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賈愣了一下，看著程洛寧，“你還補課啊……”話沒說完，她好像忽然想到了程洛寧上次的摸底成績，把話生生地截住了。

    程洛寧一臉真誠地看著她，努力用大眼睛表達出她的想法。

    老賈拉開凳子坐下來，找了一張紙一支筆，拿出手機，抄了一個電話遞給程洛寧，“這是劉老師的手機號，你就說是我介紹的就行了。劉老師水平很高，也是名校的老師，現在帶了三個學生，你可以和他們一起?！?/br>
    程洛寧雙手接過，認認真真地鞠了個躬，道謝：“謝謝賈老師?！?/br>
    賈老師站起來，拿著包，“走吧?！?/br>
    程洛寧乖巧地跟著她走出辦公室，一起往校門口走去。

    賈老師拿著一袋考卷，走得不算太快，而她的語速也跟她的步伐一樣慢悠悠的，“這次考得如何？”

    程洛寧想了想，“還可以……但是也不算太好，應該保不住第一名了?！?/br>
    賈老師面色復雜，“洛寧，你變了很多，我還記得我帶你這兩年，你都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愿不愿意跟老師說說發生了什么？”

    程洛寧苦笑了一下，連班主任都看出了她的改變，看來她真的是被上輩子逼得改了性子。

    她的語氣淡淡的，毫無沉重感，卻沒有任何敷衍的樣子，“老師，真的沒事，可能是因為……心境的改變吧？覺得讀書很重要，卻也沒那么重要了?！彼呀洓]有強烈的爭取第一名的心境了，但是卻有強大的執念想要考入b大。

    說到底，她是有了比第一名更大更遠的目標。就像上輩子她有了顧致那個目標，考入名校這種事情也就不重要了。

    賈老師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表情凝重，“洛寧，我看過你的志愿了，是全班填的最高的，b大最熱門專業。先不說你一個小姑娘去這么遠念書合不合適，你覺得你現在這樣的心態，能進嗎？”

    她們走得再慢，也已經能看到學校的大門了，門口都是放學的學生，像是一種微妙的浪潮，往校門外涌出去。

    程洛寧笑了笑，朝賈老師搖了搖手，“老師，我一定做得到?！?/br>
    因為我是程洛寧??！認準一條路走到黑的程洛寧??！

    她的步伐輕快，馬尾在腦后一搖一搖的，校服是最普通的校服，裙子也沒有改短，壓在她膝蓋上一點點的地方，是被市重學生稱為“最土長度”的裙子，卻被她穿出了一種青春亮眼的美感，直直地把周圍所有淡妝濃抹或是奇裝異服的姑娘都比了下去。

    “賈老師，明天見?！?/br>
    ☆、第20章 寒假（1）

    月考成績出來的時候程洛寧舒了一口氣。果然和她預計得差不多，班級第二，年級第八。

    雖然老師們還是對她相當有意見，但是估計是她上次和老賈的談話讓老賈知道了她的想法，所以這次居然沒有“八方會談”了，她自然也樂得開心。

    最出乎意料的要數他們這次的班級第一，居然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一個人，不是前兩排的尖子生，而是最后一排的李??！

    當然了，不是說李俊平時的成績不好，他勉強也是中流偏上的學生，只是不愛讀書罷了，但是腦子好，老賈認為他隨便混混也能上個本科，就不去管他了。

    這次考了班級第一，簡直把老賈給笑出花來了！連向來看不慣李俊的徐老師都對他和顏悅色了不少。

    自從月考分數一下來，李俊簡直一下子變成了眾星拱月的男神啊，走到哪里都有人問他怎么奮發圖強了。

    李俊可以說是春風得意啊，只可惜他本人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雖然他成功走到了第一名，可是他的女神還是沒有一絲一毫關注他的意思，每天坐在第一排，連個轉頭的動作都不曾發生。他本以為自己的名次壓到了素來注重分數的程洛寧頭上，會換來她一點點的注意，哪怕是一點點的怒視呢？

    可是連這一點點都不曾發生。

    李俊憂郁了，不僅僅是因為程洛寧的表現，還有就是他在老賈辦公室看到了程洛寧的志愿草表。

    全都是千里之外的學校??！

    李俊不明白為什么程洛寧會往這么遠的學校跑，這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他本以為程洛寧肯定會留在市內的，這樣他就能和她去一個學校近水樓臺了。

