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賀乾淵眸色深沉,林枕棠雖未抬眼去看,但是依舊是感受到了什么,她沒明說出來,只是咬了咬唇,然后小心翼翼問道:“表哥酒醒了嗎?” “我未曾醉酒?!辟R乾淵聲音冷淡,他微涼的指尖慢慢悠悠劃過林枕棠的臉龐,“阿棠睡醒了么?” 這問題太奇怪了……林枕棠看了眼漆黑的天色,她一雙眸子怔怔地,“這天還黑著,自然沒有了……” “那你明日再睡?!辟R乾淵的聲音里不帶什么商量的口吻,他輕輕解開美人水紅的羅衫。 林枕棠忍不住驚呼,“表哥,我們不是才、才……” 不等她說完,賀乾淵的大手就不由分說探到那處,那里還殘留著些什么東西。 此刻,賀乾淵的呼吸帶著微微的溫熱,撩人心弦,“今夜新婚,紅燭未燃盡,是不該睡的?!?/br> 林枕棠只覺得紅暈彌漫上了臉頰,她身子軟得不成樣子,最終只好任由擺布。 清晨,日上三竿了,林枕棠才起身。 她醒來之時,以為賀乾淵已經不在了,沒想到睜開眼竟然發現那人沒走。 突然,林枕棠又想起,他們已經成親,早不是曾經那種難以啟齒的關系,明媒正娶,是不必偷偷摸摸、掩人耳目的。 也就在這時,賀乾淵睜開了眼,他的雙眼一片清明,看起來便是根本沒有熟睡的模樣。此刻,他看著林枕棠,淡淡道:“醒了?” “嗯?!绷终硖膽?,然后道:“給公婆奉茶的事……” “府中何曾有他人?!辟R乾淵說著,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不過我一人罷了?!?/br> 說著,他又環住了林枕棠,“該沐浴了?!?/br> 聽到這句話,林枕棠只覺得自己又臉紅了。 表哥說得沐浴,她清楚得很。 第68章 雙重身份 沐浴完畢, 已是中午,林枕棠腰酸腿軟,幾乎動不了。 折騰得太久, 所以將軍府膳食雖然清淡, 她也懶懶地沒有胃口,只吃了兩下便作罷。午后的風還微微有些涼意, 林枕棠便沒出門, 坐在桌旁喝茶。 此時,賀乾淵穿了一件隨意的煙藍外裳, 雖說今日是他的婚假, 但是他也并未懈怠,手中拿著廸化秘史看著。 林枕棠偷著掃了兩眼, 只見那本書都是歪歪扭扭的廸化文字, 她一個也看不懂。 外頭微涼, 自己又渾身疼痛, 便不打算出門了, 百無聊賴之下, 林枕棠繼續打量這間新房。 這應該是原來賀表哥住得房子吧,房間很大,卻也很空, 只有里面一面墻上滿滿當當放著的都是書,林枕棠有些好奇地抬眼望去, 只看那些書大多是兵書史書, 但是在最底下最容易夠到的一層里, 放著好幾本詩詞歌賦和花鳥畫冊。 表哥的房間里有兵書史書,這并不奇怪,她常??幢砀缱x這些, 想來對行兵作戰很有幫助。但是……為什么表哥的書架上會有詩詞丹青的書籍呢? 這是賀表哥的書嗎?林枕棠有些孤疑。 這么想著,她忍不住回頭看去,見賀乾淵長發未綰,煙藍色的長衫文秀俊雅,再加上表哥容色秀美,芝蘭玉樹,這般形容,當真像個文士。 “表哥,這是你的書嗎?”林枕棠終于忍不住了,她說著,還揚了揚手中的詩詞本子。 賀乾淵抬眼一瞥,然后很快低下頭,“不是我的?!?/br> 這話令林枕棠更覺得奇怪,既然不是表哥的,那會是誰的,怎么會放在表哥這里。 奇怪之下,她翻開書本,只見第一頁上,赫然寫著一個“璟”字。 璟,可不就是賀璟嗎?這……行吧。也不知道為什么,不過一本書,也要瞞瞞哄哄地,像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她不解其意,翻開這本書隨意看了幾頁,卻見好多地方都有注釋的筆記。 而看那字跡,明明就是賀表哥的! 這下鐵板釘釘了! 