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林然那時候還看著她,勾唇笑道:“我也覺得不錯?!?/br> 可惜沒談到三個月就分手了。 林景顏窩在沙發里又喝了一罐啤酒,手指點著遙控器,但始終找不到想看的臺,百無聊賴間看見林然過來了。 他的襯衣沾了點水,領口松開了些許,手里同樣拎著一罐啤酒,看起來很閑適,長腿一邁,隨意地坐到了林景顏身邊。 依舊這副不染纖塵的模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林景顏也很難想象他剛從廚房洗碗回來,比較起來林然的氣質還是更適合站在什么罩著玻璃蓋的展覽臺里,供人參觀。 “讓你喝,但也沒讓你喝太多?!?/br> 林景顏不以為意:“就這跟水似的度數,醉不了?!?/br> 林然不贊同地看著她,后者毫無反省之意,林然只好眼睛一閉說:“算了,反正明早不上班,隨你喜歡吧?!?/br> 得到縱容,林景顏哈哈大笑起來,飛快跑進廚房又翻出兩罐,大有不醉不歸的意思。 窗外突然噼里啪啦放起了煙花,林景顏酒都顧不上喝,忙沖到窗口去看。 林然也走過來:“市區不是不給隨便放……” “煞風景啊你?!绷志邦伩戳怂谎?,繼續仰頭看窗外閃爍不停的絢爛夜空,“多漂亮啊……” 晚風輕柔地吹拂著林景顏的長卷發,飄揚起凌亂的弧度。 林然停住腳步。 “是很漂亮……” 身邊好一會的沉默讓林景顏有些不習慣,她轉頭問:“怎么了?怎么不說話?” 林然啟唇:“我能問個問題么?” “問吧?!憋@然她心情很好,笑著大度應下。 “如果,我是說如果……” “嗯?” 林然定定看著林景顏,林景顏同樣回視著他,眼眸微醺,漾著醉人的波光,里頭是全然的信賴和關切,唯獨沒有半分情愫。 他忽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正巧此刻林景顏的電話響了。 “啊……你稍微等下,我接個電話?!?/br> *** “我知道你情人節肯定沒安排,出來吧?!?/br> 接到閨蜜溫蝶的電話,林景顏跟林然匆匆道了個別,換了衣服提包就走。 溫蝶是個長相很對得起自己名字的人,清湯寡水的烏黑長發,杏眼高鼻梁尖下巴,一年四季的淺色長裙森女風打扮,大學那會她的綽號就是溫女神,追她的男生前仆后繼,偏偏溫蝶成天抱著本書嫻靜的穿梭于校園中,就是絲毫不為所動,碰到男生表白回答清一色的“大學期間我不想談戀愛”,和那時候愛的死去活來的林景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然,后來林景顏失戀陪著她在酒吧里坐了一晚上,差點拽著林景顏去揍季銘的人也是她。 從失戀的陰影中掙脫,感動的一塌糊涂的林景顏問溫蝶為什么對她這么好,溫蝶思考了一會,很慎重地說:“如果我說實話你會生氣嗎?” 林景顏忙大度搖頭:“不會啊,你就是告訴我其實你喜歡季銘我也不會生氣的?!?/br> 溫蝶秒答:“你把季銘打包送給我我都不要?!?/br> “……” “那我就說實話了……”溫蝶深吸一口氣,“你和季銘這段從認識到相愛再分分合合的折騰歷程簡直比言情小說還精彩狗血……我大學四年就基本靠看你們的八點檔過的?!?/br> 溫蝶是資深言情謎,最愛八點檔狗血,大學時她手里抱得書九成九是言情小說。 林景顏抽著嘴角問她:“那你怎么自己不談戀愛?!?/br> “葉公好龍你聽過嗎?我從不看第一人稱的言情小說?!彼D了頓,“當局者迷,我還是更喜歡做個旁觀者?!?/br> 林景顏無語,不過之后沒兩年溫蝶就被自己打臉啪啪啪了。 畢業后家里催,溫蝶耐著性子談了兩場戀愛,次次都是無疾而終。 圍觀者換成了林景顏,她自然樂得當個心情垃圾桶,反過來安慰溫蝶。 “這邊這邊?!?/br> “看到了?!绷志邦侟c了點頭,坐到溫蝶身邊。 聊了聊近況,不出意外的聊到了對象問題。 溫蝶抿了口酒,姿勢優雅:“分了。他想讓我做全職太太,我不愿意,沒談妥就分了?!?/br> 林景顏跟她碰了下杯,笑:“那正好,情人節跟我一起過嘛?!?/br> 溫蝶又抿了一口酒,欲言又止。 “怎么了?還放不下?那就……” “季銘回來了?!?/br> 林景顏“啊”了一聲,笑容凝固在臉上。 “月底同學聚會,我聽說名單上有他,就去打聽了一下,他上個月剛回國,聽說是工作調動調回來負責這邊的業務?!睖氐聪蛩哪抗獠粺o擔心,“我怕他回來找你,你自己小心點?!?/br> 片刻已經夠恢復,林景顏笑著道:“你別把季銘說得跟我仇人似的,怎么說也是舊情人?!?