    李俊知道，他爸媽是絕不會讓他跑去遙遠的b市讀大學的。

    就在這種幾家淡然幾家愁的氣氛中，市重迎來了高三第一次最重要的考試——一模。

    程洛寧覺得自己這小半個月來啃書肯定是有點成果的，再加上底子放在那里，也就不太擔心了。

    但是幾個任課老師對她都相當擔心的樣子，多次當眾敲打她，讓她端正態度。對此她只能苦笑，她這時候的態度簡直端正得不能更端正了好嗎！

    當s市冬日的妖風吹開了覆蓋著整個城市的落葉之時，市重的學生也頂著大部分開開心心放寒假的高中生詫異的眼光，到學校參加一?？荚?。

    一般來說全區的一?？级际且粡埧季?，是區里的單科輔導員出的，但是市重多年來都把這張考卷當做隨堂小測驗做，他們有學校里出的、比區統考難了無數倍的一模卷。

    程洛寧對這種考卷已經沒什么感覺了。這些日子來，她也走了上輩子她最看不上的題海戰術，但是題目做多了，心里也有譜了不少。

    等市重的一模結束后，離新年已經沒幾天了。

    程洛寧家早就開始購置年貨、新衣、還有爸爸給同事們發的禮物等等，但這些都沒她什么事，她依然還是在和考卷、輔導書作戰。

    她已經和劉老師確定了補課時間，和老師以前帶的幾個同學一起補。

    本來程洛寧還擔心程度不一樣，雖然她現在數學還沒有恢復到最高水平，但是和普通高中的學生應該還是差了不少的。

    劉老師像是知道她的顧慮，笑著說：“我另外三個學生也是你們學校的，不知道你認不認識?！?/br>
    程洛寧放了心。她也不在乎認不認識，知道是市重的學生就行了。

    沒想到第一次課，她才知道她的想法根本就錯了！劉老師的另外三個學生她還真的都認識！李俊、季笑晴還有顧致！

    程洛寧看著坐在劉老師家那個大長桌邊的三個面孔，有些哭笑不得。她現在倒是已經能勉強無視顧致了，但是每天杵在她面前還是很鬧心啊。

    劉老師完全沒注意到打開門之后程洛寧奇怪的表情，語笑晏晏，“快進來吧！”

    程洛寧愣了一下，無視了顧致上下打量的眼神，以及李俊看起來有點高興的臉色，乖巧地喊了一聲：“劉老師好！”說著拿了旁邊鞋柜上的鞋套，自顧自地穿好，坐在了季笑晴旁邊。

    季笑晴還是那副毫無心事的模樣，笑著對程洛寧打了個招呼，然后對著對面的李俊眨了眨眼睛，揶揄，“李俊，你女神來了喲！”

    李俊的表情看起來很尷尬，然后擺出一副很兇的樣子沖她，“胡說什么呢你！好好做考卷！”

    程洛寧早就知道李俊的心思，但是她對戀愛這種東西已經失去了熱情與信心了，再加上她現在沒心思考慮這方面的事情。面對季笑晴的玩笑，她一點都沒有什么異樣的表情，反而溫溫柔柔地沖兩人笑了笑，然后就低下頭去看劉老師預先放在桌上的考卷了。

    劉老師雖然不是市重的老師，但是還是相當有水平的老師，她給程洛寧他們做的考卷都是她自己出的，或者自己整理的，相當具有復習價值。

    程洛寧翻了幾下考卷，覺得就算她不會講課，單拿這考卷也能值回本錢了。

    但是劉老師不僅擅長出卷，也很擅長分析，她用一張小考卷就精準地分析出了四個人存在的問題，然后就拿了不同的考卷給他們做——當然，顧致是理科生，本身數學就是比文科生要難一點的，劉老師也給他做了一套相當有難度的考卷。

    一次課兩個小時，兩個小時180塊，程洛寧上完之后就一口氣交了十天的錢，她準備如果高三下學期周末有時間的話每周都來補一次。季笑晴和李俊就是已經補了很久的，成績提升得相當可觀，所以顧致也被好兄弟鼓動來試試了。

    下課的時候夜幕已經降了下來，s市的冬天天黑得特別早，程洛寧一踏出老師家的門就打了一個哆嗦，趕緊把mama給她準備的外套從包里拿出來套上。

    李俊緊跟著她出了門，自然看到了她這個小動作。他條件反射地想把外套脫下來給程洛寧披上，但是看人家已經自顧自地穿好了衣服，只能默默地放下了手。

    走在前面的季笑晴突然回頭，“程洛寧，你家在哪里呀？”

    程洛寧腳步一頓，笑了笑，“金蘭苑?！?/br>
    季笑晴很夸張地做了一個捧臉的動作，“哇！有錢人！那你和李俊家豈不是很近？”說著，斜了李俊一眼。

    程洛寧點頭，“嗯，兩站路，但是我們好像不能坐一輛車，不然會走冤枉路?！?/br>
    李俊這時候有點微微地怨恨那公交車為什么不改路線了。

    但是他很快想到了借口，語氣急促地開口：“我送你回去吧，不然天黑了女生一個人走夜路也不安全?！彼臼菞l件反射地想說“女神”的，但是理智回爐很快讓他改了音調，變成了“生”。

