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莫長生黑著臉不答話,祁國公主又道:“公子也是蛟龍血脈,又豈會不知,那千年水靈珠是我的保命之物,有了水靈珠,我才得以容顏不老,得千年壽元?若是失了水靈珠,我便會立時老去,壽命也如同凡人,公子,求公子看在你我同為蛟龍血脈的緣分上,饒過我罷!” 莫長生想到他這次接的師門任務,那位祁國公主,可不正是容顏老去,完全如同凡人么? “公子與我皆是蛟龍血脈,皆有千年壽元,公子除了千年壽命之外,還有靈根得以修煉成仙,又何必非要對我趕盡殺絕?公子大德,我祁國皇室女原本就因血咒而命運多舛,公子饒過我,讓我侍奉公子身邊,幫助公子度心魔劫,又有何不可?” 莫長生聞言,面上更奇怪了。 他看了祁國公主一會,才道:“你如何得知我也是蛟龍血脈的?難道除了這個,你便不懷疑我是斬龍人么?” 斬龍人以斬龍為畢生所求,為了吸引蛟龍血脈,故意在身上弄些與蛟龍相仿佛的味道,亦不奇怪。 祁國公主打了個哆嗦,才道:“自然是氣息。公子一進坊市,我便嗅到公子身上的氣息了。不過,我一開始聞到時……”她似是斟酌了一下,才大著膽子反問了一句,“敢問公子,不曾嗅到我身上的蛟龍氣息么?” 當然沒有! 莫長生修煉之后,五官越發靈敏,可是像是妖獸一般的嗅覺,他當然還是沒有的。 祁國公主似有所悟,隨即也不再乞求了,她頹喪的癱坐在地上,一遍遍的重復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莫長生被念得煩,又記掛著要返回望山坊市一事,直接問道:“說!” 祁國公主嘆道:“身上有蛟龍氣息的,除了蛟龍血脈,自然就只有……蛟龍選定的伴侶了。公子既然非蛟龍血脈,連感知同類的嗅覺都無,身上卻有nongnong的蛟龍氣息,那么,公子……自然就是蛟龍選定里的伴侶了?!?/br> 然后她就跟莫長生要了一把匕首,莫長生皺了下眉就給她了,接著就見祁國公主轉過身,背對著莫長生,拿著匕首直接劃開了自己的小腹,從小腹中取出了一顆水藍色的拇指大小的珠子,轉身遞給了莫長生。 莫長生怔怔接過,就看著眼前原本二八年華的祁國公主一下子就老了十余歲,最后變成了三十歲左右的模樣。 “這便是千年水靈珠了?!逼顕髟具€奢望能求莫長生護著她,然而在知道莫長生并非隱藏了強大實力的蛟龍血脈,且修為不高,性情并不寬厚之后,她便只能絕了這個念頭了,“可否請公子最后再賞些金銀?好歹,讓我以良民身份進入這合歡宗的凡人住處?!?/br> 莫長生立刻將千年水靈珠收了起來,沒料到這祁國公主竟會在得知他并非蛟龍血脈,而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蛟龍伴侶之后,完全轉了態度,人也不故作嬌弱的哭來哭去了,便也不吝嗇給這祁國公主些安置的金銀。 只不過,他還有一個疑惑。 “蛟龍之事,你知多少,可否都告訴我?”莫長生將一些金銀取出,又取出一顆丹藥,道,“若是可以,這顆閉口丹就是你的了?!?/br> 祁國公主沒料到,莫長生就算沒有她誤以為的強大的蛟龍血脈,卻顯然已經發現,她在不開口的時候,著實與凡人無異,然而一開口,就會曝露其奇異之處。甚至若是唱歌,唱出來必然是與人們語言相異的龍語。然而,若是服下這閉口丹,從此再不能說話,雖然不說話有不說話的苦,但卻能真正讓她擺脫修士的覬覦。 “閉口丹么?我跟著前面一位仙人的時候聽說過,吃下它,我是不是便永遠都不能說話了?”祁國公主喃喃道。 莫長生卻比了個“十”。十年。除非有相應的解藥,祁國公主一旦服下,就要有十年的時間做啞巴了。 