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我們明明剛才還在談正事,很正的正事,怎么突然就親起來了?冉青莊吻我之前我說了什么? 我記得是……我在乎你最后能不能活著。這話有什么問題?我反正是肯定要死的,在乎的可不就只剩他了嗎? 但……等等,他是不知道我要死的,也不知道我這么做是為了贖罪。在他看來,我做那么危險的事,致自己生死于度外,幾次三番的幫他,完全不求回報,只可能是因為……我喜歡他。 我混沌的大腦尚沒來得及想清楚,冉青莊按下我的后頸,與我額頭相抵,嘆息著道:“季檸,千萬別死?!?/br> 他沒有解釋,也沒繼續這種親昵的行為,我想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吻我。危險的環境,濃烈的情緒,加上一點點誤會,大概率是觸發了所謂“吊橋效應”。 無需追根問底,更不用放在心上,等離開這里,造成錯覺的因素消失了,不用我提點,他自己就會離我遠遠的了。 一定是這樣。 肯定是這樣。 “嗯?!蔽议]了閉眼,摒棄雜念,答應他,“我一定小心?!?/br> 金辰嶼與金斐盛從明天起正好有三天不在島上,冉青莊認為這是最佳的行動機會。 往日授課,除了金辰嶼,也就馮管家會在課程結束后過來送個茶點。冉青莊以防萬一,將我進入密道的時間控制在20至30分鐘左右,一旦到時間,我就必須回去。 “我會設法引開馮管家?!比角嗲f道,“但是西邊的安保一向是孔檀負責,我要是做得太明顯,恐怕會引起他的懷疑,所以你一定不能在里面待太久?!?/br> 我點頭一一記下,讓他放心。 第二天是個陽光晴朗的好天氣,好到讓我甚至有種做什么都會一帆風順的感覺。 金家父子一早便離了島,金元寶說原本他也想跟著去的,結果金辰嶼怎么都不肯帶他一起。他氣得不行,哭得眼都腫了,和我說話的時候眼眶還有些微微泛紅。 “爸爸都同意的,說只要哥哥也同意了,他就帶我出去看看,結果哥哥說什么也不同意?!毙『簹夤墓牡卦谇邦^走著,手掌一路撫過粗糙的墻面。 “你不是說外面有怪獸嗎?他們可能也是怕你被怪獸抓走?!蔽乙贿吪c他對話,一邊暗自記下每個岔口。 “可他們就不怕怪獸。怪獸為什么只抓小孩子?” “可能是小孩子比較好抓吧?!?/br> 金元寶停住身形,回頭忽地沖我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才沒有,我就不好抓,老師你來追我吧!”說著拔腿就跑,在黑暗的密道內暢通無阻,不一會兒就跑出老遠。 我趕緊追上去,手電一直打在前方,生怕將人跟丟。 “元寶,慢點……”我壓著聲音,很快就跑得氣喘吁吁。上一次這么跑,可能還要追溯到我的學生時代。 就這么跑了十來分鐘,我追不動了,彎下腰,撐著膝蓋叫停。 “我們……我們回去吧?!?/br> 金元寶本來都沒影兒了,我此話一出,忽然就從不遠處的一個岔路口探出頭來。 “這么快???”說是這樣說,但還是乖乖往我這邊走來。 我喘勻了氣,摸摸他的腦袋,與他一道往回走。 “要是被人發現我們偷偷溜進來,我們以后就不能這么玩了?!?/br> 金元寶仰起頭,問:“那回去還練琴嗎?” “不練總要做點什么,你想做什么?” 他沉吟片刻,道:“我喜歡看你拉大提琴。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拉大提琴的樣子好好看啊,所以才會跟mama說要學琴,想不到學琴這么麻煩?!彼熳∥业母觳?,撒嬌似的輕晃,“回去你練琴給我看吧?!?/br> 面對他天真無邪的笑顏,心間不禁產生一絲罪惡感,自然是他說什么是什么。 從密道出來后,我立馬將畫復原,看了眼依靠在門口的大提琴,確認沒人進來過,這才徹底放下心。 剩下的時間,金元寶都坐在我身旁的地上,抱著個抱枕,將下巴擱在上頭,一臉認真地看我拉琴。 拉了幾首曲子后,我感到腳邊一重,低頭看去,只見他歪斜著倒向我,雙唇微張,睡得香甜。 我將大提琴暫時靠到一旁,小心放平他,再抽出他懷里的抱枕墊在腦袋下面,做完這一切,我重新架好琴,又拉了兩首相對和緩的曲子。 之后的兩天都格外順利,到第三天我已經差不多將密道記熟,甚至不用金元寶帶路都能在里頭找到出路。 地圖到手,也就不需要再進去,我同金元寶商量道:“明天你爸爸和哥哥就回來了,咱們先別玩了,等下次他們離島再繼續吧?” 金元寶一下子垮下臉,噘著嘴問:“那我又要練琴啦?” 我像他這么大的時候,天天練琴,一練就是好幾個小時,練得手上都生了繭子。他之前雖說每天上一小時的課,但多也是鬧著玩的,放松了幾天,竟連這一小時都不肯練了。 我心里暗暗嘆息著,道:“你哥哥來的話還是要裝裝樣子的?!?/br> 他咬了口小蛋糕,很勉強地點了點頭:“那好吧?!?/br> 晚上,我趴在洗衣機上,回想密道的每一條分叉,將它們一一拓到紙上。 冉青莊抱臂立在我身旁,凝眸注視著那些線條,似乎打算在我畫出密道的同時,把它們一點點刻進腦海。 “這是書房?!比角嗲f指著我剛畫出來的一塊區域,指尖敲擊著道。 我抬頭看他:“你要找的東西在這里?” 他沒回答,直接跳過這個話題,轉而讓我明天找個由頭快點離島。 “現在離島都要好長的手續,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倍疫@樣敏感的時候我一下子說走,不知道會不會引起金辰嶼的懷疑。 