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這次盧府請盧八娘夫妻過府,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想讓盧八娘幫忙促成盧九娘與孟白的親事。帶了心事的盧九娘一直偷偷地打量了著盧八娘,細細地估量著盧八娘的衣飾,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曾認為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盧八娘竟然一身珠光寶氣,錦繡華服,更可恨的是這身裝束與盧八娘通身的氣質非常相合,簡直相得益彰,仿佛她天生就應該高人一等。 盧九娘努力想在盧八娘的身上挑出些毛病來,可還真不容易,衣料一看就是宮中之物,上面的金線亮閃閃的,織成各種姿態的蝴蝶,像要飛入花叢中一樣;首飾也極出眾,金步搖燦爛華貴,隨著她的步子搖曳生姿,尤其是鬃邊那對鑲著粉珍珠的金梳,富貴中帶著活潑,讓盧八娘整個人都靈動起來。 不只盧九娘覺得這對小金梳很漂亮,年紀更小的盧十娘也一直盯著看,她聽到大家說完了嫁妝的事,趕緊插話問:“八jiejie,你的這對小金梳是在那里買的?我也想去買一對?!?/br> “多寶齋?!?/br> “前兩天我還去過多寶齋,怎么沒看到呢?”盧九娘馬上問,多寶齋可是京城里最大的首飾店,里面的東西都很貴,也是京城貴女們最喜歡逛的地方,她昨天還去過,確實沒見到這對金梳。 桃花聽出了盧九娘話中的含義,想當初娘子在盧府住時,盧九娘經常到娘子面前炫耀,她早就強忍著了?,F在娘子已出嫁,總不必再瞞著自家的實力,而娘子剛剛的回答又太過平淡,她覺得應該炫耀一下,便搶先回答:“這是我們縣公專門給夫人訂做的,你到店里當然看不到了?!?/br> 盧九娘被小丫環一句話噎得閉了嘴,三夫人撇撇嘴,大夫人只好裝作沒看到,而是挽著盧八娘走到了大家的前面,與后面的人拉開了點距離,低聲問:“上次我在山莊里讓你對孟先生提一提九娘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孟表兄初經妻喪,不想提親事?!?/br> “孟先生九個月的妻孝就要滿了,這事情要趕緊提一提,再則九娘的年紀也不能耽誤下去了?!?/br> 大夫人笑著說。 盧家是一心想把孟白變成自己家的女婿了,他們是不是以為只要想就會成功呢?盧八娘為難地說:“孟表兄雖然對我很好,但這樣的事總不能我替他作主?!?/br> 這樣挑不出一點毛病的話引得大夫人明顯很失望,孟白雖然只是個散官,可是他代表的是孟氏,這一在朝在野都極有影響力的姓氏。不只是世家都想拉攏他,就是齊王、魯王也都要招賢,可他卻與司馬十七郎一起與皇八子走得很近。而過去因為身子弱,一向不起眼的皇八子,最近頻頻在朝中出彩,皇上還在朝會上公開贊揚了他幾句,儼然有了與齊王魯王三足鼎立的勢態,讓大家都注意到了。所以盧家想辦法與孟白結親,把孟白從八皇子身邊拉到魯王一派。 盧八娘的回答差不多等于拒絕了大夫人,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但愿公公那邊與司馬十七郎談得順利吧。 賞花、飲酒、品嘗菊花菜肴,在盧府盤恒了一天后,盧八娘與司馬十七郎告辭回府。上了馬車,司馬十七郎收起了笑臉,“盧相希望我能勸說八皇叔和孟白支持魯王叔?!?/br> “看來大家都已經注意到八皇叔了?!北R八娘感慨道。 “這一次狩獵,大家都說我最出風頭,其實得到好處最多的是八皇叔?!彼抉R十七郎坦然承認,“皇祖父對八皇叔很倚重?!?/br> “那么你是怎么回答祖父的?” “我答應勸勸孟表兄娶你的堂妹,至于別的,我什么也沒說?!