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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飲鴆(復仇文)在線閱讀 - 第24節

第24節

    幾個官差對視一眼,最好不要出命案,否則有得查了。轉而讓那賭坊頭子過來,那頭子一聽,當即說道,“這怎么可能。那于翠欠的錢又不多,不過五六十兩。為了這點銀子去殺人吃牢飯,老子……草民又不是傻子?!?/br>
    官差聽來也有道理,又問韓氏,“近日可有可疑的人出現?”

    韓氏想了想,沒想起有。又想了好一會,才遲疑道,“來吃餛飩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這半個月倒是有個穿得體面,說是來學做餛飩的千金小姐出現?!?/br>
    官差當即冷笑,“千金小姐來這鬼地方學做餛飩?這是騙鬼不成?!?/br>
    韓氏不想供出阿古,那種柔弱的姑娘怎么可能是惡人。奈何官差逼問,她只好將記得的都答了,“她曾說過住在榮貴客棧?!?/br>
    話落,官差已齊齊動身往那去,走時又商量道,“我去找人,你去查查那姑娘來頭?!?/br>
    日頭高掛,在樓上遠望,可見青山白云。不過旁邊有高樓阻礙,薛升看著十分礙眼,“阿古,你要想看什么好景致,我帶你去就是,何必在這客????!?/br>
    阿古笑笑,“去過南經閣,那兒很高,看的景色也好。但你那日沒去,如今剛回京,再遠去別處只怕會累的。在這兒倒也不是為了看風景,聞香品茗,也怡然?!?/br>
    薛升笑笑,真覺她費心了。這再從二樓欄桿往外看,也覺景致好了許多。就是臨近街道,聽著底下喧囂有些不悅。街上人多,薛升卻一眼瞧見了熟人,亦或是說那張臉太熟悉了,讓他在茫茫眾人中都看見了。

    宋芷怎么又跟洪錦林在一起?

    他眉頭微攏,忽然想起來,洪錦玉曾說過她是青州的,宋芷也是……他神色微僵,許是因為宋錦云的關系,所以對青州二字總多幾分在意。難道宋芷和洪錦林認識?那會不會洪錦林也和宋錦云認識?

    阿古見他緊盯樓下,也順勢看去,立刻瞧見姑姑和堂兄走在一起。瞬間明白過來為何薛升臉色不對。他可不是個蠢人,難保會想起什么不對勁的事。

    一時兩人心中各有千秋。

    宋芷和洪錦林正往城外趕去,灼熱熏頂,宋芷額上有汗也無暇顧及,幾乎是跑著前行,“衙役問那最后瞧見你爹的人,十之八丨九是出城了。但前頭關卡沒有他離開的蹤跡,渡口那也沒有?!?/br>
    洪錦林急聲,“那到底是去了哪里?”

    宋芷也不知,她只知道今早仵作那邊來了消息,那從破廟挖出的死尸,確實是榮德的,而且榮德的小腹上,還有很深的刀傷。如果他真要自盡,絕不會挑那種不能一下致命的東西,倒更像是被人所傷。

    從在賀綠濃房里發現的東西看來,賀綠濃倒不見得是自盡的,和榮德一樣,只是被人做成自殺的假象。

    出了城門,一條路直行。到渡口才見岔路,她頓步???,看向不遠處的小樹林。洪錦林見她往那看,說道,“穿過樹林是條河,死路?!?/br>
    宋芷詢問衙役時,他們完全沒提過樹林的事,那自然是沒查的。她提步往那走去,洪錦林也只好跟在一旁。

    二哥失蹤那幾日都在下大雨,宋芷并不指望能從這里找到太多線索。但不去查查,心里會一直記著。哪怕是蛛絲馬跡,興許也能幫她找到二哥。

    近日灼熱,烈日當空,樹林里偶爾傾灑的日光也將地上落葉曬干,踩在厚實的葉子上,聲音分外干脆。

    “平日來這里的人很少?”

    洪錦林意外道,“姑姑怎么知道?”這里確實極少人來,岸邊有些坍塌,去垂釣恐有落水的危險。又因臨近人多的渡口,哪怕是私會的男女,也不會來這,所以如她所說,并不多人來。

    “地上的葉子沒有被人踩踏的痕跡?!彼诬埔谎劭慈?,葉子鋪得很高,卻幾乎片片完整。偶爾見到一些被踩碎的,也并不是全碎,像是路過的獸類所踩踏,腳不如人的大,自然不會全碎。

    行了大半露,也并沒發現什么不妥。耳邊已能聞到流水聲,馬上就要穿過樹林了,可依舊沒什么發現。

    宋芷倒希望不會在這里發現什么,因為這是死路,如果有人進了這里,那能出去的幾率,只怕……正想到最壞的一點,突然腳下踩到了什么硬物。這觸感與石子的凹凸刺腳不同,非常平整。她頓步蹲身,拿了樹枝撥開上頭樹葉,約莫掀開十幾片葉子,就見一柄匕首露出寒光。她愣了愣,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拿帕子拿起匕首,沒有看見血跡。正要放下心,卻見匕首旁邊深埋多日的樹葉和泥土上,有一種詭異的紅色。

    她忙將這周圍的樹葉撥開,撥開最上面那層,只見底下的樹葉都有被踩踏過的痕跡,甚至地上還有凹印。她怔神盯看,臉色剎那間慘白。

    這地底下埋了人?

