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我沒什么事,睿少現在還在搶救,也不知道里面的情況?!狈词治兆±逊蛉说氖?,許佑蓉能理解她的擔憂。但她不能讓她擔憂,只能避重就輕的說,“索性搶救的及時,睿少在送進手術室那會生命體征還是穩定的。手術如果沒有意外,應該不會有事?!?/br> 聞言,姥夫人暗松了口氣,但一臉擔憂沒有褪去多少,“那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呢?我聽到你們連車帶人翻下山崖,我這一顆心差點哽住?!爆F在還在陣陣絞痛。老毛病,實在經不起刺激。 抿了抿唇,許佑蓉憂心的看向姥夫人。該怎么跟她說呢?如果說被壓在車底,還有殺手一回事,肯定會刺激到姥夫人的吧?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當時,我們倆正要出門,山路彎曲,不知道怎么的就發生了連環車禍。我們的車就被撞下了山崖?!北苤鼐洼p的敘述著,期間,許佑蓉的雙手一直絞著,心虛。 “當時,車廂變形了,睿少為了護著我,獨自撐著倒塌的車底。所以他傷的比較重?!睌康晚?,心底是深深的自責。 姥夫人連連嘆氣,搖頭,“不怪你,那種情況,他必須護著你。但是,你們出門做什么呢?我一向都交代他沒事不要出門的嗎?!” 許佑蓉噤聲,對于姥夫人的提問,她還是不知道要不要說。如果說是因為顏曉出走,他們出去找的話,那姥夫人會不會怪顏曉? 看著她那副小心的模樣,姥夫人屏氣,“是阿睿想出去對不對?” “他就是想氣死我!不聽我的話,永遠不讓我省心!以為有了個孩子,他就解放了?!敢名正言順的跟我要自由,要他的權力?!”嗓門提高了兩個度,提及這點,姥夫人情緒不由激動,“他以為他是誰!他以為我禁他足是為了什么!難道我想每次都因為這件事跟他吵架么!” 揚指唾罵,姥夫人激動的唾沫橫飛,她氣死了!氣死肺都要炸了!一個不聽話,四個不聽話,現在連最乖的那個也不讓她省心! 偌大的家族,她管的有多累!多辛苦! “奶奶,別生氣了?!眹樍藝?,許佑蓉還是探手撫上了她的背。 背脊傴僂,鬢發蒼白,那一刻,即使她口口聲聲說著不給他自由,許佑蓉卻沒有半點氣憤。 以往,但凡有人說他一聲,她都會極度反感,回口反駁。但此刻,面對姥夫人,她卻是深深的憐憫,陷入深思。 姥夫人禁錮他的自由也只是想保護他,想讓他能好好活著。在他這個身份,這個地位,要承擔的東西真的很多。 “走了算了!你們都走了算了!那個家我守不住了!什么顏氏不顏氏的,我又不姓顏,為什么留我一個人守著??!”嘶吼著,姥夫人敲的拐杖‘咚咚’響,氣憤的情緒需要發泄,褪去一貫的沉穩,她也只是個女子。似乎這一錘一錘下來,火氣能傳到地底,傳到她口中那幾個不負責任的顏氏男人那里。 她累了,是真累了。 龐大的家族,企業,難測的人心,親情。還各個沒有順她的意,各個都有自己的心思。 她老了,哪里還管的動! “奶奶,”擰眉,許佑蓉心疼的拍拍她的肩膀,身邊的兩個侍者給她塞了包紙巾,識相退下。 輕柔的拍著,撕出一張紙巾,握著備用,“奶奶,他會理解的。睿少一定會理解的?!?/br> “他怎么會理解!他理解的話,他就不會天天跟我要自由!天天說我限制了他!