    程洛寧有點好笑，這一片的治安是出了名的好，走到車站根本不可能碰到什么不安全因素，而公車一下來對面就是她家那跟鐵桶一樣的小區了。

    她怎么會不知道李俊的意思呢，正在想著拒絕的語句，就被旁邊一個干凈清澈的聲音打斷了，“我送她吧，我騎車了。李俊你送季笑晴，你們不是一輛車么?！?/br>
    話音落下，另外三個人都朝顧致的方向看了過去，李俊和季笑晴都詫異的不得了，在他們的印象中，顧致除了對林怡，對其他女生都不會有非常熱情紳士的舉動的——而程洛寧的表情卻是難以形容的厭惡。

    顧致現在的舉動讓她覺得很惡心。

    現在擺出這幅姿態又有什么意思呢？她冷笑了一聲。

    ☆、第21章 寒假（2）

    李俊聽了好兄弟的話，表情五顏六色的，但是又說不出什么拒絕的理由，因為顧致的這個提議真的是最符合現在的狀況了。兩人都是有良好家教的男孩子，就算本身不愿意，也不可能放著女生一個人走夜路回家的。

    季笑晴對顧致的提議十分滿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班花就交給你啦！”然后就去拉李俊。

    李俊被扯著走了兩步，還頻頻回頭看程洛寧，看到她的表情淡淡的，給人一種冷美人的感覺，把心里的疑問重重擦除之后，才跟著季笑晴往車站走去。

    他不知道顧致和程洛寧是什么回事，也不好意思去問，只是潛意識地往他不希望的地方想去。

    也許程洛寧和顧致早就……？不，李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不可能，顧致的表現不會騙人，他根本不認識程洛寧。

    在李俊一個人內心波濤洶涌的時候，另一邊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也相當糟糕。

    顧致恢復了大爺一樣的表情，“上車?！?/br>
    程洛寧冷笑了一下，“我自己可以回去，再見?！闭f著轉身就走，一副看不上顧致的樣子。

    這種赤/裸/裸的表情簡直就像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顧致氣急敗壞地拉住程洛寧，“你以為我愿意送你嗎？只要你不纏著李俊，我根本不想和你說話！”

    簡直氣死他了好嗎！他除了林怡，還沒載過別的女生！這個神經病女人居然還看不上！

    程洛寧皺眉，“放開！”

    她覺得當初的自己就是個傻逼，居然會喜歡上這種人，一定是瞎了狗眼——幸好老天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

    她調整了一下表情，使自己看起來很平靜的樣子，“我跟李俊不熟，跟你更加不熟，不對，是根本不認識，現在你憑什么對我指手畫腳？”

    顧致愣了。

    他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說真的，連林怡都沒對他這樣說過話，在女生面前，他就算說不上無往而不利，至少也是很難被拒絕的對象。

    而現在這種冷淡的嘲諷，竟然讓他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面前站著的程洛寧就是女王，而她生來就應該這么說話才對。

    程洛寧才懶得陪他發瘋，一把把他的手撥開，然后款款地一個人走掉了。

    她對李俊沒興趣，自然沒有背鍋的打算，聽這輩子最討厭的人的教育。

    可是她還要和最恨的顧致一起上十天乃至大半年的課，想想就心很累。程洛寧嘆了一口氣，走到馬路旁邊攔了一輛的士——天真的好冷，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洗澡吃飯了。

    之后的幾天程洛寧和爸爸商量了一下，讓他下班的時候順路過來接她回家。

    她在劉老師那里也安安靜靜地做一個透明人，除了季笑晴跟她說話她會回幾句之外，都不想正眼看李俊和顧致這兩個人了。

    就在程洛寧埋首苦讀、不知今夕何夕的狀態下，大年夜終于到來了。

    劉老師那里大年夜那天是不開課的，她也就樂得給自己放了一天假，隨著mama一起做年夜飯。

    程爸爸老早就去接外婆了，等他們到家的時候，程洛寧正在把第一個冷盤擺上桌，看到外婆走進來，她笑著瞇了瞇眼，“外婆你來啦！”

    外婆摸了摸程洛寧的腦袋，“寧寧在幫mama？真乖，我看看……嗯，這個涼拌海蜇皮賣相真好！”

    程洛寧笑了起來，涼拌海蜇皮哪有什么技術難度，只是找了個好看的盤子裝而已。當然她也知道外婆就是隨便說說，沒放在心上的意思，“那外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mama還有什么要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