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你在車里怎么不叫醒我?”我加快步伐追趕上去。 冉青莊雙手插兜,看著前頭的路,懶洋洋道:“你是什么還在喝奶的小朋友嗎?到哪兒都得粘著?” 哪里就到哪兒都粘著了?都到門口了難道還能不進來嗎?總是要講禮數的…… 我雙唇囁嚅著,想替自己爭辯,又不知道除了“我沒有”這種蒼白無用的屁話還能怎么回復,最終只得選擇閉口不言。 行到停車場,冉青莊說自己要抽根煙,讓我先進車里。我看到不遠處有間小賣部,就問冉青莊要不要喝水。 “礦泉水就行?!闭f著他從口袋里掏出煙和打火機,往角落的垃圾桶走去。 小賣部雖小,但貨品豐富,除了祭掃用的香燭鮮花,飲料零食一樣不少。 我拿了兩瓶礦泉水去結賬,路過零食貨架,眼角掃到架子上擺放的熟悉紅色包裝,不由停下了腳步。 最后結賬時,除了兩瓶水,還多了一盒巧克力棒。 在車上又等了兩分鐘冉青莊才回來,一坐下,我就將手里的巧克力棒遞了過去。 他皺著眉往后讓了讓,我追著送到他唇邊。 他看清是什么,有些錯愕,抬眸與我對視,但也沒有張嘴的意思,似乎與我僵持住了。 “好吃的?!蔽液逯?,“吃了……心情會好?!?/br> “我看起來心情很差嗎?”冉青莊問。 這讓我怎么回答呢,我就沒見他心情好過。 我只能道:“吃了會更好?!?/br> 他畢竟也要開車的,不可能一直跟我這么犟下去,思索片刻,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咬住了巧克力棒。 我滿意地收回手,重新取出一根塞進自己嘴里。 冉青莊發動引擎,但沒有立刻駛離停車場。迅速將巧克力棒吃完,他拿起杯架上的礦泉水連灌好幾口,似乎是要沖散嘴里的甜膩。喝完了水,他這才拉下手剎,駛出停車位。 他這模樣不像在吃喜歡的零食,簡直跟逼他服毒自盡一樣。 我動作微頓,不確定地問:“你……不喜歡吃嗎?” 冉青莊往我這邊瞥了一眼,略有些嫌棄道:“你真的是小朋友嗎?多大了還喜歡吃這種東西?!?/br> 我怔然少許,垂下頭,望著手里的紅色紙盒,嘴里原本全然的甜突然泛起絲絲苦意。 他忘記了…… 他或許記得那天的比賽,記得在醫務室偷懶,記得我狼狽地出現在他面前,他好心地替我包扎,但他不記得巧克力棒的事,也不記得和我說過吃甜的心情會好。 真可笑,我竟然以為從生灰的犄角旮旯里找回遺失的記憶,自己就可以通過一盒巧克力棒與冉青莊取得共鳴了。 結果人家根本就不記得這事。我這邊心心念念,他那頭莫名其妙。 我真的……永遠學不乖,永遠在自以為是。我怎么會覺得,他就一定也會記得呢? 轉動著手里吃剩一截的餅干棒,我忍不住唇邊泛起苦笑。 如果我今天沒想起來,你這盒小餅干就真的誰都不記得啦。徹底消失在這世間,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還好我都想起來了。冉青莊忘了就忘了吧,只要我記得就好。 只要我記得他曾經給過我一盒很甜很甜的巧克力棒……就好了。 第33章 來嘛,好好表演給我看 一般商場、樂園之流,總喜歡搞一些周年慶來吸引消費,合聯娛樂城也不例外。 20周年慶之際,合聯娛樂城光邀社會各界人士,在島上的酒店宴會廳召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慶祝酒會。與會人員除了傳統的明星媒體,也不乏新興產業的一些年輕企業家等等。 同之前金夫人生日宴那樣的家宴不同,這次晚宴雖一樣隆重,但明顯商業氣息更濃,金家父子來了一會兒就都走了,金夫人則是連面都沒露。 