但是,雖然心里暗暗想著,但林枕棠還是什么也沒敢說,既然那人不承認,她最好假裝不知道…… 她將那本書又放回了原位,然后便站在那里發呆。突然,林枕棠覺得身上一熱,一件外衣披在自己身上,她識得這件衣服,是賀表哥的衣服。 此刻,那人的聲音雖然依舊冷漠,但是說出得話卻并不讓人害怕,“天涼著,多穿一件?!?/br> 林枕棠往身側看去,就看到賀乾淵淡漠無情的面容,仿佛是個沒有感情的人。 但是……感受著身上衣服帶來的溫暖,林枕棠微微笑了笑,這一刻,她覺得賀乾淵不那樣讓人害怕了,甚至也囑咐他道:“是,昨夜下了雨,天轉涼了,表哥也多穿一點?!?/br> “嗯?!辟R乾淵說著,沒什么表情地點點頭。 這時,秦羽叩門聲響了起來。 “大將軍,耆趾那邊有異動!” 邊地四部里,最強的是獫渾,而在獫渾大部被賀乾淵消滅后,如今最強的便成了廸化,之后就是龜拓,至于耆趾,則是向來比較安順聽話的。 最重要的一點,耆趾王當初是賀乾淵救的,他欠著賀乾淵一條命,故此,于情于理,耆趾也不該有異動。 此刻,聽到這話,賀乾淵的面容陰沉下來,他走到外房,為秦羽開了門。 林枕棠不太方便,便依舊坐在內室里沒有出去,只不過那邊商議的聲音她聽得非常清楚,也不知表哥會不會介意。 不過賀乾淵看起來是絲毫不介意的,他聲音平靜,長指叩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龍治那邊可是有什么事?” 秦羽沒有說話,好久之后才道:“父親那邊……已經很久沒有同我聯系?!?/br> 賀乾淵聽到這話,不做聲了,一時間室內安靜下來。 但是,那邊的林枕棠卻是被秦羽這句話驚得一個激靈。 剛剛秦羽說得龍治,是耆趾王的姓名。既然是耆趾王,秦羽又怎么會稱呼他為父親? 早就聽說賀表哥早年救了耆趾王一命,耆趾王感念恩情,將自己的小兒子送入表哥身邊為侍。 這故事京城百姓幾乎人人皆知,但大家都是當故事聽得,誰也沒當真。 她是真的想不到這事居然會是真的,而且……這個人,難道就是秦羽嗎? 這么說來,秦羽并非諸夏,這樣的人,表哥也敢令其成為親兵統領?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是秦羽生了二心…… 這時,聽得賀乾淵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耆趾如何異變?” “回大將軍,耆趾在和大齊交接的佑西城,突然增了兵?!鼻赜鸬穆曇袈犉饋碛行├⒕?,“父親他最是知恩圖報,不應該……” “我知道?!辟R乾淵的聲音淡淡的,打斷了秦羽接下來的話,只是他的口吻似乎漫不經心。 又是很久沒有聲音。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賀乾淵終于又開了口,“衛稷,讓他過來?!?/br> “是?!鼻赜鹫f著,抱拳離開。 但他剛走了幾步,賀乾淵又叫住了他,他的聲音冷漠,卻又帶著莫名的力量,“龍羽,若發生什么事,盡可告訴我?!?/br> 秦羽聽到這話,他雙眼微潤,半晌,他低聲開口,“是……將軍?!?/br> 那一刻,秦羽低了低眉眼……或許,大將軍一直以為,這么多年來,自己陪伴在他身側,是不情愿的。但其實,那一年將軍救了父親以后,是他自愿向父親提出想要服侍大將軍。 畢竟,既然來這世間一遭,那便要接觸最強的人。 說起來,那時候,大將軍不過是個小小的百人將,父親被救以后,不解他甘愿侍奉左右的請求,對他說自己可以給賀乾淵很多的金銀珠寶,而他是耆趾皇子,大可以不做到這一步。 那時候的父親不懂,他這個選擇,定是值得的。 