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疤臉一下子被我問住,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不讓我們進去,是不是因為里面沒人?”從方才一直沉默不語的大塊頭撥開疤臉,瞪我一眼,直接就要去開門。 完了…… 我看向半開的大門,正準備拔腿開跑,身后那臥室門卻沒等大塊頭去推就開了。 風從后頭吹散頭發,大塊頭像是受到了驚嚇,不自覺退后一步,疤臉直接僵立當場,臉上一副尷尬神情。 “你們好威風,大半夜的還要我親自起床來見你們?!比角嗲f的聲音冷冷懶懶地響起,“我不在這能在哪兒,???” 我驀然回眸,就見他立在臥室門后,上身赤裸著,下身松松套著一條牛仔褲,眉眼間全是不耐,臉上黑沉帶煞,看著就跟真的是被從床上吵起來的一樣。 他趕回來了! “我……”大塊頭一咬牙,二話不說往自己臉上左右開弓,啪啪就是兩耳光,“是我說錯話了,幺哥您別生氣,我們這就走?!?/br> 他完全沒收力,臉霎時便腫了起來,顯出清晰的五指印。 疤臉馬上學著同伴的樣兒,也給了自己倆巴掌,打完了觍著臉笑道:“誤會,都是誤會。既然查過了,我們這就回去復命,不打擾兩位了!” 冉青莊冷笑著,薄唇輕吐:“滾” 兩人一刻不敢多留,灰頭土臉地掠過我,走時連門都急的忘了關。 就這樣……過關了? 我伸手將門帶上,回身再次望向冉青莊,到這會兒還有些恍惚。 他遙遙地與我對視,眼里的寒芒逐步褪去,化為更為柔和的,飽含撫慰的笑意。 我平靜地朝他走去,進到屋里,反手將門合上。 風卷著脫開束縛的紗簾,好似一位繾綣的情人,癡纏著在空中飛舞盤旋,難舍難分。只是門一關上,風這位情人便又悄無聲息地走了,終只留白紗孤孤單單落回原處,變作普通的一塊白布。 撫著冉青莊的面頰,莫名其妙的,眼底就生出熱意。 本來還能忍住,結果他朝我笑了笑。 這一笑,我鼻頭止不住地發酸,喉頭發哽,臉頰的肌rou都開始顫動。 他的笑又一點點消失,轉換成眼底近似于“痛苦”的一種情緒。 在我發出第一聲失控的抽噎時,他猛地將我抱住,按住我的后頸,像一幅有力的,擁有鋼筋鐵骨的外骨骼,支撐著我不至于顯得那樣軟弱。 “你做得很好?!卑橹晕搓P閉的音樂,他附在我耳邊小聲道。 我雙手攀扯著他的背,將哽咽全都壓在喉間。 大雨傾盆而下,與萬物湊響無可復制的一曲。 今夜過去了,但一切卻仍未結束。 第50章 不祥的征兆 我太累了,累到甚至都不愿意面對外頭的監控,干脆直接就睡在了冉青莊的屋里。 落地燈倒在地上,始終無人去扶。雨水被狂風吹亂,猛烈地打在窗玻璃上,發出一波波密集的鼓點聲。 可能是被接二連三的險情耗光了精力,伴著雨聲,我很快便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身旁床鋪輕動,睜開眼,發現是冉青莊起來了。 一點天光從窗簾外頭照射進來,可以從縫隙里看到灰暗依舊的天空。雨雖然小了,但淅淅瀝瀝的,不知道要幾時才能放晴。按照往年來看,搞不好會陰好幾天。 冉青莊撿起地上一件t恤套上,見我醒了,道:“你再睡會兒吧,大公子召集了所有高層,我現在要去城堡開個會?!?/br> 我一聽哪里還睡得著,立馬就緊張起來:“開會?” “只是例行會議?!比角嗲f再次彎腰,撿起我的睡衣放到床尾,又將那只落地燈扶起來。 看了眼手機,才早上九點。雖然也就睡了五個多小時,但可能昨晚發生太多事的原因,身體還很疲憊,腦子卻亂亂的,醒了就沒什么困意了。 與其在床上硬躺,不如直接起了。這樣想著,我坐起身,去夠床尾的衣服。 “不睡了?”冉青莊拿了遞給我。 “嗯,睡不著了?!?/br> 我沒他們專業人士心理素質這么好,今后幾天應該都是這樣一個狀態了。還好我本來就不怎么健康,倒也不用怕失眠傷了身。 洗漱完,換好衣服,我同冉青莊一道到樓下吃了個早餐。隨后他去開會,我則回到樓上練琴。 下午去上課,入口安檢處,我將身上的匕首和槍裝進背包里,暫時交由門口守衛保管。正搜身,遠遠便看見好些人亂亂糟糟的,兩個押著一個,就這么好幾組人往地牢方向去。 “那是……干什么?”我問檢查我的那個守衛。 他一邊摸索著我的身體各處,一邊往那些人的方向瞥了眼,道:“哦,那個。那些人是初步篩查后蛇哥覺得有疑點的,就給抓起來了。沒事,就是關幾天,沒問題自然就放出來了?!?/br> 他語氣這么輕描淡寫,好似那些人不過是去酒店隔離兩天,很快就能出來。若非我早已見識過孔檀的厲害,差點就信他了。 既然可疑,當然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不是每個人都像冉青莊這樣有金斐盛當靠山,對于社團里的螻蟻,孔檀也好,金辰嶼也罷,是絕不會手軟的,阿咪和陳橋便是最好的例子。 這幾個被拉進地牢的人里,都不知道能有幾個活著重見天日。 