    不對,泥土并沒有被挖掘過的痕跡。

    她緩緩移目看向樹林那還不見河流的方向,心猛地沉下。

    已快過正午,薛升讓小二送了飯菜來,知道阿古喜酒,又讓小二斟了一壺麻姑酒來。

    麻姑酒以糯米為原料,清泉浸泡,發酵、釀制,封存數年,再過濾而成。酒香濃郁,入口甘甜,酒勁并不大,適合平時小飲。

    阿古看著那淺黃清澈的酒水倒入杯中,并不拿來喝。薛升好奇道,“不喜甜酒么?”

    “倒不是?!卑⒐判Φ?,“麻姑酒味道醇甜,不適配菜,配這些,浪費了。等果腹后,再嘗較好?!?/br>
    薛升了然,笑道,“不愧是有南山酒翁,天下千萬種美酒都藏于腹中?!?/br>
    阿古斟茶的手勢微頓,說道,“阿古這幾日一直有件事想和六爺說?!?/br>
    “且說?!?/br>
    阿古想了片刻,才道,“其實……南山酒翁并不是我?!?/br>
    薛升愣了愣,阿古這才抬眸直視,“那是我師父,他老人家五年前過世了,所以將這名號傳給了我。又囑咐我,我百年之后,也要將這名號傳下去。因為這是天大的秘密,所以師父叮囑我不可和人說。雖然我的確得了師父真傳,甚至師父曾說我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但我終究不是。若說出去,只怕別人只認名號,不認酒?!?/br>
    繼承名號一事,薛升倒是想起母親曾這樣猜測過。這一想,暗嘆母親神機妙算,又因阿古對自己不再隱瞞這件事而深覺動容,“這件事我不會和別人說,更不會覺得你釀酒技藝不純。只是阿古,若你真決定為我們薛家任何一人進獻,我還是要先進宮面圣說明此事,否則這會犯下欺君之罪。放心吧,圣上賢德,不會認定名號,會更在意釀酒者的技藝?!?/br>
    阿古放下心來,又展顏,“我備了五種美酒,到了明年臘月,太后壽宴,定是滿宴溢香?!?/br>
    薛升笑道,“你親手釀制的酒一定堪比仙釀?!币娝龤g顏似花,他心里卻有另一番打算。

    如果阿古選的不是自己是薛晉,那他就會將阿古不是南山酒翁的事尋個機會和圣上提。到時圣上大怒,定會降罪薛晉。指不定可以利用此事奪去薛晉襲爵的機會,到時襲爵的人就是他了。

    不過都是薛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兄長成了罪人,自己往后想得到圣上重用,也難了。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會那么做。

    可如果阿古真的敢背棄自己,就休怪他無情了。

    “昨日太忙,忘了跟我meimei說,讓她多來找你。等會回去,我去和她說說?!?/br>
    阿古輕點了頭,嫣然道,“吃飯吧,菜都要涼了?!?/br>
    兩人用過午飯后,薛升還想多陪她一會。阿古同他說著話,見金書在柱子后朝她擺手。她輕輕收回目光,偏頭掩嘴打了個呵欠。

    起先薛升還未察覺,等她接連如此,問道,“可是困了?”

    阿古搖搖頭,“不困?!?/br>
    “明明就是困了。我倒忘了你平日有午歇的習慣,正好我也有事,你歇歇吧?!?/br>
    阿古面有遺憾,這才起身送他,送到門口,目送那輛馬車離開。柔情滿滿的眼神這才斂起,轉而上樓。

    進了房間沒多久,就見金書在門外探頭,“阿古jiejie,他們就快到了?!?/br>
    “嗯,知道了,你回房睡吧?!卑⒐胚呎f邊打開房里本就擺放著的箱子,里頭空蕩蕩,什么也沒有。阿古手掌反之,往上摸了摸,將藏在那的一包粉末拿了出來,藏在身上。等她做好這些后,就聽見樓下有喧鬧聲。

    她看了看屋內,去倒茶水喝。茶喝了一半,門外腳步聲雜亂,“啪擦”一聲巨響,門被踹開了,沖進四五個官差。

    阿古驀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擰眉,“幾位官爺有何事?”

    幾個年輕的衙役倒不知屋里住的是這么一個傾城佳人,一時有些怔住,倒是為首的捕頭不給半分情面,冷笑,“東蘭巷餛飩攤你可常去?”

    阿古鎮定答道,“不常,只是去過一二回?!?/br>
    “為何去那里?”

    “跟老板學做餛飩的手藝?!?/br>
    “學來做什么?”

    阿古眉頭又擰緊,“你們擅闖進我房里,又劈頭蓋臉問這么多,有何意圖?我偏是不答了?!?/br>
    捕頭見她不好好答話,又想剛才打聽來的這姑娘不過是外來人,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靠山,怒氣上來,大聲道,“將她捉起來!”