祁國公主不知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苦惱十年之后又當如何。 只是這顆閉口丹,她卻格外的想要。 祁國公主這樣想著,就伸出手去要接那顆閉口丹。 莫長生卻倏然將丹藥收回。 這位祁國公主縱然是將千年水靈珠給了他,但卻費了他忒多口舌,如今主動權在他手中,莫長生自然是要祁國公主將她知道的關于那該死的蛟龍伴侶的事情都說個清楚。 “說清楚,我這里,還有兩顆閉口丹?!?/br> 祁國公主神色復雜的看著眼前這個修為低下的練氣修士,心知自己無法糊弄他,也無法再也容顏或同出一脈之事乞求照顧,只得老老實實的將自己所知道的蛟龍血脈之事一一道出。 “祁國皇室中的公主,每人生下來都會得一天生靈物,多為千年靈物,極少數女子會得到萬年靈物。因此靈物,祁國每一位公主皆是膚白勝雪,明眸皓齒,且能得千年壽命,長久不老去?!逼顕髀f道,“然而萬年之前,祁國皇室終究是虧待了那位蛟龍閣下,因此也被下了詛咒,祁國公主得了那么些好處,可是壞處卻是,甫一開口,便能讓人察覺異狀,若是唱歌,出口便是龍語,而此龍語,則成了祁國所有皇室女的災難?!?/br> “如今萬年過去,修真界大部分人其實并不知曉祁國養在閨中的皇室女的秘密,然而這個秘密常人不知,繼承了曾經的五靈門大部分的逍遙宗卻是心知肚明。因此每當祁國皇室生下女子,待女子及笄之后,都會被送上逍遙宗。等到那位女子丹田里的千年靈物被奪,歌聲里再也沒有驅除心魔的作用時,逍遙宗才會將我祁國皇室女歸還?!?/br> 祁國公主冷笑道:“逍遙宗真真是好手段,我祁國皇室女每每被歸還回來,要么便從此不發一言,面上冷如冰霜,要么便瘋瘋癲癲,猶自以為自己還是未及笄時的少女。我父皇母后皆疼愛于我,這才將我托付于一位心思純良的元嬰道君,本想求那位元嬰道君護我百年安危。百年之后,那位道君若還想要我體內的千年靈珠,我便給了他便是,好歹,我清醒的活夠了百年,這便比曾經的數位皇室女要幸運的多了?!?/br> “只是我終究時運不濟,那位元嬰道君在闖入一個秘境之后,竟三年不得出,而我自己,也被一惡人賣給了望山坊市,如此,才得遇公子?!?/br> 莫長生坐在桌前,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了祁國公主一眼,便道:“公主的經歷坎坷,在下也不是不同情。只是在下還有諸多事情要做,可否請公主先將蛟龍一事告知于我?” 那祁國公主一噎,心中更加確定了眼前青年的不解風情,與護了她多年的那位元嬰道君格外不同,便只好道:“蛟龍血脈,皆可得蛟龍傳承記憶。然而因血脈純正與否不同,蛟龍血脈能得到的記憶也各不相同。如今與第一代蛟龍血脈已有萬年相隔,我能得到的蛟龍傳承記憶并不算多?!?/br> 祁國公主這才將她知道的一丁點的蛟龍傳承之事說了出來,然而她知曉的實在太少,只知道隨著五靈門的覆滅,蛟龍一族也遭逢大難,這世上僅僅余下三條血脈純正的蛟龍。 一個就是祁國皇室的先祖之一,已經因立下詛咒凡人的血誓,在渡劫化蛟為龍時,被降下天罰劈死了;一個則不知得了什么好物,隱匿了蛟龍氣息,正以修士身份光明正大的在修真界活著。 而剩下的這一個,則已經隱居很久。祁國公主的記憶里,只知道最后這條蛟龍距離化蛟為龍還差最后一步,再多的東西,卻是不知了。 蛟龍雖然也有個龍字,然而其最確切的名字仍舊是蛟,而非龍。蛟唯有化獨角為兩角,兩爪為四爪,化蛟為龍,方才有飛離修真界,升入靈界的一日。 莫長生聽罷,眉頭擰得更緊了。 再看看外面已經漸漸亮起來的天色,他想了想,也只好起身離開。 祁國公主見莫長生果然將三顆閉口丹都給她留下了,除此之外還有金銀珠寶,和一個儲物袋,心中一動,咬牙喊下了莫長生。 “公子且慢!”