/br> “就是舊情人才可怕,好馬不吃回頭草,你得長點教訓?!?/br> 林景顏晃了晃高腳杯,笑道:“怎么,言情文里破鏡重圓,舊情復燃的戲碼不是也很狗血嗎?” “那是小說,現實里你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你去做什么虐戀情深戲碼的女主角?!?/br> 雖然開著玩笑,但林景顏清楚的知道已經不可能了。 ☆、第四章 第四章 時隔多年的大學同學會,難得組織人把幾乎全班的同學都邀請到,為了避嫌而缺席實在不符合她的作風。 要去,不止要去,還要光鮮亮麗的去。 林景顏特地約溫蝶一起做了全身護理,挑選了最為價格不菲的一身行頭,包括一雙十公分的高跟鞋,臨出門前又畫了足足三個小時的妝,保證從頭到腳完美無缺無懈可擊。 分明很不耐煩又很唾棄這種事,可有時候人就是這么虛偽。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容忍自己有一絲落魄的出現在季銘的面前。 到場時,林景顏才發現自己打扮的并不是最夸張的。 從頭到尾把自己包裝成精英人士的絕不在少數,甚至當年打扮頗為土氣的女生都改頭換面一身名牌,少數還攜著家屬一同前來,恨不得在臉上寫著自己過得有多好。 一邊寒暄一邊交換名片,林景顏在心里一個個比對著記憶里的印象,暗暗感慨時光流逝。 臉分明還是那張,氣質已大相徑庭。 社會的洗禮確實非同一般。 林景顏大學時人緣不錯,熟悉不熟悉都能說上幾句話,很快就和幾個同學攀談起來,從近況聊到過去校園里的趣事。 “那時候偷跑進男生寢室的時候差點被舍管發現,幸虧我機靈……”林景顏眉飛色舞比劃著,“舍管老太太更年期,明明是男生寢室管得嚴得要死,平時表情都是這個樣子的……” “哈哈哈哈……景顏你學得太像了!”另一個同學接道,“舍管老太太是不好對付,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季……”頓住。 林景顏一僵,不過極快地接下去:“是啊,就連季銘看到她都繞道走,不愿意招惹她?!?/br> 見她如常,周圍同學都似松了口氣。 “你們在說……我不愿意招惹誰?” 一個低沉的男聲突兀出現。 曾經還有些清冽味道的青年音,此刻已徹底變成男人的沉著嗓音。 而方才那句話每一個字節都像是被刻意咬過,抑揚頓挫,吐音沙啞,尾音微顫含著笑意上揚。 久違了的聲音。 腳步聲在嘈雜的聲音中清晰的一下一下傳遞過來。 五步。 他繞過來,正坐在林景顏的正對面,身體放松微微后靠,手指交扣放在交疊的膝蓋上,英俊面容掛著淡笑。 靜默了有兩秒,才有人笑著打圓場:“沒什么就隨便聊聊,季銘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都在猜你會不會來呢!” “怎么會不來?” 季銘笑著說,目光卻看向了林景顏:“好久不見?!?/br> 林景顏當即展露出面對客戶時的公關笑容,同樣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好久不見?!?/br> 當初他走的有多狼狽不堪,現在就有多鎮靜自若。 大學畢業后,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季銘。 變了的不止聲音,還有容顏。 稚氣而經不起風吹雨打的帥氣已經變成了歷久磨礪出的滄桑成熟英俊,過去他最討厭西裝之類的正裝,但現在他穿著一身手工精良的純黑西服,黑色襯衫暗紅領帶一絲不茍,挺括合適的就像這是天生穿在他身上的。 他沒有刻意和林景顏搭話,隨意的和周圍人交流著,氣氛出乎意料的好。 過去他總是自我為中心的要命,無論什么時候說話都霸道又獨裁,就連偶爾聽人說話也一副帝王紆尊聆聽的模樣,旁人看起來實在是討厭的不得了。 林景顏現在還能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季銘時,他那副欠揍的樣子。 *** 十年前,九月末,天氣炎炎。 林景顏拖著剛結束一天軍訓疲憊不堪的身軀去校門外的小賣部買冷飲。教官從她們團里選了兩個作為標兵代表,因為身高優勢突出她不幸成為了倒霉蛋之一。 別人都在開小差休息,她不得不和另一個倒霉蛋一起頂著惡毒陽光接受加訓,站軍姿踢正步…… 還沒走到,就在樹蔭下被人攔住了去路。 來人單腿踩靠在樹干上,一派悠閑,看見林景顏過來,收了腿徑直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