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啪”,他點燃一支煙,靠著墻,道:“今天下午?!?/br>    “哦,”我點點頭,又問,“你叫我什么事?”    他似乎有點不知道怎么開口,拇指搔了搔鼻尖,與我對視片刻,道:“起碼在島上,不要做惹人懷疑的事?!?/br>    我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南弦,他覺得剛才南弦和我太惹人懷疑了。    “你跟別人說我們分手了,或者說……我們一開始就不是那種戀愛關系不就好了?也省得他們老是亂叫人?!弊詈笠痪?,我說得格外小聲。    冉青莊呼出口煙,沒采納我的意見:“一個謊好圓,一個謊套一個謊,圓起來會很麻煩?!?/br>    “那……”    “不是說要贖罪嗎?怎么,這點事都不愿意做?”他打斷我,語氣并沒有明顯的不快,語調也未見起伏,但我還是瞬間像被當頭打了一棒,立時僵在了原地。    是啊,我來這里本來就是贖罪來的,為什么這點事都不能配合?    我沒有資格記恨他,也沒資格跟他吵架,這些都是我欠他的。    我這樣不行,我的覺悟還不夠。    做了一些心理建設,再開口時,我已經找回上島的初衷,乖乖應道:“知道了,我下次會注意的?!?/br>    冉青莊看著我良久,像是在觀察我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    “嗯?!卑肷?,他直起身,道,“我叫人送你回去?!?/br>    冉青莊讓人開車將我送了回去,車一路開在黝黑的道路上,我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開了多久,車停了下來。    我疑惑地坐直身體,看了眼周圍,還是很黑,除了遠光燈,不見別的燈光。    “怎么回事,是車壞了嗎?”    司機一言不發,開了車門直接跑沒影兒了。    我一怔,也想下車,但剛摸到門把,車門就被人從外頭一把拉開。    驚懼之中,什么話都來不及問出口,一條帕子便捂住了我的口鼻。    香甜的味道吸入肺腑,只是幾秒,我的思維越來越遲緩,眼前逐漸轉黑,之后的事就再也不知道了。    第13章 我對你的忍耐有限    再睜開眼,我已經不在車里。身體殘留著藥性還十分沉重,思維更是遲緩僵化,像是喝醉酒微醺的狀態。    雙手被手銬束縛住綁在身前,動一動腳,也是一樣的待遇。    “你醒啦?”    恍惚著抬頭,視線在發聲處聚焦。    昏暗的小屋內,只頭頂亮了盞慘白的小燈。燈光打在我面前寬大的木桌上,將上頭擺放的各類工具渲染得愈加森冷恐怖??滋打槠鹨粭l腿坐在桌子上,正把玩著一把尖銳的長錐。    茫然了一陣,思緒漸漸回歸,恐懼也油然而生。    “你……蛇哥,你這是做什么?”我意識到自己情況不妙,盯著他手里的長錐不自覺咽了口唾沫。    孔檀手一撐,躍下長桌,直接問:“你和老幺什么關系?”    對上他那雙陰冷可怖的眼,我打從心眼里感到戰栗,顫抖著道:“老……老相好的關系?!?/br>    “你們不像?!蔽业幕卮鸩⒉荒茏尶滋葱欧?,他來到我面前,說話時拇指在錐尖不住摩挲著,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一毫能讓我探知拿捏的情緒。    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我只好盡可能地補充更多真實的信息,來取得他的信任。    “我們讀書時處過一段,但他后來喜歡上了別人,我就……就把他告發了,害的他被退學。金夫人生日宴那天我們意外重逢,是我單方面糾纏他,他完全是被我纏煩了那天晚上才來見我的。后來……后來我就到了島上工作了,我們身處一個屋檐,但他其實不怎么待見我,我只是他有需要時的……炮友而已?!?/br>    除了一開始和最后,其它差不多都是真話,而這兩點,想來他也無法印證。    孔檀聞言半晌沒說話,似乎在逐字逐句地推敲我的發言,尋找其中漏洞。    我緊張地渾身發冷,后脖頸到背脊一片卻不正常地瘋狂冒汗,短短幾分鐘就感到有汗珠順著脊椎骨緩緩滑落,或沒入褲腰,或浸濕衣衫。    “你把他告發了?”孔檀琢磨完了,那么大段,就關注到了這么一句。    他到底要做什么?為什么突然綁我?因為冉青莊嗎?    我點頭:“是。他喜歡上的,也是個男的?!?/br>    孔檀有些意外,牙疼似的“嘶”了聲,隨即輕蔑道:“看不出冉青莊真是個喜歡玩男人屁股的?!?/br>    他拎了拎自己的迷彩褲,往我面前一蹲,仰頭忽地朝我露出一抹笑來。    這個動作并沒有讓我感到多少善意,反而生出一種面對險惡蛇類的警惕。他現在停止威懾,不過是在放松我的警惕,如果我真的露出破綻,他絕對會昂起上身,展露毒牙,一口將我斃命。    “你看到冉青莊那根小指了吧?”他舉起尖錐,輕輕點在我的小指上,“是被我掰斷的?!?/br>    因為他的話,也因為指尖上冰冷的觸感,我被燙到一樣往回縮了縮手,抖得更厲害了。    孔檀相當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從喉頭溢出令人不適的低笑,長錐慢悠悠地追過來,抵在我的腕部。    “你這么漂亮一雙手,殘了多可惜?”    我蜷縮著手指,緊緊握住,說話時上下牙齒都碰到了一起:“我說的都是實話……”    孔檀搖搖頭,站起身,語氣有些失望道:“我認為不是?!?