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寧想了會兒，馬上明白mama在說什么了。

    她很小的時候外婆就跟她說過這件事，當年□□的時候，有人在她們家彈盡糧絕的時候給了她一袋面粉，幾乎是救了她們一家。

    程洛寧是學歷史的，自然知道在那個年代，這袋面粉價值千金。卻沒想到這個好心人居然是奇葩的林阿姨的mama！

    程洛寧很乖巧地應下：“我知道了，我會對林倩客氣一點的?！比绻皇翘^分的話。

    程爸爸沒過多久就回來了，自然而然地接替了程洛寧的工作。程洛寧擦了擦手，抱了抱爸爸就回房間去看書了。

    她今天才知道，數學這玩意兒真的是沒捷徑，只能反復做題做題再做題才能把所有解題方法都熟諳于心的。

    她抽出一張數列的專項練習卷，找了張草稿紙，先把數列的公式細細地默寫了出來，然后開始一題一題專心地解答。

    等她把卷子上比較簡單的題都做完，還剩下沒幾題復雜的題的時候，樓梯上傳來了爸爸的聲音。

    “寧寧快下來！你林阿姨和倩倩來了！”

    程洛寧有些煩躁地轉了兩下筆，認命地放下練習卷，汲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下樓去了。

    林阿姨和林倩正在mama的指引下換拖鞋，程洛寧上去微微笑了一下，打招呼，“林阿姨、林倩，好久不見?！彪m然是這樣說，但是她語氣平平的，冷冷淡淡完全沒有“好久沒見”的喜悅與激動，仿佛好久不見正得她心似得。但是好在她一直是這種性子，林阿姨也不尷尬，起身笑了笑，聲音夸張又尖銳，“喲！這不是寧寧嘛！好久不見，寧寧變成了個大姑娘諾！真的是越來越漂亮啦！”

    林阿姨長得一點都不喜慶，有種苦命相——這句話真沒什么私心成分，絕對是所有人在心底對她的客觀評價，她臉小小的又尖尖的，但是卻不是那種錘子臉美女，而是給人一種枯掉了的絲瓜的感覺，枯黃枯黃的，眼睛也沒神采，還弄了個現在很流行的厚劉海，把她的額頭擋得嚴嚴實實的，更加顯得陰郁。

    程洛寧覺得，非要給她找一個對比的話，其實她有點神似魯迅筆下的“圓規”楊二嫂。

    很不巧的是，林倩完全遺傳了林阿姨的所有缺點，小小年紀就給人一種很刻薄的印象。

    林阿姨這種相貌，再配上那尖利的聲線，完全讓程洛寧感受不到任何夸獎，而是滿滿的嘲諷之意。

    她也知道林阿姨和林倩可是討厭死她了，也沒和這兩個極品交好的打算，就敷衍地笑了一下，然后就往旁邊站了。

    程爸爸程mama照例寒暄了一番，還給了林倩一個紅包，林倩居然連一句謝謝都沒有說就毫不猶豫地收下了，而林阿姨居然也完全當作沒有看到！

    程洛寧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挑戰，不免開始回想自己初三的時候是不是也這么沒禮貌……她依稀記得那時候她雖然因為學霸慣了而比較高傲，但是基本的做人禮貌還是有的。

    四個人表面親親熱熱地走到餐廳，程洛寧則是一個人晃晃悠悠地跟在最后。

    程mama從廚房端了一鍋湯出來之后，幾個人正式開飯。

    程洛寧默默地低頭吃菜，對mama客氣地關心林倩的成績這種話題完全沒有加入的打算。

    但是她不加入話題，話題卻會找上她。

    林阿姨挑了一個紅燒雞翅放在林倩的碗里，然后就轉過頭看著程洛寧，“寧寧成績是不是還是很好??？高三忙嗎？”

