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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蒼壁書在線閱讀 - 第141節

第141節

    孟道駕著馬車從景風門而出,剛駛出未多遠,卻聽夜下一縷歌聲隨風而至,清淺綿長,婉轉如水?;杷囍械闹x澈聽聞歌聲竟慢慢睜開了眼眸,喃喃道:“子緋……”

    “苻jiejie?”夭紹傾聽一刻,亦辯出歌聲所出,忙撩起車簾。豈料這一望竟看到宮城墻上火把束束,戰戰兢兢地圍著那搖搖欲墜站在宮城墻上的緋紅身影。

    夭紹驚道:“苻jiejie這是要做什么?”

    她沒有聽到謝澈的回答,只聽到那城墻上凄婉的歌聲曼然唱著:

    “春去春來,非送別依依岸柳。

    潮生潮落,會忘懷泛泛沙鷗。

    煙水悠悠散去,有句相酬,無計相留。

    寶篆銷,玉漏鳴,海棠開后,松爐生秋。

    殷勤紅袖,莫能捧金甌。

    人到西陵,恨滿東州——”

    悲涼無盡,柔情無盡,唱完最后一句,緋紅裙裾戀無所戀地,直直從城墻墜落。

    “子緋!”謝澈厲呼,劇痛的心神刺激本就虛弱至極的心脈,喉中腥甜噴涌而上,鮮血自唇邊吐出,落滿深紫衣袂,染成驚心怵目的濃墨。他眼前發黑,只覺這是比北朝深宮地牢更不見天日的心死如灰,命運的手終伸出森森白骨狠狠攫住了自己的脖頸,迫得他骨骸碎裂,魂魄四散,不如閉上眼眸,就此長眠。

    “大哥?”夭紹還未從苻子緋跳墜城墻的驚駭中恍過神來,轉瞬又見謝澈再度昏迷,忙要上前察看,卻在腹中一陣莫名的絞痛下動作停滯。

    她摸了摸自己的脈搏,怔愣良久,忽不知喜哀。

    一夜驚變紛擾至此,還有多少悲歡離合,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能夠承受的?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中秋快樂,人月兩圓:)

    本書仍在出版緩更階段,更新慢請大家諒解。

    新文已開坑:

    現代文,已經十六萬多字了,后面大約還有八萬字左右完結,請大家勇敢跳坑吧。

    另,十月底開寫戰國書卷二,只喜歡看古言的朋友我們到時再見:)

    ☆、何以解憂

    作者有話要說:  鑒于書商那邊出書速度比蝸牛還慢,為免大家等待無望,故從這個月起將陸續放出后續內容。

    經和書商協商過,據說實體書已在排版中(不出意外11月實體書會上市,請注意——“不出意外”,自交稿到現在已逾一年,出版的未知因素層出不窮,所以這話能否成真未可知……),本文剩余內容不能一次性更新,將分批次補充完整。

    以后每個月月底我都會更新,最遲明年1月底前更新完畢。

    讓大家久等了,萬分愧疚抱歉且慚愧。請大家原諒!

    另:如有想看的番外可明言,我會盡力滿足大家,待今年圣誕或元旦時貼出來:)

    ——2014·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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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至月底,書還沒出,繼續貼文……

    希望12月能見好消息。

    ——2014·11·30

    北帝得聞宮禁生變已是翌日凌晨。此前雁門戰報于暮晚急遞宮中,并州北方要塞驟失,滿朝嘩然。司馬豫與群臣在文華殿徹夜商事,對外間動靜一概不知。等到北方新的部署初初敲定,群臣拱揖而退,司馬豫回到寢殿,方在黎敬的服侍下寬了外袍,殿外卻又傳苻景略求見。

    此間戰事紛繁不斷,司馬豫對這樣的來回折騰習以為常,雖尚未有片刻的休憩,卻也不得不抑住滿心倦累重回正殿。

    苻景略入殿時身后跟著面色如土的禁軍統領和戰戰兢兢的衛尉卿,兩人一見司馬豫便跪地不起,自請死罪。

    司馬豫對他們這樣的陣勢不明就里,皺了皺眉,問苻景略:“出了何事?”

