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林雅迅速雙手合十,置于面前,雙目緊閉,脖子緊縮,口中念念有詞,“耶穌,觀音,佛祖,圣母瑪利亞……不知您是哪國神族神物,我前世行醫十余載救人無數,今生雖沒能救人無數,可我真沒干過什么壞事啊,求求你們,放過我這無齒小兒吧,放過我吧,麻利麻利哄,麻利麻利哄……”口中念著自制的咒語。 “你這丫頭到也有趣?!蹦菆F白色突然說道。 ☆、第37章 孟璃 這一聲頓時嚇得林雅全身汗毛豎起。冷靜下來,卻又覺得那聲音有幾分耳熟。 “丫頭?!蹦锹曇粢讶黄搅肆盅派砬?,“怎被嚇得如此驚慌,你那日切腹的氣勢去哪了?” 林雅壯著膽子睜開一只眼,眼見這團白色就在自己眼前,待看清楚后,心里小人兒已經翻了二十幾個白眼。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季子清,他一襲白袍立于林雅面前。 “季大人!”林雅驚魂漸定,弓身行禮,“上次承蒙大人相助,否則奴必然是救不成那將軍妾子的,多謝大人!?!蹦侨帐中g之時,林雅雖然是為了救人對季子清呼喝,但是術后一想,當時對他的言語口氣確實有些不敬。 “不必言謝?!奔咀忧逖鄄鬓D,狹長鳳目微微閃爍,似乎對林雅有言相告,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如白瓷般的肌膚,在這深夜中更顯得耀眼,林雅見此,又不禁嘆道,妖孽呀妖孽。 見季子清已不語,林雅也覺得實在無話可說,便又一行禮,轉身就要走去。 “丫頭!”季子清提高音量叫住了她。 “是,大人?!绷盅拍椭宰臃祷亓怂拿媲?,心中小人兒一襲海盜裝,暗暗咬牙,不要以為自己帥就說過分的話,做過分的事呦。 “你可愿意做我妾?”季子清頓了頓,“如果你愿意,我便求了王爺將你賜予我?!?/br> “奴……”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當下發生的事,所聽之言,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圍。 見她吱吱唔唔,季子清又道,“我本想立你為填房,可你的身份如此,恐怕我的族人會有異議,我可以先將你要回府中,他日從長計議,再行穩妥商榷。我乃正四品六科掌院,應該不算委屈了你?!?/br> 林雅杏目圓睜,聽著他說完這番話,想盡快消化掉他所傳達的意思,隨后略低頭用力咽了咽口水。 “先妻早亡,本來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她就這么去了,可上天偏偏讓我遇見了你。你可愿意做我妾?”季子清又問了她一遍,并未理會她的驚異表情,仿佛她現在所表現的一切,都在他的預知范圍內。 林雅用僅有的理智將他的語言消化,“大人的意思是您喜歡上我了?” 季子清頓了頓,隨后輕輕點頭,“是?!?/br> 他倒是沒想到她有此一問,若換得平常女子,聽得他此番言語,必定覺得受寵若驚,羞得小臉通紅,而這丫頭的反應,總能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那么我可不可以問大人一個問題?”林雅輕挑濃密卷曲的睫毛,杏目略睜,正視季子清的狹長鳳目。 “可?!奔咀忧逭Z氣中略顯期待。 “大人府上可有其他妾侍通房?”林雅清了清嗓子問道。 “自然是有的?!奔咀忧宀焕斫馑我悦髦蕟?,以他家世官職,怎會沒有妾侍通房呢? “那么,奴自然是不愿做大人的妾?!绷盅抛旖巧蠐P,而眼中卻毫無笑意。 “為何?”季子清上前一步道。 “若都是當妾,做王爺的隨侍丫頭,做大人的妾,又能有何區別呢?”林雅直視季子清,絕美容顏帶著一絲凜然與悲涼,“都是可以被人隨意轉贈,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賤奴罷了。奴本就是任貴人踐踏的賤奴,大人又何必如此上心呢?”