祁國公主一手握著一顆閉口丹,一邊說道,“公子身上的蛟龍氣息極為濃厚,顯見是被能力高強的蛟龍血脈認定為伴侶了。但凡蛟龍血脈見了,怕是都能察覺到,只是礙于這氣息的威壓,除非生命之憂,縱然是察覺到了,那些蛟龍血脈亦不敢造次?!?/br> 莫長生回過頭看祁國公主,就見祁國公主咬著牙說了最后一句話:“傳承記憶說,那最后一條蛟龍五十年內便可渡劫飛升,公子縱然不愿,還是不妨忍上一忍,以求保下一條性命!” 祁國公主說罷,便吞了那顆閉口丹,從此再沒有了傾國傾城的公主,而只剩下了三旬啞婦。 莫長生一頓,便離開了客棧,然后在隱蔽處換了身衣裳飾物,就尋了附近的傳送陣,通過傳送陣在一個時辰內趕回了望山坊市。 而這個時候,莫長生服下的易容丹的功效也過了。他再次換了衣裳,大搖大擺的走回了齊遠山他們停下的客棧。 ☆、第27章 立道 說來也巧,莫長生趕回客棧的時候,正好碰到齊遠山正推搡著已經瘋癲的老祁國公主從客房里走出來。 莫長生一眼看去,齊遠山也瞧到莫長生了,冷哼一聲,便道:“宗門有消息傳來,不必護送公主回國了,我們立刻便要返回宗門!” 莫長生立刻低頭應是。 一位筑基修士,三位練氣期修士正要護著老祁國公主返回宗門,卻在剛出客棧時,就被攔了個正著。 攔著他們的,正是昨晚莫長生看到的另一位金丹真人萬真人,在萬真人身后,還有諸多筑基后期的修士。 昨晚望山坊市拍賣了一位年輕貌美的祁國公主,這些人搶又搶不過璞陽子,如今因著聽到信兒,跑來堵齊遠山幾個小輩,也不足為奇了。 萬真人直接冷哼道:“本真人聽說,這一位也是祁國公主?她可會唱曲兒?” 老祁國公主自然是會唱曲兒的。只是她一來已經瘋癲了,二來體內的千年靈珠早就被取出,其歌聲雖然還是龍語,但是卻沒有了勘破心魔的作用。 然而莫長生知曉此事,萬真人等卻不知道,他們一聽到老祁國公主癡傻的開口唱歌,其語言與昨晚那位年輕的祁國公主相似,便立刻發了狠的要從齊遠山等人身后奪人! “真人莫不是不知道,晚輩是逍遙宗之人!這位公主,也是逍遙宗的座上賓,真人還請莫要為難的好!”齊遠山立刻將老祁國公主擋在了身后,那意思仿佛要硬抗也不許人奪走了老祁國公主。 然而莫長生也好,還是與他同修為的盧林和白皎皎也好,在看到金丹真人帶著筑基修士走來的時候,就立刻選了方便逃跑的位置站著…… 當然,這位置距離老祁國公主和齊遠山也不算是很遠。 三人站穩之后,互看一眼,眼中都帶著些許笑意。 金丹真人來搶人是搏了他們宗門的面子,可是,他們僅僅是練氣四層的小修士而已,若是對面那些人打定了主意要搶,齊遠山打定了主意要對抗到底,他們……也就只好默默地被眾人擠到了外面,幫不了齊遠山什么忙了。 萬真人也不想真的和幾個小輩動手。他是打聽好了才過來的,心中這老祁國公主是逍遙宗“用完了要送回國”的,萬真人便想,若是你逍遙宗之前要“用”老祁國公主,我跟你搶便是惡意為之,現下你竟然“用完了”,我順便接手,你憑什么不給我呢? “豎子修要胡言!本真人已經打聽過了,這位公主是你們要送回祁國的,既然如此,為了公主安危,與其讓你帶著幾個小練氣跑上一趟,倒不如本真人幫你跑上一趟好了!”萬真人昨晚被璞陽子威脅的氣悶還沒有發出來,此刻便毫不客氣的威脅道,“你好好聽話便罷了,若是不聽……那就休要怪本真人動手狠辣了!” 齊遠山卻不知是傻了還是瘋了,竟然真的要以筑基修為與一位金丹真人和數位筑基修士相對抗,甚至口中還大聲喊道:“你們三個,立刻過來助我!否則祁國公主不保,你們今年的師門任務便皆要翻倍!” 齊遠山的威脅的確挺狠絕,然而與師門任務相比,顯然還是性命更加重要,于是盡管齊遠山欲拼死抵抗,莫長生三個卻是不幫忙的。 萬真人等見莫長生三個小練氣修士沒威脅,干脆就扔到一邊不管了,一掌拍向齊遠山胸口,逼的齊遠山倒退幾步,吐出一口心頭血,同時也把老祁國公主給讓了出來,這才拂塵一揮,便將老祁國公主攔腰卷了過去! 