    苻景略面色也隱隱透白,眉眼另有滄桑哀色。他壓住心緒斟酌須臾,將剛從禁軍首領口中聽說的諸事一一稟來。

    從地宮深牢的不速之客到裴媛君的介入,又從景風門的變故到裴行出洛都,司馬豫聽罷事件演變原委,一雙熬了數夜本就通紅的眼眸幾欲滴血,緊抿的薄唇暗紅泛紫,慢慢道:“為何才報?”

    禁衛首領道:“謝澈被救之前,末將前后派出三人前來文華殿請旨意,可是方才問過苻大人才知道那三人并未來到前朝,且末將后來也不曾見過他們的蹤跡,似乎是平白消失無影。自太后領走人后末將左思右想心覺不對,想親自來文華殿上稟陛下,不料半路遇到深夜進宮求見衛尉卿的重玄門城門守將,這才得知丞相深夜出都?!?/br>
    衛尉卿負責整個都城的守衛與門禁,聽到此處忙叩首道:“裴相手握陛下金令,車載明黃王旗,重玄門將士無人能阻攔。末將一夜留在宮中商事,下屬疏忽不察也是末將過失,罪該萬死?!毖粤T惶惑伏地,叩頭只求速死。

    司馬豫被他以退求進的伎倆擾得煩不勝煩,一時盛怒焚心,將御案堆積如山的戰報奏折盡數揮掃于地,喝道:“你確實該死!死萬次也不足泄朕心恨!”他咬咬牙,音出齒縫,無限忿恨:“還不滾出去追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衛尉卿正要領命而去,司馬豫靈臺猛然一清,想到一事,心底乍寒的時候忍不住一個激靈,厲聲道:“慢著!追人的事交由禁衛軍,你即刻啟程,去北陵營傳旨,收繳裴倫兵權,若有異端,格殺勿論!”

    衛尉卿尚未應聲領命,苻景略已高聲阻道:“陛下,裴倫的軍權不可收?!?/br>
    司馬豫似沒有聽清,盯著他道:“什么?”

    苻景略勸諫道:“裴倫忠心耿耿,不可能與裴行同流合污。裴行既叛,青兗水軍動向撲朔迷離,當下時局對朝廷來說愈發危難,陛下不可自折一翼?!?/br>
    司馬豫猶難相信:“你這么肯定裴倫的忠心?”

    “老臣以命相保!”一向對諸事靜觀持重的苻景略此刻誓言錚錚,“只要裴倫在,鮮卑就算攻至伊闕,也斷不能輕易入洛都。何況以裴行素來謀定后動的性格,今夜所舉必定籌劃已久,若裴倫微存二心,裴行早已說服他與自己同行,陛下就算此時命人去,也晚了?!?/br>
    “那你的意思是?”

    “請陛下下旨,命北陵營統領裴倫率軍追捕叛逃敵營的大臣裴行?!?/br>
    此話一出,殿中諸人都是震驚,司馬豫倒是在極度的不可思議中靜心下來,緩緩道:“讓裴倫追裴行?他們可是血濃于水的親兄弟,裴倫明知裴行回朝死路一條,能不放他一馬?”

    苻景略苦笑道:“陛下,裴行既能逃出洛都,那世上便無人再能將其追回。老臣也只是猜測,裴行既從重玄門出城必然是要去北去聞喜,北上必渡濟河,以他縝密周全的心思,此刻的濟河上必然遍布青兗水軍船艦。這個時候他若不命水軍反撲洛都,便是朝廷的大幸,而如今也唯有出自裴氏、且素來手握兵權的裴倫,才能震懾在裴行鼓噪下嘩變的青兗將士,并挽回一半的士心?!?/br>
    “如此?!彼抉R豫將他的話想了又想,緊抿的唇角終于微微透出一口氣,望著跪地的二人,也無方才的疾言厲色,揉著額疲憊道,“苻大人的話聽到了嗎?還不快去北陵營傳旨!”