彼抉R十七郎是在王府長大的人,年紀雖然不大,但很多事情心里都有數,又在皇宮里當了一段時間的差,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他把握得很好。去勸說八皇叔支持魯王這樣腦殘的事他不會做。孟白那里他倒想去說一下,因為他認為這是一門很好的親事。 孟白與盧氏聯姻,會使他的妻族力量更加集中強大。 可盧九娘與孟白的親事最終沒有成,司馬十七郎與孟白深談了一次,不管他怎么說,孟白都不肯答應,他一定要為妻子守上三年的孝。司馬十七郎過后對盧八娘說:“我看孟表兄對前妻感情一定非常好,竟要守三年的妻孝?!?/br> 孟白哪里會對前妻有什么感情,他不過是實在是怕了,家里的兩個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再娶一個還不知會怎么樣??墒窍肱c孟氏聯姻的人家實在是太多了,盧家是第一個找到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夫妻的。待孟白九個月的妻孝一滿,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找上門來。 第三十章 父為子綱縣公挨打花天酒地齊王荒唐(一) 果然沒多久,齊王妃在一次請安后特別將盧八娘留了下來,她想將齊王于側妃所出的一個女兒嫁給孟白?!笆荒锸欠饬丝h君的,出嫁前依例還能再加封一級為郡君,倒是一門好親事?!?/br> 盧八娘點著頭說:“我也覺得不錯,但前幾天縣公和我都勸表兄娶妻,可表兄根本就不答應,想來他現在也沒有改了主意?!?/br> “聽說孟先生與前妻感情非常好,才不肯再娶的?”齊王妃想了最近的傳聞,便問道。 孟白拒絕了幾門很好的親事,于是便有這樣的傳聞出來,但這個傳言孟白一直沒有反駁,看樣子是默認了,盧八娘自然不會說破,“我也聽別人說起,但卻沒在表兄面前求證過?!?/br> “你父王很看重這門親事,你與小十七還是與孟先生提一提。十一娘配他非常合適?!饼R王妃依舊堅持她的觀點。 盧八娘對齊王妃一直很佩服,現在也是一樣。就算齊王妃以為派人打傷司馬十七郎的事情沒有被揭出來,但想攪散自己與司馬十七郎的姻緣總是清清楚楚吧,可是自從他們回了齊王府,齊王妃就一點也沒露出一點不對來,對司馬十七郎溫和慈愛,對盧八娘優容體貼?,F在她差使起盧八娘也是一樣的自然,似乎盧八娘有責任將這門親事促成似的。 盧八娘恭敬地笑著,也似乎對齊王妃的指示非常重視,“明天我與縣公就去找表兄談談這件事?!?/br> 孟白的態度他們是事先預料到的。在這個世家橫行的時代,在婚姻方面,皇家的女兒并不受歡迎,甚至遠不如世家女受歡迎。尤其是世家子弟,特別不愿意娶皇家女。以至于有的公主只能靠皇上硬逼著賜婚給世家。孟白若是真想娶妻也不會娶一個很麻煩的皇家女。 親事沒結成,齊王妃倒沒有說什么,可是齊王卻黑了臉。過了兩天,竟找個借口把司馬十七郎叫過去罵了一頓,又打了十板子。 在這個時代,父親打兒子是不需要什么借口的,就是打死了也沒有一點的責任。但司馬十七郎畢竟在御前當值,齊王此舉確實有些不妥。 司馬十七郎挨了打,卻沒有耽誤一天的公事。好在已經進入了冬季,衣著厚重,他用帛將傷口緊緊纏了起來,從外面看起來與平時無異??苫氐礁泻?,不免趴在床上與盧八娘抱怨,“孟表兄不肯成親,我又有什么辦法?” 盧八娘看著倒霉的司馬十七郎,親手將藥喂他喝了,說:“我認識你還不到一年,可卻見你被打過四次,你也真應該想想辦法少挨打了?!?/br> “你不認識我之前,我被打板子的次數更多?!彼抉R十七郎大約真的被打習慣了,笑著說:“這次打得不重,應該是打板子的下人見我成了縣公,下手也輕了。再說娘子親自喂我喝藥,傷肯定好得快?!?/br> 司馬十七郎被打了板子,根本的原因當然不只是十一娘的親事。自從司馬十七郎沒有通過齊王進了皇家獵場,得了皇上的青眼,雖然外面的人并不清楚,但齊王總是知道的,這讓他覺得分外沒面子。