想方設法的要撇開他身上的責任!他就是個懦夫,就是個笨蛋!”從來沒有這么說過她最最寶貝的孫子,這幾詞出口,姥夫人狠厲的心頭不由發軟。 眼眶中是滿滿的血絲,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傷心。 “奶奶,睿少都知道的,他最最關心你了。他也難過,很掙扎,每次跟你鬧不愉快,他也總是一個人偷偷傷心?!泵虼?,或許是姥夫人的情緒太過悲傷,叫一邊安慰的許佑蓉紅了眼眶。 她還記得,那晚在門口偷聽到他們吵架。她進屋的時候,他難過的磕眼,渾身散發出的悲傷讓她心疼?,F在看來,姥夫人一定也是這樣,在吵完架后,暗自神傷。 最親的人總是最容易牽動情緒,也是最容易相互傷害的。 他們祖孫間摻雜的東西太多,現在她才理解什么叫身在豪門不由人。豪門,華而不實的大家族,難以理清的內部糾葛,還有防不勝防的陰謀詭計。所有人都是無奈的。 垂頭,兩行老淚落下,許久許久,姥夫人都沒有這樣發泄過。依稀記得上次落淚是在她兒子的葬禮上,這次是在她孫子的手術室前。 “奶奶,”傾身,許佑蓉探臂裹緊姥夫人,遞上紙巾給她,自己卻在偷偷用袖子抹淚。 低聲咽嗚,暗暗擦淚,發泄過后,姥夫人的語氣也漸漸軟下,“我知道他乖,他聽話,也知道他并不是廢物,很多方面,他都是不可再造的人才。把他藏著掖著,還不是為了保護他?!?/br> 抬起老花眼鏡,拿紙巾抹了把淚,“他七歲那年,跟父母出游遭遇車禍,也是連人帶車摔下懸崖,當時,他是從車窗里被拋出去的。大難不死卻搶救了三天三夜,自那次醒來之后,他就一直體弱。因為那次的傷戳破了胃,留下病根。短短幾年,又查出了胃癌?!?/br> 啜泣兩聲,姥夫人繼續娓娓道來,“保守治療好久,最后還是他決定切除。當時他才十歲,手術同意書還是自己簽的。嗚嗚,” 提及此,姥夫人掩面哭泣,淚水濕透了整張紙巾。 她怎么能忘掉,那時病床上面如白紙的男孩,還在朝她笑,鼓勵她。 “奶奶~”抽了兩張紙巾,許佑蓉遞給姥夫人一張,給自己留了一張。衣袖已經濕透,她還是忍不住的落淚。雖然他也跟她提過他的過去,可他的那番輕描淡寫著實沒有姥夫人說著這般動情。 “他真的很乖,性子很好。完全繼承我兒子的一切優良秉性,如果不是身體的原因,我怎么會忍心禁他自由,讓他這么多年都過的像廢物一樣呢,”接過紙巾,姥夫人抬鏡擦淚,忍不住想說她乖孫子的一切。 在顏氏,沒有人愿意聽她說顏睿的事,她的那些孩子們更是聽到就極顯不耐煩。只有許佑蓉,她的孫媳婦,她看的出來,蓉蓉是真心待她孫子好的。 “后來,我送他去國外做手術,手術完畢原本想接他回來??伤f喜歡國外的空氣,而且在那里他身體也真的逐漸好轉,所以我允許了??墒俏液芟胨?,天天盼著他回來?!辈亮税褱I,姥夫人不再繼續。 因為他回來了,卻廢了腿。而她們之間的矛盾也日益增加。 直至今天,他出事了。與二十年前一模一樣的翻車事故! “奶奶,”松手,許佑蓉邊擦淚邊看向她,“奶奶,不說了嗎?”可她還想聽,還想聽關于他的所有事。 抽泣一聲,姥夫人安靜了許久,再開口已然下了個決定,“蓉蓉,你能幫我看著他嗎?” “恩?”橫眉,許佑蓉頓下擦淚的動作。 “幫我看著他,不要讓他出門?!贝u頭,姥夫人正色對向她,語氣亦是鄭重無比,“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危險!” 