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光葉、烏斯丁、葉明時……這三個明明根本完全不相同，代表著不同記憶的人，竟然會是同一個人的一部分？！

    不，不是人，是神仙。

    但如玉慘然一笑，忽然覺得一切有些荒謬，有些可笑，也有些讓她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之前的理性一瞬間消失不見，只隨著郭大勇一點一點說明，她卻變得膽小和遲疑起來。

    “怎么樣？要不要驗證一下？”郭大勇拿起一張畫了朱砂圖案的符咒，“我現在是普通人了，還得你來點一筆才行?！?/br>
    但如玉搖著頭：“你讓我再想想?！?/br>
    她不確定，自己想知道真相。仿佛只要印證了，她記憶中的三個人就都會消失，而變成另外一個人。

    而即便是她應該最恐懼的烏斯丁，她卻忽然發現，她并不希望他徹底消失。

    “如果結果印證了，他真的是什么神仙，那被他吸收的殘魂會怎么樣？是會消失，還是會繼續存在他的身體里？”

    她問。

    郭大勇皺眉：“這我哪知道？你到底要不要驗證，猶豫什么啊，想那么多，驗完了不就都知道了嗎？”

    鈴——

    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郭大勇把符咒扔在桌子上，跑去開門。

    “喲，腓腓，你怎么過來了？”

    腓腓用力推開門，將一個牛皮紙袋子摔在他胸膛：“葉歸那事兒，我查好了……哎？如玉大大也在？”

    他是第一次見如玉大大，十分激動，當即小跑著湊了上來。

    但如玉早知道腓腓的樣子，此刻見到這個穿著宅男t恤，花色短褲，頭發有些雜亂，正太臉的男孩并不奇怪。

    她勾起嘴角，勉強笑了笑。腓腓卻仿佛一瞬間看穿了她的煩惱，上前來握著她的手說：“如玉大大，放心，我雖然不能保證你擔心的不會發生，但是我知道最后你不會因為你的決定而難過?！?/br>
    但如玉一愣，還沒做任何反應，郭大勇已經罵道：“靠你個神棍又開始忽悠?！?/br>
    但如玉這才想起來，腓腓原本就是山海經中，為人們排憂解難的怪物。它會說這話，也只是想安慰自己吧？

    說是怪物，本能卻如此的貼心可愛，讓但如玉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頭頂拍了拍。

    “下次有機會，把你的故事告訴我，我一定給你寫一個漂亮的劇本?！?/br>
    “恩恩！謝謝如玉大大！”腓腓睜著大眼睛，笑得如同暖陽，“對了，我有買你的英文版《瘋子迪亞洛》能不能幫我簽名??？”

    “當然可以?！?/br>
    兩人說話的時候，郭大勇已經搖著頭，打開了文件袋，見里面是一些錄像的截圖，看上去像是有人對著播放錄像的電腦屏幕拍照后，打印出來的。

    “這是什么？紀光葉？他對面是葉歸？”

    郭大勇一張張翻看，見到最后幾張上，紀光葉忽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然后葉歸忽然倒在了地上，半點不再動彈。

    “他……他不會殺了葉歸吧？”郭大勇問。

    “我沒有?！?/br>
    凜冽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郭大勇一個激靈，轉過身，赫然看到應該仍在沉睡的紀光葉，如雕像一般立在自己身后，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手上的監控照片。

    ☆、76|第 76 章

    但如玉見紀光葉出現，不由身體往后靠了靠，郭大勇愣愣地看著他，也忘了繼續翻看照片。

    紀光葉抽手將照片拿走，翻看著，隨后便道：“我想起來了，那天葉歸說找到了一樣東西好像鐵扇的東西，上面的氣息比較奇怪，而且很危險。他希望我看著他打開扇子，以防萬一?！?/br>
    郭大勇看了但如玉一眼。他之前聽但如玉說過，此時此刻的紀光葉已經不僅僅是紀光葉，里面還包含了幾個靈魂。他有些不確定現在說話的人是誰。

    但如玉點點頭。

    她能感覺出眼前的人是紀光葉。

    即便他的容貌沒有任何變化，但是當烏斯丁或者葉明時出現的時候，她都能一眼看出來。

    “咳。你這么說我也想起來了?！惫笥掠谑遣沤涌?，“最開始小葉是來問過我這個扇子的事兒，但是我現在什么也做不了，就讓他去找你。如果我沒記錯，那應該就是一把鐵扇，挺大挺沉的，鐵骨都發黑了，看著很陳舊。雖然不確定它是不是被天地之氣侵染，但是看上去非常危險。我懷疑是某個修真之人的手執武器?！?/br>
    腓腓撇撇嘴：“那不就是寶器嗎？最討厭那玩意兒?！?/br>
    郭大勇嘲笑他：“這家伙原來沒少吃寶器的虧?！?/br>
    紀光葉忽然看向但如玉，見她神色凝重，便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但如玉猶豫了一下：“葉明時……有一把扇子。不過不是鐵骨扇，而是用獸骨磨制而成的。這把扇子很邪，扇葉是白色的絹布。因為制作扇子的獸骨取自一種兇獸，制成之后又在其血液中浸泡過三天三夜，所以它天生帶著很重的戾氣?！?/br>
    郭大勇皺眉：“如此兇器，難道是要鎮邪使用？”

    “不僅僅是鎮邪，而是要殺邪?！钡缬駬u頭道，“但是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扇子在完成使命之后就被毀去了?？上Я恕?/br>
    “什么？”

    但如玉看向紀光葉：“可惜，如果葉明時在的話，他就會知道是怎么回事?！?/br>
    紀光葉被她那充滿懷念和期盼的眼神看得一陣心酸。他只要一想到，她透過他，看到的是另一個靈魂，另一個人，就忍不住一陣心血翻騰。