    “是?!苯l首領與衛尉卿僥幸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忙瑟瑟起身,疾步出殿。

    偌大的文華殿一時只剩君臣二人,司馬豫望著靜立殿中的苻景略,想到昔日的四大輔臣至今已去其三,死的死,叛的叛,逃的逃,不禁也是蒼涼盈胸。他伸掌用力按著御榻上的龍首扶手,直到尖銳的麟片劃破肌膚,刺入血rou,才抵住這一瞬滿溢肺腑的軟弱與茫然。

    “裴行!裴行!裴行!”司馬豫嘴里輾轉不住地念著這兩字,無限感慨地道,“裴氏自東朝歸附以來,司馬皇室待他滿族親善,許他高官厚祿,許他榮寵無限。今日他竟叛朕?”他似乎只是喃喃自語,搖著頭道:“滿朝漢臣誰人叛逃朕都不稀奇,可裴行他竟叛朕?那邊可是他的宿敵鮮卑人!他瘋了不成!”

    苻景略許是一夜殫思竭慮耗盡了精神,身體微微有些搖晃,看起來體力不支。他勉強定了定神,嘆道:“臣本也困惑,但細想想,也能明白幾分緣由。陛下大約不知,裴行與獨孤尚的母親,也就是那位東朝郗氏,二人舊有婚約。九年前獨孤玄度束手就縛時,郗氏安排獨孤尚連夜逃脫,她則甘心被囚。只是她在臨死之前,有一個人曾探視過她?!?/br>
    “裴行?”

    “是?!?/br>
    “你是懷疑裴行與獨孤氏素有勾連?”司馬豫體會出他的言外之意,卻仍不敢置信,“可朕記得,裴行當年與姚融是同心同德要滅鮮卑,他命令狐淳濟河截殺獨孤尚的事也天下皆知?!?/br>
    “但獨孤尚卻在濟河被裴縈所救?!避蘧奥缘?,“這件事臣本沒有多想,只是如今回憶起來,裴氏那條送縈郡主南下的船出現得未免太及時了些?!?/br>
    司馬豫在此話下怔愣片刻,不禁冷笑:“諸人都說裴行狠心絕情,行事毒辣,從不給對手留活路。原來私下竟是這般地忍辱負重、情深義長,只可惜,這樣的恩情獨孤尚卻未必受得起?!?/br>
    此話寓意綿長,君臣二人身心浸沉在這一夜的風譎云詭滔天巨變中,一時都是沉默。

    良久,苻景略告退出殿,臨走前,想了想,還是低低出聲道:“陛下,其實……今夜還有一事老臣未曾稟報?!?/br>
    司馬豫詫異于他異乎尋常的悲戚神色,忙道:“何事?”

    苻景略竭力克制著心神,可是嘴唇還是止不住地哆嗦。他緩慢而又乏力地道:“淑妃娘娘入宮方二日,昨夜登宮墻賞月色,不甚失足墜落,御醫難救,宣布娘娘已薨?!?/br>
    司馬豫驚得站起身,疾步下了龍榻走到他面前,沉聲道:“苻大人?”

    “老臣無事?!避蘧奥該u搖頭,揖手,“老臣告退?!彼叢阶叱鑫娜A殿。殿門打開的一刻,東方晨光流霞,照得他蒼濁的眼眸昏花一片,腳下顫顫巍巍地,一步踏出險些倒地。一旁的內侍忙將他扶住,攙著他徐徐下了殿外玉階。

    ·

    蕭少卿身為北帝看重的客卿,這夜自然參與了商事。事后司馬豫見時辰已晚,留他住在紫辰殿。

    明妤孕期已逾七月,腹部漸沉,人也日益慵懶,此夜早早安寢。待次日睡醒時,日色已盛,接近辰時。聽聞侍女說蕭少卿歇在偏殿,她梳洗過后,便來看他。見他正坐在案后端詳著手中一塊玉牌,面色凝重若有所思,間或輕輕嘆息。

    明妤微笑走近:“是在想誰?怎么這樣魂不守舍的?”

    蕭少卿起身扶著她在軟榻上坐下,將玉佩交給她:“夭紹讓我帶給你的?!?/br>
    “夭紹?”明妤蹙眉,有些不解,“她什么時候給你的?”