還有夏天司馬十七郎被污蔑重傷以及齊王為兒子寫了和離書的事情,每一件事都是一根刺扎在齊王的心里,他只要找到機會,自然要出出氣。 其實原本不想司馬十七郎出頭的人是齊王妃,可司馬十七郎不甘心一輩子活得窩窩囊囊,必然要反抗,而齊王這時完全站到了齊王妃的一面,根本不顧親生的兒子的死活。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司馬十七郎竟然還將盧八娘讓他查找原因的話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思想在司馬十七郎心里實在是太要深蒂固了。盧八娘笑著搖了搖頭,既然挨了板子的人不在意,而板子并沒有打在自己身上,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于是她拿出一顆梅子塞到了司馬十七郎的嘴里,“趕緊吃一顆,去去苦味?!?/br> 司馬十七郎只好又吃了三顆他最不愛吃的酸梅子,但他心里還是甜的。上次他傷得那樣重,娘子也沒親手喂過他藥,這次他只求了幾次,娘子就答應了喂藥。娘子對自己更加地好了,他決定晚上要賴在床上同娘子一起住。 盧八娘也真地忍下了一身藥味的司馬十七郎與自己同床。夫妻日久,彼此間更熟悉,也更能接受對方。司馬十七郎差不多成了她的一部分,就連她的潔癖也對他放松了不少要求。 司馬十七郎果然是挨打慣了,也可能是打板子的下人手下留情,他的傷很快就好轉了。 轉眼間就到了過年的時候,司馬十七郎帶回家里的東西越發的多了起來,各地的特產、真金白銀、錦緞綢綾等,當然都是官場上的灰色收入。其實這時候,官員的俸祿并不低,只不過這筆明面上的錢都交到了齊王府,畢竟司馬十七郎還沒有分家出去。 當然司馬十七郎每月的月錢也與過去有了天差地別的變化,他如今可是有爵位的人,各種份例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了。 更有意思的是,有了錢后反倒用錢的地方少了。過去,衣服不夠穿要自己花錢,吃不上好飯菜要自己花錢,用馬車要自己花錢,簡直是沒有一件事不用錢的??涩F在,衣食住行和項供給都非常充足,就是到外面喝個酒也總有人搶著請客,司馬十七郎覺得自己除了打賞,好像沒有什么地方需要花錢了,可打賞又能用得了多少錢呢! 畢竟是窮過,司馬十七郎的動力特別足,他很能鉆營,又有皇孫的身份,當差幾個月,他慢慢混得比其他的都尉們更重要了,各種收獲也更多,而且非常享受自己將各種東西帶回家里的成就感。 與次同時,他在外面的交際也更廣了,以往輪值后出了皇宮,還要回家里歇上半天,現在直接就有人截走,聲色犬馬,可玩的地方多著呢! 盧八娘也有自己的事,兩人見面的時間更少了,但司馬十七郎有一樣好處,在外面有什么大事情都會告訴盧八娘。這個時代也正是這樣的規則,正妻是與丈夫一樣平等的存在,管著內院的事宜,若是該知道的事情不清楚,與女眷們來往時會不方便的。更何況盧八娘是個非常有見識的女子,司馬十七郎對自己出身高貴的娘子非常敬重,很多事情也想聽聽她的意見。 同樣,盧八娘在命婦的集會中得到一些的蛛絲馬跡也會與司馬十七郎交換心得,兩人這樣配合,竟也猜出了不少事情的風向,很快在朝中混得如魚得水,慢慢英縣公得到了很多大人物的注意和好評。 他們在正事上合作得很愉快,可私底下卻慢慢疏遠了。司馬十七郎三天輪值一次,白天還有數不清的應酬,時常在宵禁前后回來,帶著一身的酒氣,有時還會有些別的味道,只想抱著她做上一回就睡過去。而盧八娘分外嫌棄這樣的司馬十七郎,每天都逼著他每天上床前好好洗澡。 這種生活慢慢成了常態,激情總會淡下來,特別是男人,本質上就喜新厭舊,而且外面的世界分外精彩。盧八娘對于司馬十七郎的行蹤看得更緊了,心里也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