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林小姐還打算去別的地方嗎？還是我直接送你回去？”

    林景顏干笑：“不用了，我自己開車過來的，還有……商先生的車技我實在不放心?！?/br>
    商周終于沒有勉強，只是頗為遺憾道：“那我可以問林小姐要一下名片嗎？”

    林景顏“嗖”一下拔出名片塞給他，轉身告辭。

    九點四十。

    林景顏一路壓著限速線開車，不知道為什么周末這個時候路上會這么堵，她捶了兩下車笛，心急如焚。

    再看一眼手機，林然始終沒有回復。

    出門前她就發短信給林然說她可能會遲點到，可是……

    這也未免太遲了吧。

    猶豫了一會，她給林然打去電話，接不通。

    十點半。

    林景顏停下車，換了雙輕便好跑步的鞋，邊問路邊沖進會場。

    已經有不少學生開始往外走。

    林景顏拿著門票進去，里面正在進行《難忘今宵》的最后大合唱。

    她很仔細的辨認著票上的座位，一路向前，直到舞臺下的第五排，那是除了前面幾排領導以外，學生能拿到最好的位置了。

    可是……林然在哪里？

    環視一周，周圍都是攢動的人頭，在昏暗中無甚區別，她根本找不到林然。

    林景顏打林然的電話，還是怎么也接不通，旁邊的學生好心告訴她，會場里人太多，手機信號干擾，從八點多就很難收到信號打通電話了。

    林景顏稍稍松了口氣，并不是林然不想回復她……

    但隨即，又揪心起來。

    收不到信號，他到底等了多久呢？

    十一點。

    人群散場，會場里人漸漸稀疏。

    林景顏終于在后臺找到了林然。

    學生們還在津津有味的議論著剛才的表演，后臺的工作人員正在收拾著演出后的殘骸，而林然就站在正中間幫忙指揮。他穿著一身雪白的燕尾服西裝，肩膀上還有王子的肩章，碎發間是一頂閃閃發光的銀色王冠，亮得幾乎有些耀眼，身邊圍了好些女生，有的在搭訕有的在要簽名。然而林然面沉如水，神色落寞，雖然嘴角還是習慣似的掛著弧度，但怎么看都有些心不在焉。

    林景顏心口一滯。

    她想，穿著這一身站在舞臺的聚光燈下，林然一定格外好看。

    遠遠站著，她忽然不敢上前。

    可林然已經看到了她。

    “讓一下……”

    他側身過來，徑直走到林景顏面前，看著她，輕聲說：“……我的表演結束了?！?/br>
    林景顏垂下視線：“對不起，我有事情耽誤了……”

    林然平淡道：“我收到短信了……只不過發不出去?！?/br>
    “噢?！绷志邦佋桨l不敢直視林然，她咬咬牙說：“沒事，不還有明年嗎……？明年我再……”

    “明年我就參加不了了?！?/br>
    “抱歉……”林景顏不知道該說什么。

    林然揚起唇笑了笑：“沒關系，我也沒有生氣，只是有點……失落?！?/br>
    他練習了幾個星期，手腕酸痛，也只是想表演給她看，從六點多就開始不時朝著他特地要的貴賓票位置看去，一直到八點、九點、十點，期待、失望、麻木……到他演出結束，還是空無一人。

    但她總歸還是來了。

    并沒有食言。

    林然看看時間，說：“我可能……要陪他們收拾呆到很晚，你先回去吧?！?/br>
    林景顏這種時候愧疚的要死，怎么可能先回去，下意識便說：“沒事沒事！我等你！幾點都行，反正我晚上回去也沒什么事?！?/br>
    林然想了想，說：“要不……你先在觀眾席坐一會，等結束了我叫你，我們去吃夜宵?！?/br>
    林景顏點頭點頭。

    坐了沒一會，林景顏就抱著手臂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被人搖醒，她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件外套，周圍黑蒙蒙的，寂靜無聲。

    揉了揉眼睛，林景顏說：“……林然你結束了？那我們走吧？”

    “別急，等等……你在這坐著別動?！?/br>
    “嗯?！?/br>
    林然起身朝后面走去。

    幾分鐘后，舞臺上的簾子突然朝著兩側打開了，一束溫柔的冷光照射而下，正對著舞臺上正中。

    一個人，一臺鋼琴。

    修長白皙的十指快速而有力地在黑白琴鍵上跳躍，傾瀉出的樂聲寧靜柔和，猶如輕軟的紗覆蓋在月光表面，散亂的音符時斷時續，輕靈地宛若置身仙境。

    那一束光恰恰好打在林然清冷的側臉，他半閉著眸，沒有看琴譜，也沒有看鋼琴，僅僅只是任手指在彈奏，面容上有種固執的虔誠，在燈光下像是浮起一層淺光，同這樂曲一般溫和而清澈。

