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外面果兒打著簾子,眼都不敢抬。 長寧本來已經走出去了,一回頭看見她,頓時笑了,對她招手:“果兒你過來!” 果兒忐忑至極,低頭走了過來:“公主有什么吩咐?” 她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孩子:“我這要出宮去,你跟著去?!?/br> 果兒不敢不應,這就站了她身后,紅英去安排好了一切,馬車也在宮外準備好了,王靖言親自挑了簾子,長寧拉著果兒,對他笑笑:“讓這孩子跟我坐車里?!?/br> 他點頭,她這就先一步上了車。 紅英叫人將糕點和禮物都送了車上,看著他也上車了,坐了車夫旁邊。 馬車緩緩駛離,果兒大氣都不敢出,一直就低著頭看著腳尖,長寧挨著她 ,這就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 她除了搖尾巴,只會這樣討好別人。 不過顯然,這孩子不能領會她的好意,誠惶誠恐地看著她一臉驚慌。 她又拉著她的手,看著他嘆息道:“那天給這孩子嚇壞了,我就想以前永琰見我的時候,是不是也那么害怕?” 王靖言沉默片刻:“再怎么說,他還是個孩子?!?/br> 長寧表示贊同加理解,因為出宮還惦記著宛如的事情,也就刻意提及了:“聽說京城里有個有名的破爛戶,叫什么陳財神的,大哥知道嗎?” 他詫異地看著她:“你從哪里聽說的?” 她盯著他的眼,逼著自己說謊:“上次出宮聽街上人編排的,這名字怎么這樣喜慶,看樣子大哥也知道?” 王靖言有點點頭:“跟我們王家頗有些淵源,陳家原來也是京城有名的大戶,我父親那一輩上面,陳家曾與我王家叔叔有親,當時我們王家已經落敗,他高枝另投非要送去宮里選秀,使了宮里不少好處,不過后來那位早就不知死在宮里哪個角落了,后來幾個女兒都如出一轍,無一得好,僅有的兒子就是現在陳家的老爺子,膝下無兒,妻妾幾人都是女兒,聽說又四處攀高呢,不過因此得了這么個名號?!?/br> 長寧心一動:“他們家在哪里?咱們繞過去看看?” 他奇怪地看著她:“怎么?” 她笑:“就想去看看嘛!” 一臉的好奇,也不知是誰在她耳邊嚼了舌根子,他略顯不悅,那樣的人不值得她去費心,不過看著她就是好嘛好不好嘛的樣子,自然就心軟了。 挑開車簾叫車夫叮囑兩句,再回頭時,她已經親親熱熱拉著果兒的手閑聊去了。 他看著她的側顏,微微嘆了口氣。 說也是巧,馬車行過街邊,正趕上一書生模樣的呆子跪在他陳家大門前,幾個家丁模樣的拉著他推搡著,陳家的一小姐直護著。長寧掀開簾子的一角,偷眼瞧著,伸手抓住王靖言的袖子扯了扯。 “大哥去看看怎么回事,怎么這樣像話本子里演的?” “陳家的破爛事,有什么好看的……” “去吧,話本子里面說的都要有情人終成眷屬,快去吧啊,我等著你?!?/br> 不由分說就來推他,無奈他只好下車。 王家和陳家其實早些年是有些遠親的,不然也不會曾有那樣親上加親的想法,他這邊一下車,門前的女子就像看見了救星一樣,立即撲身過來跪下了:“舅老爺救命!” 他站在車邊,沉了臉:“叫你父親出來,在門口推搡什么!” 早有人去叫了,這陳財神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他就一典型的暴發戶,去王家攀親還來不及,自然恭恭敬敬地點頭又哈腰的。 因為關乎女兒家的清白閨譽,只小聲解釋了,說這孩子不省事,非要嫁給那傻小子,正鬧著,王靖言哪里有心思管他家的事情,這就要走。 倒是長寧好管閑事,就在車里揚聲說道:“陳家老爺是因這書呆子窮還是因什么?明日我賜了他府邸銀錢,這親事可能成了?” 王靖言雖然皺眉,卻也看了他一眼:“車中坐的可是長寧公主?!?/br> 小老兒趕緊下跪,以表忠心誠心以及所有的好心,再三發誓。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又掀起車簾一角來:“聽說你家女兒最多,可有兩三歲的?” 這陳財神簡直就覺得天生要掉金元寶了:“有的有的,就是上不了臺面,帶出來怕是公主嫌棄?!?/br> 長寧笑,在外面能看見她嬌美的一小角臉頰:“最近想選兩個孩子入宮養著,把孩子帶出來我看看?!?/br> 他更是狂喜,趕緊叫人回去抱孩子。 也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有人跑回來了,說是孩子不見了。 王靖言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站了車邊很是不耐。 她啪地甩下了簾子,陳財神立即就驚了心,又過一會兒一人抓了個野猴樣的孩子,就抱了出來,這孩子連哭帶嚎地出來就被人按在地上跪著了。 長寧聽見哭聲又在車里打簾子看,不禁皺眉:“這是你的親生女?怎么弄成這樣?” 