說罷,林雅嫣然一笑,在這夜色中甚為奪目,未等季子清反應過來,便轉身離去。 她所說也正是她所想,這一世既然為奴,已經改變不了,縱使她百般不愿,卻也無法扭轉她所處的局面。如果做了季子清的妾情況就會好了嗎?她可不這么認為,因為在這世女人的地位就是如此低賤。 季子清聽罷,心中一震,此女之行為想法皆與她人不同, 她那瘦弱的身軀,怎的裝著如此大的倔強。 這丫頭美貌確是世間少有,而他也不是那只看中皮囊之人,他只覺女子美貌不過是爭寵于權貴的工具而已,于是一直用輕蔑的態度對待她。 而那日這丫頭明明已經懼怕得顫抖不已,她卻為救異姓姐妹依然獨自傲然面對一切。 這至情至義的舉動,就算連那熱血男兒也是都可以做出來的,更何況那日親眼所見她出神入化的切腹之術,就算他本自視清高,也為她所折服,以至他堂堂四品六科掌院心甘情愿受她指使,做她下手。 如此女子,雖然現在歸湛王所有,但他又怎么可以錯過? 他以為,承諾她填房位置,她便會如見花蝶般撲向他,他應該早就料到,如此女子,怎會在意那區區填房之位。季子清輕笑,望著她的背影,他笑自己的愚鈍,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為了逃避先妻亡故這一事實,他自薦湛王做隨軍文書軍師,以為自此再不會遇上如先妻般大仁大義的女子。 哪知命運使然,讓他遇見了那丫頭,可她卻為湛王隨侍,剛才聽了鄭氏的咆哮之聲,才得知這女子原來也是不愿意做湛王暖床丫頭的,他不知她那小腦袋里,到底都裝了些什么。但如若她愿意,他便不惜代價,竭盡全力得到她并保護她,可他這一切不過是他獨想而已。 或許他太心急了,她一時之間接受不了而已,他現在只能如此說服自己。 “丫頭?!奔咀忧搴俺雎?,這聲音更似心里的呼喚。 “大人還有什么吩咐?”林雅轉過身,弓身低頭,動作著實敬畏,語氣中含著制式化的冰意與冷然, 季子清不言,林雅未再等待,一個行禮,轉身加快腳步而走。 望著那一抹窈窕纖細背影,季子清大嘆了一口氣。 而二人并未察覺,有一女子正在暗中看著這一切。那女子輕咬下唇,翠羽微鎖,一雙丹鳳眼微瞇地瞪著季子清。 林雅心中暗想這妖孽大人自她初見他以來,便對她嗤之以鼻,不屑以對,何以今日向她如此傾訴,表達對她的愛慕之情,難道有詐? 看來她不得不防,不過,轉念一想,竟然有人想娶她,雖娶她做妾,但是也大大的滿足了她的虛榮心,要知道,前世現代,她就算百般討好,放下尊嚴,也是不能令她喜歡的人有一絲觸動的。 待林雅回到小帳中,已不見了若瑩的蹤影,等了少時,仍然未見她回帳,心中不免有些擔心,于是就要出賬尋找,可剛走到帳簾前,就見若瑩從外面盈盈進來。 “jiejie去哪里了,我等得心焦,正要去尋你呢?!绷盅乓娙衄摶貋?,歡喜地展開笑顏,興沖沖地上前問道。 “怕鄭嬤嬤對meimei不利,我也去尋了meimei,可不想也許是我尋錯了方向,竟然沒有碰到meimei?!闭f著,若瑩側頭不再看她,一雙丹鳳眼微微閃爍不定。 “原來如此?!绷盅挪]有覺得有什么異常,“我先睡了?!卑滋旌貌蝗菀仔菹⒁魂囎?,晚上又同那兩男人斗智斗勇,著實費了不少心神呢。她此時已經上下眼皮打架,哈欠連天,于是自顧自地爬上/床垛躺了下來。 若瑩見她上/床,也上去在她旁邊躺下,并向林雅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些,將林雅的手緊緊握住。 “meimei?!比衄撏蝗坏?。 “嗯?”林雅意識已微微朦朧。 “meimei將來會舍我而去嗎?”若因輕咬下唇,似乎害怕林雅的回答超出她的預期。 “jiejie何出此言啊?!绷盅艤啘嗀?,并沒有聽清楚若瑩在說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么。 “meimei不論何時都不可離開我!”若瑩面目稍顯慌張,握著林雅的手不覺加重了些力氣。 林雅手上頓時覺得有些生疼,微微清醒了些,模糊間杏目微抬看向若瑩時,若瑩也在看著自己,眼神中盡是焦灼。 “不會的,我不會離開jiejie的?!绷盅帕硪皇謸嵘?,并拍了拍若瑩使力的手,以示安慰。 “當真?”若瑩翠羽皺起,緊張道。 “當真,當真?!绷盅欧笱芤詫?,說罷,林雅一個翻身,沖里面躺下,少時,便聽見了她均勻的呼吸聲。 而若瑩鳳眼盯著帳頂,看似心事重重。 “meimei,meimei?!彼瘔糁?,那聲音越發強烈。林雅逐漸清醒,望向旁邊。 卻見與她同床的若瑩緊眉頭緊皺,雙目緊閉,口中臆語不斷,手指僵硬,用力抓著被子。 林雅見此便已大醒,順而撫上了若瑩的手臂,安慰她道“jiejie,我在這里,不要怕?!?/br> 如此反復撫觸安慰,若瑩漸漸皺眉撫平,安靜了下來。 林雅定睛看著這可憐少女,也不過雙八年華,卻經歷如此暴虐之事,不禁嘆氣連連。 林雅此時已困意全無,沒有再繼續睡去,只是輕撫著若瑩肩膀,施予其安慰。 不久天便已微亮,今天并不是她當值,既然已經睡不著,林雅索/性起身,準備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順便可以鍛煉一下身體。 見若瑩已熟睡,于是便下床準備出賬。 掀開帳簾后,清新空氣撲鼻而來。 林雅出賬,雙臂展開延伸,雙眼微閉,深吸一口氣,嘴角微微翹起絕美的弧度,感受著清新空氣的美好。 如今若瑩被救,衛亮侍妾母子情況穩定,昨夜她又從“虎口逃生”,心中說不出的悵然。 “唉!” 突地身邊一低沉男聲響起。 林雅只覺心臟突地向下一沉,正逢她剛剛大吸了一口氣,被這男聲一嚇,猛咳了起來。 林雅一邊咳嗽,一邊側頭看向聲音所在方位,昨日找他的跛足少年已然站立在她的身側,他仍舊是一襲暗藍色錦緞長衫,傲然地看著她,較昨日稍有疲憊之色,像是一宿未睡。 林雅已經完全忘記跛足少年今日要找她的事,她更沒想到他來得如此早,林雅咳嗽不止,那少年微微皺眉,稍顯得有些不耐煩。 “大人?!绷盅趴人陨远?,弓身行禮道。暗想,這朝代的男子不僅冷漠非常,而且都如鬼魂神物一般,盡顯嚇人之能事。 昨日被那妖孽大人嚇得驚魂臆臆,怎奈一夜安眠后,神色才稍穩定,便又讓這跛行少年嚇得心神受損。 “今日已到,你且速速隨我來?!滨诵猩倌昀渎暤?,于是轉身而走。 林雅心里的小人兒不斷打鼓,這少年要帶我去哪里?他已知我是湛王的人,怎的還連翻來找我,頓時,心里的小人兒疑云重重。 ☆、第38章 阻礙 見林雅并沒有跟上,那男子更為不耐,粗眉略皺,轉頭道“本官乃太醫局從四品太醫司馬,孟璃,現為隨行軍醫官?!泵狭氲?,她也許是不知道自己身份才不敢冒然同他前去的。 “敢問大人……”林雅只覺得不能同他去的不明不白,至少要知道是去干什么。 “隨我來,一看便知?!滨诵心凶佑洲D身而走,他自是知道此女欲要問他什么。 林雅心中小人合計著這太醫司馬又是什么職位,他兩翻找她,想必與醫術有關,于是便無奈跟在他身后。 見孟璃雖是跛行,但行走速度之快,無異于正常人,想必是骨頭受傷已多年,骨質已經長好。 行走到衛亮大帳時,因為對這大帳有陰影,林雅開始后悔跟隨他而行,心中小人兒試想了各種自己可能遇害的場景。 而孟璃并未做停留,而是繼續走著,讓林雅的心中大石稍稍放下。 路上不乏有三兩傷兵路過。 來到一大帳前,孟璃先行進入,后轉頭示意她也進去,林雅帶著些許前路不可知的懼怕,縮著脖子,緩慢而入。 帳內甚為寬闊,粗算二十余人貼帳邊而坐,穿著暗紫色或暗藍色文官長袍,外罩白色無袖褂子,手中均拿著書或竹簡皺眉翻閱,年齡在二十幾歲至四十多歲不等,黑眼圈都極為明顯,想必都是熬夜所致。 大帳中央為一石床,床上躺著一男子,年約二十六七歲,蓋著被子,頭及肩膀露于外,只見那人粗眉緊鎖,厚唇緊抿,寬肩不時似因疼痛顫抖,痛苦非常。林雅見他有些眼熟,似在議事帳中坐在衛亮那賤人的下手,心想此人可能也是個將軍吧。 石床旁站立兩男子,在為床上男子把脈。 “孟大人?!笔才詢扇艘娒狭нM來弓身行禮。 其余二十余人見此均起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