齊遠山暗罵一聲,還欲扔法寶去搶,卻見老祁國公主“嚇嚇”笑了兩聲,竟眼白一翻,咬舌自盡了! 莫長生心道不好,立刻喊了一聲“快跑”,就抓起自己手里的遁地符,立刻逃竄而出! 盧林反應慢了些,白皎皎輕咬下唇,隨即也為自己貼上數道輕身符影子一般的從還沒反應過來的眾人身邊逃離。 齊遠山只比莫長生慢了半拍,最終卻也以筑基期的修為,成功逃了出來。 唯有盧林,在連道數句自己是逍遙宗的外門弟子,若是殺了他,逍遙宗必定不肯善終。 萬真人看著在他手上自盡的凡人女子,心中郁郁不得而出,在聽到盧林的乞求時,直接冷哼一聲:“本真人走的是正經的大道,又豈會毫無緣由的奪你性命?你且放心?!?/br> 再然后,萬真人便吩咐手下將盧林丟進了筑基期修士才能進入的幻陣。不過半個時辰,盧林便死在了幻陣之中。 而逍遙宗在望山坊市最近的駐守弟子,在趕過來的時候,盧林剛死。 萬真人研究過了老祁國公主的尸體并無異樣之后,便將老祁國公主的尸體和盧林的尸體一起丟到了逍遙宗駐守的金丹真人面前,在被逍遙宗責問之前,率先道:“這女人是咬舌自盡,這小練氣是在幻陣里自己個兒經不住事兒死了的,可全都和本真人無關!你們逍遙宗,也莫想因此找我們的麻煩!” 在望山坊市最近的城鎮駐守的這位金丹真人氣得雙唇顫抖,然而萬真人的確沒有親手殺了老祁國公主和盧林,望山坊市又并非是逍遙宗的屬地,因此就算再生氣,駐守的金丹真人也只能拎了尸體回去,讓宗門出面,討回公道! 然而在這之前,還要先將其余和這件事有關的三個弟子找出來再說。 白皎皎比較好找,她跑了之后,就很快回過味來,迅速按照記憶里師姐曾告訴過她的宗門駐守之地的位置,七拐八拐的主動跑了過來,這才徹底擺脫了追著她的那些人。 而齊遠山是筑基修為,其靈器符箓和修為都比練氣期的白皎皎高上一大截,因此在白皎皎找上了距離望山坊市最近的宗門駐地時,他卻因為跑得太遠,只能找上另一個宗門駐地了。 和齊遠山有著相同窘境的還有莫長生。 當時事發突然,莫長生便想也沒想,用了他僅有的千里遁地符之一,于是跑是跑遠了,可是,跑得卻太遠了。 莫長生在一座叫做永安城的城池里打聽了許久,才找到了逍遙宗在這里的駐守之地。 駐守之地的金丹真人木真人打量了莫長生一眼,查探了其宗門銘牌,這才瞇著眼睛問道:“你方才說,你是捏碎了千里遁地符,才會來到這里的?” 莫長生點頭應是。 木真人冷笑道:“可你一個小小練氣修士,哪里來的千里遁地符?縱然是筑基修士,身上也最多有那么一枚保命的千里遁地符,你小小年紀,剛入宗門,竟然就要說謊么?” 木真人一面說著,一面毫不客氣的釋放了威壓。 金丹期的威壓,又豈是練氣修士能抵抗的? 莫長生被威壓一擊,登時跪倒在低,口中連吐三口心頭血!比之萬真人傷齊遠山的那一掌要重得多了! 木真人見狀,猶自不肯收了威壓,厲聲道:“還不從實招來,你手里的千里遁地符,是從何處偷來的?若是沒有個交代,就莫怪本真人代替宗門,搜了你的儲物袋了!” 莫長生被金丹期威壓壓伏在地,聞言猛地抬起頭來,原本當風流多情的桃花眼,黑白分明,如一汪泉水,卻是冷冷的看了過去,深邃清澈,仿佛看入了人心一般! 木真人心中怒氣更勝,待再要發難,便見莫長生口中吐出“風烈陽”三個字。 木真人心中一震,再看一眼莫長生的身份銘牌,卻是想了起來,那位腦袋里有一塊奇石的風烈陽真人,身邊可不就有一位姓莫的爐鼎么? 那個爐鼎,據說叫做……莫長憂? 而眼前之人,叫做莫長生,顯見就是親兄弟了。 木真人眼看著到嘴的可以搜身的“肥rou”就這么飛走了,臉色很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