陳財神也是在心里暗自罵著老婆小妾,這孩子是個丫鬟生的,因為是個丫頭他也不稀罕,誰想到那丫鬟去年死了,今年都是湊合養著也沒想到家里婆子能把孩子弄成這樣。 一時間心就提了嗓子眼,第一想到的就是大好的機會飛了。 趕緊編了一通謊話,可話還沒擠出來,長寧已然先開口了:“她叫什么名字?” 她低眸看著那個哭叫不已的孩子,她眸色清亮一看就有一種特別微妙的感覺,其實這孩子哪里有什么名字,陳財神又一時想不出個來,支支吾吾的紅了半邊臉。 王靖言眉頭更深,不無擔憂地看著她。 長寧卻只是笑道:“我挺喜歡這孩子的,好好打扮打扮,明日送了宮里來?!?/br> 說著一掀簾子,瞥了眼車邊的王:“大哥咱們走罷!” 陳財神正是偷眼瞧見她的臉,只在簾后閃現了下,驚鴻一瞥,嘴巴都合不上了。 王靖言隨后上車,馬車緩緩駛離,只留一地塵土。 家里的女眷得了消息都跑了出來,陳財神罵罵咧咧地挨個罵了一通,也顧不上那個要跟書呆子成親的閨女,只叫人將這小的抱起來趕緊好好拾掇拾掇…… 這是個什么人家? 巷子的轉角處,也停著輛馬車。 車內也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人頭戴小冠,流蘇打臉,一身華服紫金馬靴是腳踩矮凳,抱著雙臂表情不耐,小小的人兒偏像個正經兒,俊生生地閉目養神。 邊上個灰衣的小子探出半個身子去,看了半晌的戲,一縮脖子坐回了車內。 他敲了敲車壁通知車夫:“快走!繼續跟著前面那輛車!” 說完回頭笑道:“皇上你看,果然是國舅爺帶著公主出來玩罷,這條路可不是去沈清流家的,您猜錯了才是,春生哪敢騙您呢!” 里面坐著的就是永琰,聞言眼也不睜:“繼續跟著,要是去了沈家,擰掉你腦袋!” ☆、第25章 二十五 第二十五章 春生小皇帝的身邊站著,隨著窗外的一聲低叫,也是抻了脖子往外看。 窗外藍天白云,天氣大好,長公主長寧就坐在高高的石階上面,不遠處的樹下打著幾個草人靶子,小小的沈清流站在她的旁邊,搭弓射箭。 他準頭向來很好,自從習武開始,一直進步很大。 窗口的案邊,永琰正批著的折子一下拂了出去,他目光掃過春生向往的臉,往后一仰就靠在了軟椅上面。 春生趕緊端茶奉上:“皇上喝茶?!?/br> 永琰半瞇著眼,陽光一點點從窗口處漾進來,白花花的。 沈清流又中一箭,她拍手叫好,笑容滿面。 舅舅在旁指導,不時回頭與她說著什么,她扶著沈清流的肩膀,連連點頭,一臉的欣慰。 上一次她在他差點死掉的時候說走就走,回來以后就沒給過他好臉色。 待別人,卻是那樣。 他不無心酸又可恨地看著她,牙根直癢癢。 在他的心里,其實一直藏著個秘密。 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想起來更惱,哪有心情喝茶:“朕說要擰掉你的腦袋你還記得吧?” 春生捂著臉:“皇上饒命!我真不知道公主是去找沈清流的啊……” 兩個人跟了一道,結果發現王靖言竟和長寧還是去了沈家,把沈清流接進了宮里來,人家三個人,可是從來和睦,簡直就是吉祥三口。 永琰看著春生撿起奏章來,眼一挑:“叫你看著姑姑,你就是這么看的?” 春生嘿嘿笑了:“公主一瞪我,我就害怕啊?!?/br> 他白他一眼:“她哪里會瞪什么人……” 說著,目光又瞥向外面,她新奇地也舉著弓,舅舅站在她的身后,半擁著她正在教導。 母后,他咬著牙想:母后你說,她這就已經算是不守婦道了吧? 有一個秘密,他從未對別人說過。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不同于那樣躺在水晶棺里面的人,那時她的肌膚幾乎都是那樣雪白雪白的,不似真的。 已經忘記是多久以前,也是這樣一個好天氣。 那日他一早就被人叫起來祭祖,他肚子疼得厲害哭了兩聲,母后捏了他的臉,對他說要堅持住,然會渾渾噩噩地過了那天,據說他就被封為太子了。 午后,太醫給他開了湯藥。 很苦很苦,他哭著喝了在他們喊著太子殿下的時候踢翻了藥碗,還是疼。 母后卻只是開心,他抓著她的手,叫她抱抱他。 可她只是迫不及待地叫人給他穿鞋,非說要帶他去看一個人,她牽著他的手,在冷宮的地下暗室里面,停在了冰棺的面前。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長寧。 她躺在水晶棺里面,沒有任何的表情。 母后指著她說:“永琰你看,她好看嗎?” 他扒在水晶棺的邊上,能看見里面的長寧,彼時只能看見她嬌美的臉一動不動。 胸口以下都在錦緞下面蓋著,什么都看不到。 他仰著臉看著母后,母后對他說:“等母后走了以后,就讓她起來照顧你,當然了她很笨,你也要照顧她?!?/br> 那時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母后所說的走字上面:“母后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