忽的,姥夫人握上她的手,手心用力,如同決心“我相信你,阿睿很在乎你。我相信,如果是你說的,阿睿就算不會聽。至少不會像對我一樣反感?!?/br> “奶奶,我,我不行的,”搖頭,擺手,許佑蓉焦急不已。一個讓她假孕換取自由,一個讓她勸他放棄自由。夾在中間,天知道她是有為難! “你可以的,蓉蓉,你幫幫奶奶,幫幫一個無助的老人,”說話間,姥夫人已經雙手握緊了她的手,一雙哭紅的眼直直的對向他,眼底的乞求觸及到她心底深處的敏感區。 她沒有辦法拒絕,就像當初不忍心拒絕顏睿一樣,她,這么一個小人物,這么脆弱的一顆心,難以承受他們的悲傷。 “好,我試試?!秉c頭,答應。那一刻,許佑蓉心頭有所僥幸卻又感到不安。 手術室外,祖孫媳兩人挽手依偎一處,等待的身影是成雙的,沒有之前那樣孤單。 不知過了多久,高旻提著一袋食物過來,身后跟著沈炎,顏曉??吹嚼逊蛉?,三人一怔,而后沈炎避退下去,高旻跟顏曉繼續上前。 “小夫人,姥夫人,”打了聲招呼,高旻上前,將食物擱在她身邊,“買了點吃的,多少填點肚子?!?/br> “奶奶,大嫂,”顏曉上前在姥夫人身邊坐下,親昵的挽上手臂,歪頭靠上肩頭,“奶奶怎么會來?有人通知你了嗎?” 嘆了聲氣,姥夫人撫上顏曉的頭頂,“因為你們都不讓我省心啊,” “哎,奶奶別擔心了,哥不會有事的。有我們在這兒等著哥,他才舍不得呢,”吐吐舌頭,顏曉粘的姥夫人緊緊的。 點頭,姥夫人不再多話,眼下,只能等。 手術進行了兩個小時,門口的燈終是由紅轉綠,顯示‘手術完畢’。 護工推著病床出來,身后,主刀醫生持著病例出來,一時之間被所有人團團圍住,“醫生,我哥怎么樣了???手術成功嗎?” 被這陣勢喝了喝,那主刀醫生從容一笑,“手術,還算成功。麻藥過了就能醒過來了?!?/br> 聞言,眾人松氣,懸在心口的石頭放下了。 跟上病床,三人小跑而去,獨獨姥夫人留了下來。 “姥夫人,病例還照從前的寫嗎?”主刀醫生翻著病例,細細查看,看情況而言,他的身體比以前好太多。 “恩,照以前的寫吧?!蓖屏送评匣ㄧR,姥夫人不免多問了一聲,“阿睿的身體跟從前比,有沒有好些了?” 點頭,蓋上病例,主刀醫生撓了撓額頭,“說實話,比以前真的好很多。國外回來之后幾乎可以正常生活,不過那場手術之后,恢復的不好,姥夫人也知道。所以才讓我在病歷上能寫多差就寫多差?!?/br> “這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原因,睿少的身體看上去很好。不過我也就問問,病例我會照從前的寫,反正對我而言也只是廢紙一張?!甭柤?,主刀醫生的態度十分隨意。 姥夫人僥幸點頭,還好,他的身體沒什么問題,“麻煩你了,你放心,出了事我會承擔責任?!?/br> … 彼時,在顏意心的別墅中,顏可在顏辰房內來回踱步。 神色慌張,步伐失調,手中緊緊捏著手機,用力的指節泛白。 踏步上前,‘嘩’的一下拉上落地窗的窗簾,又回身小跑,不放心的開門,左右探望,確認無人了方才縮回身,關門,上鎖。 行事作態如同做賊般心虛。 然而,她也確實如此,雖然不是偷東西,但她的行為卻比小偷更可恥。 她,跟顏辰告發了顏睿的事情! 顏辰是顏氏出了名的紈绔子弟,也是顏氏中唯一混黑道的孩子。