    程洛寧笑了一下，咽下嘴巴里的娃娃菜，乖巧地回答：“還好啦?！边@可不是她謙虛，現在她的水平也就“一般”吧。

    林阿姨也不管她的回答，繼續自顧自地說話：“寧寧從小就比別人乖巧懂事愛學習，成績也一直很好，哪像我家倩倩……”

    mama連忙客套：“別這樣說，把孩子夸壞了，倩倩這么乖，聽說又拿了區里的書法獎？中考是不是能加分的呀？”

    林倩很敷衍地回答：“嗯?！?/br>
    她從小被逼著練書法，除了一手好字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了，在程洛寧這種十全十美的“jiejie”面前，還真可以說得上是“一無是處”了。

    林阿姨假裝生氣地拍了一下林倩，對著程洛寧諂笑，“寧寧，我家倩倩一直記得你這個漂亮jiejie，說很喜歡呢！你看你現在成績這么好，高考肯定沒問題了吧？林倩今年也要中考了，可她這個成績真是……你有時間能給她輔導輔導嗎？”

    話一出口，程爸程媽臉色都不好看了。哪有讓一個高三生去給一個初三生輔導的道理？舍不得請家教也不能去耽誤高考生的時間吧？

    程mama想幫程洛寧推拒掉目光炯炯的林阿姨，于是斟酌了一下措辭開口：“小林……”

    沒想到程洛寧很快打斷了mama。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奇妙的微笑，沒有惡意卻也不含善意，是一種介于憐憫與不懷好意之間的笑容。她一字一頓地、清晰地說道：“林阿姨，讀書這東西是靠自己的，我個人認為家教、輔導、補課什么的都沒什么用，想學了自然會學。我對高考并沒有把握是一回事，再加上我自認水平絕對比不上林倩初中的老師，只要好好聽講，自己想認真學習了，中考肯定沒問題的。畢竟，智力正常的人，面對□□的中考，絕對都是沒問題的?！?/br>
    林倩的臉色跟倒了調色盤一樣精彩——這一番話簡直就是赤/裸裸地在打臉，嘲諷她智力不夠又自己不努力。但是程洛寧說的卻也不無道理，讓她無處反駁。本來么，成績差就是她腦子不夠用，也不想用。

    程洛寧欣賞了一會兒林家母女的表情，然后沖他們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那大家慢慢吃，我吃飽了先上去復習了?！?/br>
    她站起來，走出餐廳的時候，有種難以言喻的暢快感。

    讓她輔導林倩那個沒什么腦子的極品初中生，她可不干！

    ☆、第13章 生日（4）

    不管多活多少年，程洛寧都懶得和林阿姨這種整天想著占人便宜的人還有林倩這種熊孩子虛與委蛇。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雖然也許很多人會同情林阿姨的遭遇而容忍她一點，但是程洛寧卻覺得很有可能她們一家的慘狀都是她們自己作出來的，沒什么值得憐憫容忍的。

    這樣想來，她可能確實不夠心善，但也不打算改變。

    既然上輩子的自己也狠狠打了她們的巴掌，那這輩子她更是沒必要裝出一副圣母的樣子，總之怎么開心怎么來。

    程洛寧回到房間繼續做剛才那張數列卷，筆“唰唰”地在草稿紙上飛舞。她發現她終于做出了一點感覺來，果然是專題卷比綜合卷的效果要好一點。她又從旁邊拿了一個本子把她在腦子里整理的數列大題解題方法大概地寫了出來，然后扔進抽屜里。

    等到她完成了那張考卷正在和標準答案對的時候，房間的門“啪嗒”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程洛寧心里有點不耐煩，她知道不是林阿姨就是林倩，她爸爸mama每次進來都會敲門的，哪怕她從來不鎖門。一想到今天一晚上加上明天一整天都要看到這兩個人，她覺得腦袋又開始疼了。

    她還記得醫生的檢查報告，她上輩子患有感情和意志雙向障礙，所以會有躁狂癥狀，嚴重的時候甚至需要藥物安定才能讓她克制住去顧致面前哭鬧的沖動。但是在她診斷出懷孕前的最后一次心理檢查上，醫生確實告訴她她的雙向障礙已經痊愈——程洛寧毫不懷疑，她要是再和林倩林阿姨待一段時間，她可能又要去吃藥冷靜一下了。