    這簡直比暫時失去意識，身體被他們控制還要令他惱火。

    “不需要他，我也知道?！奔o光葉冷冷說道，“你說的那個葉明時知道的，我也知道，只是需要時間去想。別忘了，他現在也是我的一部分?！?/br>
    郭大勇看了但如玉一眼?！澳阏f得對，不過你要想輕易知道他的想法也不那么容易，我這里有個方法，你可以試試看?！?/br>
    但如玉知道他想做什么，卻慌亂起來，下意識地想阻止。

    可紀光葉背對著她，對郭大勇道：“什么方法？”

    郭大勇立刻將一段長長的道家經法放在他面前：“這是回魂咒。你盤膝而坐，五心朝天，將天地之氣引入周身運轉七個小周天，七個大周天，同時念誦回魂咒即可?！?/br>
    但如玉咬著牙看他：“其實就算想知道葉明時的記憶也不必如此，你只要叫他出來，或者等他下次出來的時候，我問他就可以了……”

    紀光葉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消失？把這身體讓給你的舊情人？但如玉，你有沒有想過這對我多殘忍？”

    他始終背對著她，背影如同一道墻一般，冰冷決絕。她卻不知道，他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是怎樣的失望和難過。

    紀光葉，你又在期望什么，奢望什么呢？他暗自嘲笑自己。

    她是怎樣穿越千年時光來到你的面前，經歷過多少真情假意，有過幾個摯愛，曾經與誰相擁，你又怎么知道？

    甚至那些都與你無關。

    你的一生終將是她的一瞬，疏忽即逝。

    別說她對你并無半點心動，就算有，那又如何？

    想到這里，紀光葉當即盤膝坐下來，催動周身天地之氣。

    “你……”但如玉想說什么，卻忽然止住了聲音。她知道紀光葉此刻已經快速入定，而且是十分難得的最深沉的境界。

    紀光葉的這般狀態非常少見。且不說他剛才情緒極端波動，明明在此時修煉是最兇險，最容易走火入魔的，卻沒想到，他竟然一閉眼，天地之氣便自動自發地運轉起來，將他的思維拉入一片寧靜之海。

    郭大勇也覺得奇特，不過他看了看但如玉，對她和他之間事情顯然更感興趣。

    他悄悄問站在旁邊的腓腓：“你說，這倆人是怎么回事？”

    腓腓攤手：“他喜歡她，她不喜歡他，她喜歡他唄?！?/br>
    “什么東西？”

    “你個千年處男能懂就怪了?！彪桦韬呛且恍?，“不過你之前只是說那紀光葉有可能是某個神仙被貶，落入凡塵之后的化身，卻沒說這但如玉是怎么回事??！我看她也不簡單?！?/br>
    郭大勇道：“恩，我對她的身份也有了猜測。如果我沒猜錯，紀光葉的原神被貶，多半也與她有關?！?/br>
    “她？她才多大！”

    “你以為她多大？你沒聽剛才紀光葉說，那個叫葉明時的老鬼是但如玉的舊情人？”

    “……葉明時……不會是那個什么南宋道長吧，就是葉歸的祖宗？”

    “就是他?！?/br>
    “臥槽……”腓腓驚愕地等著但如玉，“看不出來啊，這姑娘居然能當我媽了！”

    郭大勇也感慨：“是啊，如果她真的是南宋年間人士，算算看，也跟我的年紀差不多呢?！?/br>
    腓腓瞪他：“你個老頭別又偷偷給自己減歲數好嗎？”

    這時候，但凡有一個正常人在這里，聽到他們說這些也要覺得混亂死。但是如果了解他們每個人的背景，又都會覺得并不奇怪。

    比如腓腓的年紀大約是四百多歲，而郭大勇成為土地的時候就要在南宋以前了。

    但如玉看著紀光葉，心情是說不出的焦慮。她實在不記得自己上一次有同樣的心情是什么時候。

    她想知道真相，可如果郭大勇說的是真的，那豈不是意味著葉明時，烏斯丁都會永遠地，徹底地消失？

    但如玉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矛盾得可笑。

    明明葉明時死去的時候，她甚至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明明烏斯丁重傷的時候，是她主動選擇了轉身離開；

    明明那之后，她情鐘情深，歡樂悲傷，都不曾想到過他們、

    可為什么，偏偏當他們出現之后，當他們又有一次機會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哪怕這機會如此的扭曲和錯誤時，她卻對他們心懷不舍？

    房間里的天地之氣漸漸平靜下來，當紀光葉睜開雙眼，慢慢站起身，轉頭看向她。

    那一剎那，她看著他眼神中的光華，終于意識到，自己之前所擔心的并沒有錯。她后退一步，捂著嘴，眼淚抑制不住地流了出來。仿佛要洗盡自己所有曾經的虧欠與悔恨。

    記憶是靈魂的承載，而當他真正接收了他們的記憶，也一并將他們的靈魂融合。

    因為他們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可是，但如玉一時之間，卻無法接受這一點。

    “你哭什么，他們就是我，我就是他們?！奔o光葉見但如玉這樣子，便惱怒不已。

    他此時確實已經不是之前的紀光葉。不會那么隱忍，不會那么單純，也不再那么容易受到天地之氣本能的控制，去做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

    他有了葉明時的聰慧和善解人意，有了烏斯丁的霸道和殘忍。

    他既是紀光葉，也不再是他，而融合成了另一個足以讓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感到陌生的存在。

    郭大勇哈哈一笑：“果然我沒有猜錯！紀總，您想起您是哪位上仙的化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