    那一身白色燕尾服像是替他量身定做般合適，雪白的袖口稍稍向上翻卷了一道，露出白皙的手腕，精致如玉……根本像是從童話世界里走出來的王子。

    林景顏隨手拽了一張節目單。

    德彪西《月光》演奏者：林然

    纏綿舒緩的琴聲清靈無比，悠揚而起，恍若月夜精靈翩然而舞。

    林景顏知道林然會彈鋼琴，卻沒怎么見他彈過，這是第一次，她認著看著林然演奏，并深深覺得，這世上真是沒有人比彈鋼琴時的林然更適合“白馬王子”這個詞。

    一曲終了，燈光亮起，林然起身朝著幾乎已經沒有人的觀眾席鞠躬謝幕。

    單薄的掌聲響起。

    只為你一個人的演出。

    只要你喜歡，這一切就都有意義。

    林然走下臺，對林景顏彎起眼眸說：“……有點遲?！?/br>
    卻在下一刻被林景顏抱了個滿懷，她哽咽著說：“一點也不?！?/br>
    ☆、第二一章

    第二十一章

    林景顏是個情緒來得很快的人，其實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哭的事情，然而看見林然一個人安靜坐著為她彈奏她錯過的鋼琴曲時，突然升起一種別樣的窩心。

    明明是她的錯，卻要林然來為她補救。

    愧疚和不安洶涌而來，在沖進會場的那一刻，她或許隱隱希望的是林然會生氣或者不開心，這樣她的愧疚感反而能輕一些……

    若這里站的是季銘，恐怕不用等到十點多，他就會奪命call沖她發脾氣，口不擇言，可能忍一會她也會反唇相譏，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結果不歡而散。

    但現在林然只是輕撫了兩下林景顏的長發，溫聲建議：“我去跟同學道了謝，然后換個衣服，我們去吃夜宵，好不好？”

    等他們出來已經是徹底的深夜，林景顏跟著林然沿林蔭道一路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大學的慣例，出了校園之后林景顏便很少再看到這種在道路兩旁遮天蔽日的樹蔭，深綠色澤濃郁的像是油畫，行走其中，讓人恍若置身在茂密樹叢的寧靜懷抱里。

    最終停在一家藏在民居里的小餐館。

    林然領著林景顏推門進去，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時候附近開門的只有這家店，雖然小了點……不過很干凈，東西也很好吃?！?/br>
    林景顏笑著戳戳他：“你說好吃我就放心了嘛！”

    林然顯然不是第一次來，老板大叔見他進來，忙笑瞇瞇地問他：“還是老樣子嗎？”

    “嗯?！绷秩晦D頭問林景顏“你想吃什么？”

    “我跟他一樣就好?！绷志邦佀奶幋蛄恐?，“這里看起來真挺不錯的?！?/br>
    墻面貼著米色墻紙，搭配木質桌椅看著非常舒服，座位是一個個小隔間，每張桌子上還擺了不同的花卉盆栽，他們桌上的是一盆碧綠的仙人掌，生機勃勃，非?？蓯?。

    林然笑了笑，比仙人掌還要可愛。

    食物很快上來，兩碗蝦仁大餛飩。

    餛飩的皮很薄，晶瑩的勾勒出里面蝦仁和配菜的形狀，每一顆都飽滿而誘人，湯汁里還加了些香蔥和海帶，中間點了幾滴香油，濃香四溢的讓人食指大動。

    林然幫她倒了點姜汁醋：“沾著會更好吃?！?/br>
    林景顏沾著嘗了一個。

    姜汁去腥和蝦仁搭配在一起有種蟹rou的鮮美，咸香的湯汁和蔬菜面皮又中和了rou味，鮮而不膩，順著舌尖滑進咽喉，整個肺腑都被溫暖了。

    “好吃！”林景顏又夾了一個，對林然豎起拇指。

    林然笑得更開心。

    門外進來兩個看長相就來者不善的人：“老板，我們也來一份夜宵，就跟……邊上這倆人一樣?！?/br>
    “沒有了?！崩习宓ㄕf，“我們打烊了?！?/br>
    “什么？那他們不在吃嗎？”

    “他們是最后一份了?！?/br>
    林景顏有些訝異地看著林然，他們來的這么巧嗎？

    林然眨一只眼，輕輕對她比了個“噓”。

    “哼……”那兩個人罵罵咧咧走了。

    老板繼續笑瞇瞇地問林然：“夠吃嗎？要不要再給你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