    阿古冷聲,“你敢!”

    “老子怎么就不敢了,我看你就是那綁匪,綁了馬洛的人?!?/br>
    捕頭發火,那幾個衙役急忙上前抓她。阿古怒聲,“松手,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br>
    可任她怎么喊,還是被捉走了。在眾目睽睽之下,絲毫情面也不給,直接押送。

    看熱鬧的人很多,又是年輕姑娘被抓,圍觀的人就更多了。

    薛晉的馬車就被眾人堵在了街道上,只差七八丈就能到酒樓了。他撥開車簾,往外看去,只見一個眼熟的姑娘正被官差押著前行。

    車夫也瞧見了,訝異,“那不是阿古姑娘嗎?”

    薛晉神情微擰,見阿古那樣不鎮定的掙扎,跟平常截然不同,笑了笑,“是啊,是她?!?/br>
    他注目著那已漸漸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道這一次,她又要做什么。

    ☆、第31章 連環扣(四)

    第三十一章連環扣(四)

    薛升從客棧離開后,就直接回了家。進了門就問薛晉可出去了,管家答道,“出去有半個時辰了?!?/br>
    他點了點頭,暗想近來薛晉倒是比以前更勤快往外跑了,可在同僚好友那也沒見他有多常去赴宴,那定是去找阿古了。此時去找阿古也是吃閉門羹,也好,讓他吃個夠。

    薛升先去給父親請安,問了安康。洪氏正在給丈夫拿捏著胳膊,聽他只是答話,并不問兒子什么,在旁笑道,“明義又得何大人夸贊了,說他做事勤懇用功,沒出過一點紕漏?!?/br>
    薛升在禮部任閑職,官職比在吏部的薛晉低。圣上曾有意安排高職高薛升,被薛康林婉拒了。做弟弟的壓了哥哥的風采,總歸不好。等他日薛晉襲爵,薛升磨礪已夠,再升任不遲。

    薛康林聞言,才終于抬眼看了看他,“也該是如此勤懇。為人不可驕縱,才能久得皇恩,時刻牢記才好?!?/br>
    沒得夸獎,反而又被說教,薛升心頭如有冷水澆淋。別人都比起薛晉來,父親更疼他,可唯有他知道,父親真正疼的是薛晉。他千里迢迢趕到冀州去接他,薛晉卻待在家中,說起他時,父親卻說“你大哥身體不好,你不在家中替他分擔,反倒放下職務跑到這里來”,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洪氏見兒子出去,一時也是默然,等丈夫叫她,她才抬頭。

    “怎么?可是累了?”薛康林捉了她的手放下,又反替她揉起手來。

    “老爺就當真這么不喜歡您和妾身的孩子么?”洪氏嘆氣,“明義事事都為薛家著想,更為老爺著想??蔀楹文偸谴@樣嚴厲,那孩子在您面前連氣都不敢出,這哪里像是父子?!?/br>
    薛康林頓了頓,說道,“明義倒不是不好,只是受容才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他自幼又無母,我若多疼明義,到底不好?!?/br>
    “如何不好?”洪氏不由握緊了拳,“當年老爺明明答應過妾身……日后若能封爵,便會將爵位傳給明義,可如今您卻提也不曾提過?!?/br>
    薛康林面色微沉,倒也沒發火,看著妻子雙目泛紅,說道,“還不到時候……受容從不曾做錯過什么事,要變更襲爵的人又豈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br>
    洪氏冷笑道,“圣上尊您為師,又命您做太子老師,其中有多倚重朝堂里外皆知,連丞相都要禮讓三分,你的馬車在前,其他皇族都不愿與您爭鋒,甘隨其后。只是變更襲爵的人,卻屢說不可?!?/br>
    薛康林神情未變,只是看著她。結發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她發了脾氣,果真母親都是護犢的,“阿沅,爵位已定,日后為夫定會為明義尋個更好的差事。做了侯爺倒也沒有多自在,倒不如做個有實權的大臣?!?/br>
    洪氏不聽他的鬼話,這有爵位是何等的好,世代榮華,安樂無憂。什么爵爺沒實權,真有出息了,就如他這樣可以呼風喚雨。而且自己的兒子不是庸才,還能再往上爬。

    從房里出來,洪氏雙目通紅,神色沉冷,緊盯著門前池塘。已是七月,荷花漸開,明媚滿池,她卻看不出一分美意。正在門口駐足平息心中怒意,卻見對面廊道走來一人,緩緩從一側走來。

    薛晉。

    她直勾勾盯著那,像是一根刺突然就刺進了眼里,恨不得將刺丟進熔爐,化得煙消云散才好。

    她怕自己再看會忍不住同他說些冷話,到時候被下人說她這繼母做得不妥,而且薛晉姥姥家也不是好惹的家族,當即轉身,從另一面離開。

    洪氏走的很快,薛晉到了這里時沒有看見她。敲門進了里頭,見到薛康林,問了安,才道,“方才回來時碰見了安陽侯,奉命要遠行,無暇過來探望,便托我過來代為問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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