畢竟,這江山飄搖,暗流洶涌,中原陸氏定會易主,那一刻,他看到賀乾淵的時候,便明白何為天命所歸、真龍天子。 金鱗絕非池中物,只待風雨便化龍。 賀乾淵配得這天下,他等著那一天。 秦羽凝視了賀乾淵一眼,然后便抱拳行禮,緊接著,他腳步匆匆,轉身走了出去。 只剩賀乾淵微瞇的雙眸打量著,突然,他輕聲笑了。 明明是耆趾王子,卻甘愿在自己身邊做親兵……真有意思。 雖是外族,但只要敢來他身邊,他便敢用。且用人不疑。 但是,若讓自己發覺了異心……賀乾淵的手輕輕撫摸上腰間玉璏。 這些年來,自己身邊不是沒有過叛徒。對待叛徒,他向來是拿小刀細細劃開他們的身體,再讓蟲兒吃盡他們的身體…… 林枕棠一直坐在內室沒有動,卻不自覺地覺得身上發冷。 她正想走到榻上再披件衣服,卻聽衛稷進了門。 說起來,表哥可是太放心自己了啊,還是說,賀表哥早已忘記自己還在這里坐著?他們談論這些事情,難道不該把自己趕出去? 不過,這些秘聞,偷偷聽一點也是不錯……這么想著,林枕棠又側耳過去。 衛稷知道賀乾淵想問什么,他行禮后,便直接開了口,“大將軍,耆趾郡王龍患挑撥耆趾和齊國的關系,似乎是故意針對恭王的?!?/br> “恭王?” “不錯,好像是恭王不知從哪得來一個夜光杯,而那東西是耆趾王遺失的,耆趾王要求物歸原主,恭王不同意?!毙l稷沉聲說著,他只覺得這件事情荒唐可笑,于是語氣里便帶著幾分不屑,“一來二去,再加上耆趾王又被龍患挑撥了幾句,便忍不住壓兵在境?!?/br> 竟然會是這樣——聽到這話,賀乾淵緩緩撫摸著那帶著血的玉璏,他眸色沉沉,似乎也帶著戲謔,“真是一幫廢物,不過如此小事,也能鬧成這樣?!?/br> “是?!毙l稷跟著冷冷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讓撫遠大將軍明日給陸玟上奏折,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一次,就讓恭王帶兵出征?!辟R乾淵冷冷一笑,“他留在京城的時候,動作不少。如此打發去了邊地,我倒要看看,他手中的三萬兵馬,在那里能活幾日?!?/br> 恭王安排的刺殺也有兩三次了,是個煩人的人物,衛稷正有此意,他立馬點頭應了,“是,大將軍!” 語罷,衛稷準備退下,卻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將軍,秦羽那邊,他……” “小事一樁,告訴他也無妨?!辟R乾淵說得漫不經心。 “是?!毙l稷說著,又小心翼翼道:“秦羽雖是耆趾人,不過他從未生過異心?!?/br> 不是他多嘴,實在是秦羽無可挑剔,但是大將軍卻生性多疑,雖然大將軍之前從未對秦羽生疑,但是這一次耆趾王老糊涂了,居然做出這種事來,由不得將軍懷疑…… 但聽到這話,賀乾淵冷笑一聲,他目光沉沉,語氣更是清冷陰森,“我自然知道。更何況……”說到這里,賀乾淵頓了頓,然后才繼續開口,“布瑟波·蘇立亞,不要忘記你自己?!?/br> 聽到這個名字,衛稷也頓了頓,半晌都說不出話來。但很快,他就道:“卑職不一樣,畢竟,卑職的身上,流著中原的血,更何況……大將軍知道,我與龜拓不共戴天,而大將軍對我恩重如山。孰輕孰重,不言而喻?!闭f著,他笑了笑,“所以,此生,我絕不會背叛將軍?!闭f完了,他加了一句,“哪怕是死?!?/br> 這一次,賀乾淵不再說什么了,他看著衛稷的眼睛,衛稷則回望著他。 “退下吧?!卑肷魏?,賀乾淵開口。 “是,將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