    程洛寧嘆了一口氣，扔了筆，帶著微笑轉過頭去看向房門的方向。

    果不其然，林阿姨正在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她溫溫柔柔地開口：“林阿姨，你是來找我的嗎？”

    “嗯、嗯是啊，我來看看你。高三是不是很辛苦??？”

    程洛寧忽然覺得林阿姨完全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么蠢，至少她有著驚人的忍耐力和虛偽程度，應該是屬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類型。她剛才這么含沙射影地罵了林倩，林阿姨居然還能保持著微笑進來和她說話，程洛寧自認如果她的孩子被別人這么說，她是做不到這么好的涵養的，不拍案而起就是好的了，至少不會給什么好臉色了。

    她習慣性地把頭發撂到耳朵后，站起來笑了笑，示意林阿姨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還好，習慣了也就不怎么辛苦了?！?/br>
    再辛苦還不是為了將來嗎？程洛寧自認自己的耐力超強，對這種苦日子也就能夠忍耐了，哪個高中生不是這樣過來的呢。

    林阿姨沒有坐，反而是慢慢走到了程洛寧的旁邊，拿起程洛寧堆在一起的歷史筆記，打開來翻了兩頁，“寧寧的字是越來越好看了?！?/br>
    程洛寧的字確實和原本她高中時的字有點不太一樣，高三時更加秀氣一點，而過了八年之后她的字雖然依然娟秀，但是有些地方總是帶了一點潦草的痕跡，讓人一看就感覺是大人的字。

    但是林阿姨上次見她都是兩年前的事情了，就算她沒重生，過了兩年字也肯定有點變化了，所以程洛寧完全沒把這句話當做什么試探，反倒是很謹慎地回答：“其實沒有怎么變過?！?/br>
    在她的感覺里，只要林阿姨夸獎她，肯定又有什么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果然，林阿姨再次老調重唱，“寧寧啊，今天林倩就跟你住一個房間可以吧？你等下要是沒事的話指導一下她的英語吧？你mama說你英語很好的?！?/br>
    程洛寧真的真的很想發火，但是她怕她發了第一次火后面就收不住了，于是只是收了笑容淡淡地開口：“林阿姨，我mama已經為你們準備好房間了，跟我擠在一起林倩應該也會不習慣吧？”

    程洛寧家是復式的房子，上下兩層房間不少，設計的時候也考慮到了今天的情況，于是在樓下弄了一個客房。由于她本來就不愛搭理人，喜歡一個人呆著，爸媽也怕在客廳看電視會影響她，所以就把她的房間安排在了樓上。她的房間旁邊還有一個雜物間和一個頂層陽臺，落地窗跨出去就是一個平臺，mama在上面養了不少花花草草。

    這次林阿姨居然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不滿，反倒是笑了下，“那就讓林倩和我一起住樓下的客房吧。寧寧你也別太用功了，下來和我們一起看看電視，早點睡，明天你可是壽星，要忙一天了?！?/br>
    程洛寧發誓她絕對在林阿姨的眼里看到了她一閃而逝的jian詐，但是又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也點頭，“我知道了林阿姨，你們玩得開心點，我們家比較隨便，不用拘謹，我作業很多所以先補會兒作業?！?/br>
    林阿姨很識趣：“那晚安了?！闭f著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留下程洛寧一個人坐在寫字臺前咬著筆沉思——今天這么好打發，簡直不像是這對母女的為人了。

    百思不得其解，她放棄了，低下頭去認真地做三角函數的專題卷。

    她對明天的擺桌生日會沒啥期待的，相反倒是比較期待周一出的摸底成績。她太迫切了，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水平和不足之處。