/br>    他走到工具桌前,放下長錐,開始細細挑選起來,最后捏起根細長的銀針,轉身走回我面前。    銀針大約1毫米粗,10厘米長,不若尖錐看著殺傷力那么強大,但由孔檀捏著,卻一樣令人膽寒。    “你……你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孔檀充耳不聞,握著我的手腕,不斷收緊力道,命令道:“伸手?!?/br>    我咬唇忍耐著斷骨一般的疼痛,將拳頭握得更緊。    孔檀抬眼看過來,手上力道加重,道:“你不伸手指也行,那我就把你整只手都廢了?!?/br>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我激烈掙扎起來,混亂中手銬打到孔檀的嘴角,將他的臉都打偏到一邊。他下意識松開對我的桎梏,我趁機站起來就想往門口跑,奈何雙腳也被銬著,幾步便失去平衡倒到地上。    我像蟲子一樣在地上蠕動著,想盡辦法逃命,但仍然逃不出孔檀的手掌心。    頭發被人從身后暴力拽起,頭皮傳來撕裂一樣的痛。    我痛呼著,抬高手臂想要去夠頭上的手,還沒碰到便被拖著狠狠摔回椅子里。    椅子金屬制成,被固定在地上,尤為牢固,我摔得背脊一陣銳痛,它卻紋絲未動。    孔檀嘴角掛著一點血跡,眼神陰鷙得可怕。    “本來還想對你客氣點,沒想到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闭f著他抬手給了我一巴掌,打得我耳邊嗡鳴不止,半天都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閉了閉眼,一時失去所有反抗能力。    孔檀牽起我的手,捏住我右手食指,道:“你知不知道,有種酷刑叫做‘十指連心’?我會一根根把針刺進你的指甲縫里,用針尖攪動你的血rou,將你的指甲與rou完全分離。然后輕輕一撬,啪,你的指甲蓋就飛了?!?/br>    他一邊說著,一邊下針。針尖戳進rou里,泛起鮮明而突出的痛,一下子蓋過了臉上的火辣。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到底要聽什么?”我抽著氣,從發根里滲出汗水,一顆顆地落進衣襟里。    島上一向早晚溫差大,氣流從并不密封的四角八方吹拂進來,叫我像身上裹了件冰衣似的,止不住地打哆嗦。    血珠從傷口冒出來,順著手指蜿蜒滑落??滋床⑽创躺?,更沒有如他方才所言掀飛我的指甲蓋。針進了兩三毫米便止住了,他就跟個聽不懂人話的機器一樣,一再地重復沒有意義的問答。    “你和冉青莊什么關系?”    “我說了,我喜歡他,是我糾纏他?!?/br>    “他是不是島上的耗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他有沒有另外的身份?”    “沒有,我真的不知道……求你了,放過我吧……”    有生以來我第一次感覺到了絕望,就連確診癌癥那天我都沒這么絕望過。未知的恐懼遠比既定的死亡更折磨人心。    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我,也不知道這種拷問何時才會結束,只知道要咬緊牙關撐下去,決不能將生日宴那晚的事告訴孔檀。不然不僅冉青莊有危險,我更活不了,金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這才剛開始呢?!笨滋窗纬鲠樇?,換了根手指,威脅似的抵在指甲與rou之間,“再問你一遍,你和冉青莊是什么關系?”    我緊緊抿住唇,咬住內側唇rou,閉上眼將臉撇到一邊,已經不打算再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還挺硬氣?!?/br>    感覺到那針又要緩緩刺入,我不由自主因恐懼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嗚咽。    “等等,你們不能進去!”    “cao你媽,跟誰說話呢!”    “滾開!”    屋外忽然喧鬧起來,響起接連咒罵聲??滋赐O聞幼?,像是被打斷好事般不悅地“嘖”了聲,將我的手松開了。    下一刻,房門猛地被人踹開,門板應聲倒地,頭頂的三角燈也受到牽連,搖來晃去。    搖曳的燈光中,冉青莊踩著木門尸體走進來。    “孔檀,你什么意思?”他沒有再假客氣般叫孔檀“蛇哥”,而是直呼其名。    孔檀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退到一邊,笑道:“別生氣,你知道的,這是慣例,你也經歷過的。一切都是為了公司,為了金先生。我們不可能留一個可疑對象在小少爺身邊?!?/br>    冉青莊聞言表情未有絲毫變化,沉沉看了孔檀片刻,伸手道:“鑰匙?!?/br>    孔檀臉上掛著笑,摸索一陣,從褲兜里掏出鑰匙丟過去。    冉青莊接住了,往我這邊走來。    由下往上,他先解開我的腳銬,再是手銬。當鑰匙插進手銬鎖眼時,他看到了我指尖的血,面色當即一凝,拿開手銬后便拉起我的手細看。    可能是冷到了,又或者嚇得連手上都沒了血色,我的手微微顫抖著,在白熾燈下顯得格外蒼白,從指尖到掌心的血痕便也尤為刺目。    冉青莊抓著我的手,半天沒動靜,只能通過他噴吐在我手腕上灼熱的呼吸,以及起伏劇烈的胸膛來判斷,他情緒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