這只狐貍太狡猾了,我實在不敢有一點大意。 “你是我的人,他們不會卡你?!比角嗲f抽過我畫好的地圖仔仔細細看起來。 我仍是趴在洗衣機上,小聲問他:“關于怎么偷東西,你有計劃嗎?” 他睨我一眼:“誰說我要偷東西?” 不偷東西我做什么畫密道給他,用來健身嗎?不說就不說吧,反正我知道了也沒什么用。 “猜的?!?/br> “別瞎猜?!彼嗨榈貓D,當著我的面將它們沖進馬桶。 “??!”我一驚,忙撐起身,“你……你全記住了?” 他“嗯”了聲,道:“之后的事就和你沒關系了,我也和你沒關系了?!?/br> 我迷茫了一瞬,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跟我道別。 此經一別,死生不知,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了。 一想到這可能是死別,我的心就一陣劇烈的緊縮:“你有多少把握?” “我已經安排好,就算我最后失敗了,也會有人保護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彼p描淡寫地說著,依然拒絕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這簡直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我心里越發沒底,問道:“七成?” 他不說話,似乎打算結束話題。 我看他要走,忙攔住他的去路,擋在門前,不死心地追問:“六成?” 他抿著唇,來拽我的胳膊。 “……五成?”我反手抓住他拉扯我的手腕,顫聲吐出這個讓我已經很難接受的概率,“你總不至于一半的把握都沒有吧?” 他嘆了口氣,再出聲嗓音已經很?。骸斑@又不是比賽,哪里來的把握?不是生就是死,不到最后,誰也不知道是哪個結局?!?/br> 雙手緊緊握著他的手腕,我從未覺得自己這樣無用和無力。 我以為我可以幫到他,讓他不必那樣冒險,但其實我只是達成了最容易的那個環節?;蛟S是為他省了點時間,但并沒有好到哪里去,該冒的險他仍得自己去。 “讓我替你去吧……”我反正都病這么重了,失敗了也不在乎早死那么幾個月,還能在死前為這個世界做點貢獻。 我捧著冉青莊的手掌,貼上自己的面頰。 “我沒關系……我可以替你去的……” 他的手指雖然修長,但指尖帶著薄繭,掌心也不似我的那么平滑柔軟,是一雙光是觸摸就能感知到力量的手。 他動了動手指,拇指指腹上移,揉搓著我的眼尾,毫不留情地戳穿道:“你去,就只會有一種結局?!?/br> 我去,肯定就是死路一條。 閉上眼,我牢牢按住他的手,內心驟然被一股巨大的懊喪侵襲:“對不起……” 話音未落,頭頂上方傳來一聲輕笑,隨即額頭上落下淺淺一吻。 “你真的很喜歡道歉?!?/br> 看來他的吊橋效應還沒有結束。我面頰微燙著想。 我不愿成為冉青莊的拖累,翌日便提了辭呈,打算離島。然而這封辭職信卻被馮管家原封不動又退回來,告知我如要離職,需按照程序,一個月后等找到接替我的人才可以走。 而孔檀那邊也明確表示,我若要離島,可以,但需要他的人貼身跟著。這簡直就是變相的監視。 忙了一圈沒走成,我不得不認清現實——不找出內鬼,金辰嶼是不會放任何一個人離開的。 第45章 你無須介懷 金辰嶼喜歡槍械,島上有個專供他練槍的室內靶場。雖然也對外開放,但上島的大多都是沖著娛樂城去的,大老遠跑這兒練槍的不多,久而久之,這處靶場便成了集團內部人員的休閑娛樂場所。 這天我下課后,冉青莊來電話,要麻薯直接送我去靶場。 “幺哥從以前就喜歡去靶場,幾乎休息就去,槍法還特別準,兄弟們沒一個能贏得過他的,簡直就是神槍手。之前大公子不信邪,跟他比了一場,結果輸慘了,氣得他把耳機都給摔了?!甭槭碚f完哈哈大笑起來。 轉過一片林蔭,前頭出現幾棟連著的單層棕色建筑群,外觀普普通通,停車場就二三輛車,直到走進大門也沒聽到任何槍聲,隔音做得極好。 麻薯說要送我進去,我直接讓他回去了,一個人由工作人員領著往里走。 穿過一間間緊閉的靶室,可以聽到里頭偶爾傳出的一兩聲沉悶槍響,雖然外表冷清,但看來里頭還是有些生意的。 “就是這邊了?!惫ぷ魅藛T帶我來到一扇門前,替我開了門。 一道落雷般的槍聲響起,震得我耳朵都嗡嗡作響。冉青莊放下槍,退后一步,去看上方顯示器的成績。瞥到門口來了人,拉下降噪耳機看過來,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怎么叫我來這邊?”我盯著他手上的槍,有些好奇,又有些出于本能的畏懼。 在我還是小男孩的時候,也有過一兩把塑料槍、木頭槍的玩具。我總喜歡用它們和爸爸玩互相“射擊”的警匪游戲,用沙發、衣柜當做掩體,嘴里發出各類嘟嘟嘟、啪啪啪的音效,最后總是以我爸“中彈身亡”作為結局。 開始練琴后,這些玩具漸漸就都消失了,再后來我爸也死了,就更沒人陪我玩了。 “教你打槍?!比角嗲f將手里的槍倒轉過來,遞到我身前。 我瑟縮了下,心里明知道它不是碰一下就會炸的危險品,腦海里卻仍不可避免地生出各種夸張的想象,一遍遍播放它在我手里炸開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