    程洛寧翻開志愿填報指導手冊，手指輕輕滑過一個個學校的名字，最終停在了一排黑體字上。

    那是她上輩子想都沒想過的，離s市十萬八千里的學校，b大——國內頂級心理醫生的搖籃。

    而現在的程洛寧，缺的不僅僅是成績，更多的還有去天南地北的b市度過漫長四年大學生活的勇氣。

    。

    第二天一大早程洛寧就被mama喊起來了。

    她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感覺到mama似乎很興奮的樣子，而且把她衣柜里的衣服都翻了出來。

    程洛寧還沒清醒，呆呆地問：“mama，你在干什么呀？”

    她的聲音軟軟的輕輕的，像是個剛出生的小奶貓一樣可愛。mama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笑著回答：“給你找衣服??！今天可是你生日，一定要穿得漂亮一點！”

    程洛寧：“……”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接過mama給她遞過來的連衣裙和荷葉邊小外套，然后飛快地換好，等mama欣賞了一圈之后才放她下去梳洗。

    程洛寧簡單地洗臉刷牙涂了一點點bb霜就算結束了——她一直沒有化妝的習慣，本來皮膚就好，除了偶爾用點潤膚霜基本屬于不沾脂粉，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她光滑的皮膚給毀了。

    上輩子她就是因為心理壓力加上每天化妝才搞得自己年紀小小就皮膚很差，甚至后來還出現了粉刺，搞得自己未老先衰姿色一點點消失。這輩子可不敢再走以前的老路了。

    她拿手輕輕拍了拍臉，弄出一點點血色，然后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唇紅齒白，頭發很溫柔地披散下來，再加上mama選的衣服正好襯托出了她纖長的身材和筆直的雙腿——程洛寧對這輩子自己的樣子滿意的不得了！完全是美女的殼子好嗎！

    等她在餐桌前坐定開始準備吃早飯的時候，才發現桌上只有爸爸mama和林阿姨，沒看到林倩。

    她隨口問了一句：“林倩呢？”

    林阿姨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床太舒服了，林倩還在睡著不肯起來呢?！?/br>
    程洛寧：“……”真是一個賴床的好理由??！

    程洛寧的生日分為兩部分，中午一場和晚上一場。原本mama是打算中午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出去好好地吃一頓然后晚上再辦酒請人的，現在林阿姨他們來了，他們就改成了中午他們家三個人加上林阿姨一家再加上外婆一起吃，晚上的話還是辦酒。

    程洛寧的爺爺奶奶在她出生沒多久就去世了，所以也就只有外婆一個長輩，自然是必到。

    她還是對晚上辦酒很無語，明明上輩子沒這茬的好嗎！

    她想了想，然后問正在拿著一份報紙一邊看一邊喝咖啡的程爸爸：“爸爸，今天晚上要來哪些人??？”

    “嗯？”爸爸放下咖啡杯想了想，“沒什么人啊，就是你叔叔一家，表叔一家，還有爸爸單位的一些朋友，加上我們也就五桌而已。小辦辦啦，等你20歲了再辦大的?！?/br>
    “……”這也叫小辦辦？

    “哦對了，還有爸爸以前的一個學生，正好到s市來，也過來看看爸爸?！?/br>
    “……”

    程洛寧有點迷醉，于是果斷閉嘴吃早飯。

    林倩是等他們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出來，而且明顯是一臉疲倦，衣服也沒有換，還是穿著睡衣——看起來特別沒禮貌，一點也沒有在別人家做客的自覺。

    程洛寧清楚地看到了爸爸mama都有不同程度的皺眉。

    只可惜林阿姨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一臉笑意地看著林倩，“倩倩醒啦？快去洗臉刷牙吃早飯，你看你寧寧jiejie衣服都換好了，你怎么能讓壽星等你呢？”

    林倩被她mama一說，放下手抱著胸看著坐在她不遠處的程洛寧。程洛寧被人死死地注視著也沒有表現出什么，還是一臉淡淡的表情，姿勢優雅地吃著早飯。

    ☆、第14章 生日（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