    “她前幾日來過洛都?!?/br>
    明妤聞言吃驚,急急道:“她怎么來了洛都?難道不知道這時候滿城戒備只等她自投羅網,她還敢來?她現在何處?”

    蕭少卿唯恐她動了胎氣,忙安撫道:“她已經離開了,阿姐放心?!?/br>
    明妤卻仍是懷疑:“真的離開了?”

    蕭少卿輕輕頷首:“是,昨夜她救走了謝澈,已離開了?!?/br>
    謝澈被救走?明妤半信半疑,卻不再多問。她低頭仔細看了看手中玉牌,待望清那鑲嵌玉中若隱若現的飛鷹紋飾,訝然一刻,恍悟過來。

    “鮮卑族中的令箭?”明妤澀然苦笑,嘆息著將玉牌收入袖中,“阿姐多謝你們的心意,暫為你未出世的甥兒留下吧?!?/br>
    蕭少卿望了望她的神色,狀似無意地問:“阿姐,你去過東山嗎?”

    “東山?”明妤怔愣一刻,悵然道,“只聽說那里山清水秀,人文極昌,可惜我卻未曾去過,此生也不奢望了?!?/br>
    蕭少卿心弦一顫,低聲道:“阿姐……”

    “既然當初嫁來了北朝,我就再以回不去了?!泵麈ラL嘆道。她低頭,撫摸著隆起的腹部,微微而笑:“若將來有機會,你帶著他去看看東山吧。最好長住那里,一生不問朝堂。只有最平凡的人,才能真心賞悟山水秀湄,而不是為逐名利腳踏尸骨血染山河?!?/br>
    她說到最后面色已極為平靜安詳,望著殿外秋陽和煦,眸中盡是空明透澈。

    蕭少卿在她的話下默然良久,輕聲道:“阿姐放心?!?/br>
    ·

    濟河水浪湯湯,波濤疊涌拍打著艙壁,不時發出嘩然巨響。伏在艙中矮案上休憩的夭紹被水浪聲驚醒,略略怔了怔神,方覺出胃部翻騰不住的難受,忙去艙壁打開窗扇,在迎面清寒的江風下長長透了口氣。

    艙外戰艦如鴉云遮蔽河面,即便此刻天晴日朗,目窮連天處卻盡是桅桿森森,難見一絲金燦起伏的波瀾。

    風過長河既烈且濕,吹面如割。夭紹緊了緊身上的狐裘,不知為何想起昔日登翔螭舟自怒江北上時漫江流舸的繁盛之景——似乎一切的變故正是起自那時。只是爾后的境遇波折,南北周轉,確非當時的自己所能想像。

    往事惘然,如存隔世,她的手輕按腹部,面朝北方目色流連,心中想著那人得知此消息的驚喜失措,忍不住悄然抿唇一笑。

    如今的身體不能受寒,更不能任自己折騰,夭紹吹了一會風,便關上窗扇,起身去了隔壁艙中。

    謝澈仍在昏睡,因上舟后喝過藥湯,沐宗又運氣為他活絡筋脈、疏通瘀血,此時按其脈搏跳動已有力許多。夭紹放下心,正琢磨著要不要寫信通知尚和阿彥此處的情形,卻聽艙門被人敲響,沐宗與孟道聯袂走了進來。

    孟道于她面前行禮,溫言道:“郡主,主公請您過去對弈?!?/br>
    “對弈?”夭紹婉拒,“我棋藝甚差,怕污了裴相道行?!?/br>
    孟道微笑道:“不妨?!彼麄攘藗攘松?,伸手長揖,端然是恭請而侯的姿態。

    夭紹既受人恩惠又處人檐下,不得不從,只得硬著頭皮跟他過去。

    裴行所居船艙極為寬廣,環壁垂落錦繡帷帳,琉璃燈盞懸掛明照,望之頗為清雅雍容,只是里間擺設再簡單不過,僅一案數氈,再無其他。他獨坐在書案旁,面前的確擺著一副棋盤,然盤中黑白分列局勢已陳,并非待人對弈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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