現場倒也有樂隊助興,只是并非古典管弦樂隊,而是一支近來正當紅的流行樂隊。 這樣的周年慶酒會,本來是與我沒什么關系的。但金辰嶼前兩天忽然找到我,說坂本尋了個中意的人像攝影師,會在今天上島,參加完周年慶酒會后,就可以替我拍攝。 對方是個國際社會上都十分有名的華人攝影師,叫楊已,得獎無數,擅長拍人。無論男女明星都以被他拍攝為榮,但他本人更愛拍未經雕琢的普通人,認為通過攝影使人物呈現動態無法比擬的故事性,才是人像攝影師存在的意義。 楊攝影師工作繁忙,檔期排得很滿,據說坂本也是通過一些門路才得以讓他空出了一天,而金辰嶼為了讓他的價值最大化,順帶還邀他參加了周年慶的酒會。 攝影棚搭在酒店會議室內,楊已說想與我在拍攝前先見個面,溝通一下細節,這樣有助于他更好的做準備工作。時間有限,我倆只能在酒會現場見面。也因此,我才會出現在這本與我無關的酒會上,見識那些我從前只在電視上見識過的男男女女。 楊已應酬完了不斷涌過來跟他打招呼拉近乎的明星網紅各路人馬,終于在酒會一角與我見上面。 一上來,就摘了我的眼鏡。 “對嘛,你還是不戴眼鏡比較好看?!睏钜焉舷麓蛄恐?,評估著我。 從我答應成為坂本的畫布起,我的身體就不再只屬于我,所以對于楊已這樣輕慢的行為,我也很看得開了,并沒有表示不滿。 “等會兒就別戴眼鏡了?!睏钜颜f著,將眼鏡丟還給我。 重新戴上眼鏡,世界復歸清明。我的眼鏡度數不算高,只有三百度,不戴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見,只是會很模糊。有想過一勞永逸去做激光,知道要好幾萬便放棄了。 說是“溝通”,其實不過楊已單方面的觀察。他拉著我轉了兩圈,捏著我下巴掰過來掰過去地看,甚至還一根根地檢查我的手指。 “聽說你是個拉大提琴,手的確很漂亮?!彼u價道。 我有些別扭地抽回手,對他的肯定表示了感謝。 驗完了貨,楊已帶著助理就離開了,說先去準備,過半小時左右再讓人來叫我。 我一個人晃蕩在酒會現場,什么人都不認識,只是滿場亂轉,像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挑了些水果,再拿一杯橙汁,我去到相對沒那么吵鬧的露臺,尋了張空桌坐下。 今晚是個晴朗的天氣,星星一粒粒點綴在夜空,看著格外多,風不疾不徐地,顯得很溫和。 不知道冉青莊現在在干什么。 把玩著手機,我猶豫著要不要給他發信息,又覺得自己若只是因為無聊給他發信息,這種行為本身也很無聊。 他說不準這會兒正忙著呢,突然收到信息,以為我是有什么要事,結果一看我問他在干什么,一定會把我拉黑的。 不過自從加了他好友,還沒跟他說過話呢。轉給他的錢他也沒收,第二天又原封不動退了回來。 要不問問他今天回不回來? 【你今天回來睡嗎?】 【你今晚回來嗎?】 【你今晚什么時候回來?】 輸入框刪了又輸,輸了又刪,來來回回,最后也沒按下發送鍵。 “季先生,楊攝影師那邊已經準備好了,特地讓我來叫你過去?!倍呁蝗豁懫鸬娜寺晣樍宋乙惶?,手一哆嗦,最后輸入的那條信息便發送了出去。 我慌亂地正想撤銷,發現那頭冉青莊已經正在輸入中。 【什么事?】 他怎么回的這么快? “季先生?” 我抬起頭,沖來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帶路吧?!?/br> 站起身,隨侍應生裝扮的年輕男人一路出了宴會廳,乘坐電梯前往酒店最高層。 