等,他們都不希望英郡王繼續在齊王的勢力之下。 英郡王遵旨離開了齊王府時流下了眼淚,但只要條件許可,他每日一早上衙前和傍晚從衙中出來后一定要先到齊王府給父王行禮,盧八娘也繼續維持著每隔五日去給齊王妃請安的規矩。 雖然司馬十七郎的晨昏定省和盧八娘的請安多半都是形式而已,但這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態度,為英郡王夫妻建立了非常好的名聲。 盧八娘并沒有再問司馬十七郎的這番舉動有幾分是真的,有幾分是做作。自從司馬十七郎堅持把她帶出密林,她便對司馬十七郎的所謂的道德水準又多信了幾分。當然她并沒有天真地認為司馬十七郎從沒想過放棄自己,也沒有忘記考慮當時一起出逃的護衛中有不少她的人,司馬十七郎就是想扔下她也會有所忌憚,而是完全能理解他當時的猶豫,不管怎么樣,關鍵時候他堅持救回了自己。 這種堅持中有他對自己的情誼,有他對本身形象的塑造,還有他對個人道德的要求,像他對柳真所說的那樣,他不想做個忘恩負義的人。就如司馬十七郎的父王和母妃都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他也曾傷過心,但在正統的禮教下,他的內心不管如何動搖,但還是會堅守以孝為先。 忠孝仁義,是這個時代對男人的要求,也是司馬十七郎努力爭取達到的目標。 盧八娘看破這些后,說不上是喜還是悲,她始終認為自己只能在一些方面影響司馬十七郎,而不能從整體改變這個人,個體和整個時代的力量對比是非常懸殊的,她不可能撼動時代潮流。而且對此,她也并不執著,說到底,她不過是個想過富貴生活的異類罷了。 但盧八娘還是悄悄變了,她布置新開的英郡公府時,在維持整體的格局的前提下,壓縮了內院的范圍,把董氏和幾位姬人都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輕易不讓她們出來;將司馬十七郎和自己的護衛、心腹及家人都安排進王府,最大限度地提高了王府的安全性和武力值;最后將外院布置得與軍中相差無幾,伺候的人除了小廝就是部曲,每處都有她的心腹。 當然事先她巧妙地征得了司馬十七郎的同意,過程如下:盧八娘先問:“我想請孟表兄幫我們把府里打造成他家的樣子如何?畢竟他家里布置得有如仙境,美女、歌姬如云,又有美食、各種玩樂設施,人們都說孟府待客人最為熱情,名聲已經超過江家了?!?/br> “那怎么能行?我們和孟表兄情況不同,甚至可以說完全相反,他要避世,我要出世,所以在各方面處事方式上也應該不同,我們府里可不能像孟府那樣布置成溫柔鄉?!彼抉R十七郎當然這樣回答。 盧八娘醒悟后馬上贊成:“郡王說得對,我們不如就反其道而為之吧?!?/br> 司馬十七郎點頭說:“好,王妃看著辦?!彼抉R十七郎是個聰明人,但他的聰明大多用在了外面,過去在齊王府時,他還要分出一兩分心思顧及內院,現在自己開府了,他完全放心夫人,便將那一兩分心思也都投向了外面的大事,所以府內的事他反倒不留心。 于是,盧八娘輕松地達到了她的目的??刂普麄€王府是她必然要做的,了解司馬十七郎所有的事情也是她一貫的思路,真正變化的方面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讓司馬十七郎有機會接觸別的女人,她想把司馬十七郎留在自己的身邊。 盧八娘很鄙視自己的小心思,但她卻不想像以前一樣毫不在乎地把司馬十七郎推向別的女人。過去的她是把司馬十七郎當成毒品,想早日戒掉,現在的她依然認為司馬十七郎是她的毒品,但她中毒已深,不再想戒毒,而是千方百計地繼續吸毒。 至于將來,盧八娘也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一定會像一個被迫戒毒的人一樣,痛苦非常,但她既然已經這樣決定了,她也做好了熬不過去的準備,卻如同所有的癮君子一樣,先想盡辦法拖延著眼下的歡娛時刻。 于是司馬十七郎很少有見到董氏的機會,至于姬人,雖然在外院也偶爾能看到歌舞、戲曲表演,但近距離說笑的可能性也都沒有了。但他忙得團團轉,成了郡王,身份高了,身上的責任也更重了。他不只負責正陽門,還親領一只禁衛軍,是京城最主要的三支武裝力量之一,每天早到晚都被各種事務纏身,根本沒注意到盧八娘刻意的安排。 盧四老爺在司馬十七郎的安排下很快調回京城,任少府少監。少府是管理全國絲織的部門,有些類似現在的紡織部,與管理冶鐵、治水等四個部門并稱五監,少府少監是少府的副職,品級較四老爺原來的五品太守升了一格,為從四品。 這個頗有實權的官職對于業績平平的四老爺來說可以說是從來沒有想到的,但又順利得不能再順利,上司和同事們對他異常和藹,他進京后很快就做好了工作交接回到了盧府。 時隔兩年多,四房骨rou再次團圓。四老爺四夫人變化并不大,唯有盧八娘的弟弟盧茼由少年長成了青年,再就是她的庶弟庶妹們也長大了些,又新添了一個庶妹。 盧八娘回盧府拜見父母,她原本與四老爺四夫人感情并不深,對弟弟也不是很惦念,更何況她每季都要人送回家中不少的錢帛,做足了孝順女兒應盡的職責,所以也沒有什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