我之前為了離島,特地向馮管家提了離職,雖然最后也沒走成,但離職一事并沒有因此收回。 金元寶這幾天表現如常,我以為馮管家他們是要一直瞞著他直到我走的,所以就沒有主動告知。想不到今天一進教室,就看到他悶悶不樂坐在凳子上,叫他也不理我。 我心覺有異,就蹲在他面前,耐心地詢問他到底怎么回事。 “老師,是不是因為我太調皮,你不喜歡我了,所以不愿意當我的老師了?”小孩兒噘著嘴,一幅不大高興的模樣。 原來是這么回事。 我摸摸他的腦袋,道:“不是的,是老師家里出了點事,所以需要離開一陣子。是我的問題,和你沒關系?!?/br> “那你還回來嗎?”他本就長得圓潤可愛,如今眨巴著一雙小鹿般的純真大眼,實在叫人很難說出什么打擊他的話。 “我……如果到時候處理好了,我會回來的?!弊詈?,我還是決定撒下善意的謊言。 但想不到,金元寶情緒并未因此平穩下來,反而更激動了。 “你說謊!”他一躍落到地上,這會兒比誰都敏銳,“爸爸mama騙我的時候,就是你剛才的表情。你騙我,你根本不會回來了!” 他咬著唇,委屈地紅了眼眶。我嚇了一跳,連忙想再說些話哄他。 “我……” “你們大人就喜歡說話不算話!我討厭你們!”他憤憤打斷我,抬起袖子抹了抹臉,轉身就跑走了。 我起身要追,好巧不巧,這時候眼前突然一黑,身體失去平衡又摔回去,所幸手及時撐住了地才沒狼狽地一頭栽倒。 我疑惑地甩了甩腦袋,下一秒,雙眼便又重見光明。 這不可能是腦供血不足造成的眩暈,方才那一瞬間我眼前一片漆黑,簡直就像太陽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所有物體都陷入了黑暗。 難道……這也是我的腫瘤引起的? 兩只手十指曲張著,正反翻轉,視野里如實呈現出這一幕,沒出現任何黑斑或者遮擋。 癥狀增加了,除了劇烈的頭痛,還出現了短暫的失明……再來,是不是就要迎接死亡了? 我踉蹌著從地上起來,馮管家也正好推門進來。 “季老師實在抱歉,我不知道小少爺會對你離職這件事反應這么大?!彼麧M臉歉意道,“往常別的任課老師離職,他高興都來不及呢?!?/br> 收斂心神,我撐起笑臉,道:“這怎么能怪您?是我……是我自己沒處理好?!?/br> 我倒寧可他像對別的老師那樣對我,也好過現在這樣有負罪感。 課是上不了了,我背著琴,呆不到半小時,原路又離開。 馮管家親自送我到門口,安慰我道:“你放心,明天應該就能好了,那孩子一向氣性小,生氣都不過夜的?!?/br> 我點點頭,與他告別后上了門外的車。 麻薯對我今天這么早就下課有些驚訝,我沒多說,直接讓他送我回了紅樓。 雨一直斷斷續續的下,中午好像是快停了,結果只是虛晃一招,下午又轉到了中雨。 還要在這座島上繼續熬三天。只希望母巢能盡快破解賬本,希望金辰嶼這幾天不要作妖,希望一切順順利利,不要再有波折。 深夜冉青莊才回來,一回來就將我從沙發上拖起來,拉進了浴室。 “你明天就走,我安排好了,上午的船?!比角嗲f道,“一到崇海,就會有人來接你,你只要跟監視你的人說那是你朋友,然后跟著對方走就行了。剩下的自會有別人來做,你不用cao心?!?/br> 我一愣:“我走了你怎么辦?” 如今要離島都需要貼身帶著孔檀的人,讓對方監視著,并且說明事由,定好外出天數才行。聽冉青莊的意思,我明天一上岸就算是安全了??晌疫@邊一走,他不就危險了嗎? 冉青莊看著我,頓了頓,道:“我很快會去找你,分批走才不容易引人懷疑?!?/br> 絕對是在哄我。 走一個我尚且無關緊要,可他一旦失聯,金辰嶼必定就會起疑,繼而猜出他的身份。若金氏父子決定棄巢而去,到時候收網網到一群蝦兵蟹將,不是白忙活一場? 母巢讓他繼續潛伏,不就是怕出現這種情況嗎?最難的部分已經過去,要是這時候出問題,真就是多年心血毀于一旦。 他怎么可能在這時候走?別說明天不會走,后天他也不會走,他一定會留到最后,直到合聯集團被一網打盡。 張了張口,想說的話一句沒說:“那好,我明天先走,你自己……千萬注意安全?!?/br> 但我留下來,也確實無法再幫到他什么。與其做個拖累,不如早點上岸,讓他省心。 到了這一步,我只能放手。 只能留他一人。 見我同意下來,他唇角略微勾起,現出一抹淺淡的笑來:“嗯,你也要注意安全?!?/br> 我們就這樣,共同維護著一個誰都知道是謊言的謊言,彼此都沒有戳破。 就像元寶說的,大人總是喜歡說話不算話。我得承認的確如此,因為有時候謊言實在太方便了,或許違心,卻能輕而易舉解決很多難題,比如……讓你在乎的人心安。 最后一晚,我沒經過冉青莊同意,洗完澡趁他進浴室,直接就跑他床上睡了。 等他從浴室出來,看到我已經占了他半張床,挑了挑眉,眼里閃過一絲錯愕。 我有些忐忑:“今晚我想和你睡……” 這樣緊張的氛圍,我一個人胡思亂想怕是要睜眼到天亮,但在他身邊,聞著他身上的氣味,感受他的體溫,總感覺能安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