電梯里,我靠著廂壁,盯著冉青莊發過來的那三個字,苦思冥想該怎么回復。想了幾個又統統打翻,不是覺得這不合適,就是覺得那不合適,反正哪哪兒都不合適。 侍應生走出電梯,我也跟著走出去。他一邊在前頭帶路,一邊往后頭看我有沒有跟上。我琢磨著回復,走得很慢,所幸酒店走廊寬敞明亮,沒什么高高低低的起伏,也不怕走著走著被絆倒。 侍應生在走廊盡頭一間大開的房門前停下,示意我朝里走。 【我等會兒就要拍照了,可能會拍到很晚,怕回來吵到你?!?/br> 走進房間的同時,我終于整理好文字,按下發送鍵。 大門在我身后合攏,我抬起頭,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巨大的復試套房內,燈光昏暗,裝飾豪華,看著并不像是拍照的地方。 正要轉身詢問那名帶我來的侍應生,從背后猛地撲上來兩個身材健壯的男人,一人分別扭住我一條胳膊,將我粗暴地臉朝下按趴在地上。 手機摔出去,滑進茶幾底下,沒有在厚實的地毯上發出任何聲響。 “想候你落單的時機真是不容易?!?/br> 這聲音…… 我吃力地抬起頭,就見區可嵐穿著條銀色的絲絨長裙,手里拿著杯海水藍的雞尾酒,赤腳從樓梯上走下來。 她臉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只是胳膊上和裸露的小腿上留下許多還未來得及消退的疤,呈現淡淡的粉色,頭發仍然是長發,但看上去似乎是假發。 “區小姐……你想做什么?”身后兩個人比我都高大許多,輕松就能壓制住我,我現在別說動,就是稍微呼吸用力點,胳膊都像是要被撕裂一樣地疼。 “做什么?”區可嵐坐到沙發上,優雅地翹起一雙長腿,露出綁在大腿根處的黑色槍套,“沒什么,就是找你玩玩?!?/br> 我心中一凜,直覺今晚自己要糟,只是想不明白她一個金尊玉貴的大小姐,為什么總喜歡和我們這種小角色過不去。 她有本事倒是去候金辰嶼落單的時候啊。 “那天你看到我被孔檀帶走,是不是覺得心里很痛快?認為我活該?”區可嵐語調越輕柔,我心中越是感到不妙。 “沒有……區小姐,我沒有那么想過……”我忍著痛求饒,“您放過我吧,那天的事我都忘了,我什么都沒看到……” 這簡直是天降橫禍,比孔檀綁我那次還要冤。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你現在是坂本的寶貝,弄壞了你,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眳^可嵐指尖捻起酒杯里的紅櫻桃,放進口中吮吸,接著咯咯怪笑起來。 也不知道她是吃了什么藥還是刺激受大了,總感覺她精神狀況不太對勁,有點瘋瘋癲癲的。 “但……不教訓教訓你,我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你這么一個小蟲子,這么一個低賤的東西,也配看我笑話?” 還來不及松下一口氣,心又重新提到嗓子眼。 “你知道嗎?這世上實在是有許多種方法,既可以讓人痛苦,又不留任何傷痕?!闭f罷她擺了擺手,下一秒,我就被身后的兩個男人拖起來。 眼鏡在方才我被按在地上時就有些滑脫了,一站起來,沒走兩步便掉落到地上,被我踉蹌著一腳踩碎。 我一路被壓進浴室,來到浴缸旁。浴缸里盛滿清水,一旁的水龍頭里還在源源不斷地涌出。 那兩個男人揪扯著我的頭發,迫我跪下,不由分說按著我的后腦將我沒進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