不知是因為顏氏這個靠山,還是他自己真的膽大,在京都,黑道上的人都認識他,尊稱他為‘辰哥’。 顏氏所有的下一代中,除了顏辰跟顏睿,其他的顏可都打好了關系。這兩個人,一個是廢物,一個是混混,她不屑,也懶得打關系。 但今天,她還是找他了。 那個時候,想殺了顏睿的念頭實在沖動,于是她翻箱倒柜的找多年前接到的一張名片,一張暗地組織的名片。 可她沒有找到。足足一個小時,她房間的東西都快被翻爛了就是沒有找到,氣憤的她又摔了好些東西。 可能是火氣上了頭,在那個當頭,她只想顏睿死,于是鬼使神差的給顏辰撥去了電話。 電話那頭,顏辰比她想象的要干脆,只是添油加醋的道清了事實經過,他就答應了。 之后,在半個時辰內,她就接到了顏辰已經得手的電話。 第一時間,心里是暢快的,但反應過來之后又是深深不安,顏睿死了,姥夫人一定嚴查!如果查出來是顏辰做的,依那家伙的直爽性子肯定會把她也供出來。 而后不過多久,看到姥夫人急沖沖的出門,上車,顏可心頭的恐懼就更深了。 于是,很稀奇的,她來找顏辰了。 在顏辰的房間她是坐立不安,手機掐的緊緊的,心頭的危機感沒有一刻停下過,而顏辰那廝卻清清爽爽在沐浴。這樣的狀態,更讓她不爽,她擔心的要死,他卻悠然自樂。 忽的,浴室內‘嘩嘩’水聲停下,顏可疾步上前,伸手叩門,“好了沒有?” 回應她的是他一聲不屑,“吵吵什么!洗個澡都不讓人清凈?!?/br> 擦了把身子,顏辰隨意的披上一條浴巾,拿了條干毛巾擦頭發,這就打開了門。 浴室的水蒸氣傾瀉而出,緊接著是顏辰*的上半身,勻稱的肌rou,慵懶的身姿,畫面著實容易令人想入非非。顏可下意識的別過腦袋,兩頰飄紅,阻喝道“流氓啊你!穿上衣服行嗎!” 身后,顏辰玩味一笑,徑直上前,擦過她的身邊,打開衣櫥,“怎么?京都有名的名媛也有hold不住的場面啊?!?/br> 惱哼哼,顏可再度轉了向,背對向他,“我沒工夫跟你瞎扯,我是找你談正事的?!?/br> “正事?”挑眉,顏辰橫眼向她,又是不屑笑笑,挑出一件睡袍穿上,“別告訴我,你的正事就是顏睿那廢物。今天如果你因為那廢物找我兩次,我可就瞧不起你了?!?/br> 瞧不起?!她才不需要這種人瞧得起的,他們的價值觀根本就是不同的! “我問你,你是怎么處理顏睿的?處理的干凈嗎?確定他死了嗎?還有那人呢?那人處理掉沒有?”雙手抱胸,顏可拋出一連串疑問?!拔覄倓偪吹侥棠坛鋈チ?,她肯定是去找顏睿的?!?/br> “嘖嘖嘖,”轉身,系好睡袍,顏辰又繞到她面前,調戲樣的伸指勾起她下巴,“現在知道害怕了?” 那觸感叫她惡心,扭頭,復又退后了好些距離,“別碰我!” 聳聳肩,顏辰無所謂的在一邊沙發坐下,端過桌上醒了許久的紅酒細抿,“是你讓我解決顏睿的,我做到了。你現在找我如果是想確認那些有的沒的,我只能說,我也不知道?!?/br> “什么?”擰眉,顏可邁步上前,手機砸向桌面,引出‘哐當’一聲響,“你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下手前你都沒有交代好的嗎?你知道那廢物在顏氏的地位,萬一讓人查出來,我們可都完了!” “所以呢?”搖晃著酒杯,顏辰歪頭斜視于她,“你是在害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