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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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練便如同入魔,直到曦光隱現,鼓號鳴響,將士們睡醒出帳時,仍望見練武場上紫衣飛動,玉劍如游龍,霞光下一片銀光紛繁。 “小侯爺!”鐘曄一身戎裝,笑呵呵來前來喚道,“這么早就起來練劍了?”見少年沉浸在劍式中置若罔聞,遂提拔高聲音一喝,“謝將軍,元帥中軍升帳!” “升帳?”謝粲這才一頓長劍,轉過頭,滿是汗水的面龐映著朝霞,銳氣逼人,“有戰事?” 鐘曄點頭:“是?!?/br> “甚好!”謝粲眸色發亮,大笑著將劍收起,隨鐘曄走入帥帳。 十五歲的少年將軍此刻一腔熱血,只想著初到北府、建功立威,躊躇滿志而來,不料郗彥開口道出的戰事卻是水戰攻襲烏林。謝粲面色陰郁,望著帳中紛紛請命的將領,揚袖一擦額上汗水,恨恨捏緊了拳頭。偏偏這時郗彥卻將目光轉向他,淡然道:“聽說謝將軍自入北府,一直抱怨本帥不譴軍命。今日戰事既已當前,又為何只言不發?” 見滿帳人的目光都隨這句話投過來,謝粲羞惱交加,不由漲紅了面龐,囁嚅著道:“末將不熟水戰?!?/br> 郗彥目色一閃,不以為忤,唇角反倒微微一揚。阮靳于一旁贊許道:“很好。不打沒把握的戰,不以將士的性命為兒戲,亦不驕狂自大,卻是大丈夫所為?!?/br> 郗彥這才轉顧阮朝:“阮將軍,此戰便交由你了?!庇制骋谎鄞诡^喪氣的謝粲,“謝將軍也隨軍去罷,學一學水戰便利?!?/br> “是?!比畛c謝粲齊齊起身領命。 郗彥叮囑道:“我與義桓觀過風向,今日白晝東風極盛,戌時后將轉為北風。你們午時出發,此一戰只求探得對岸虛實,不可戀戰,戌時后定要借北風揚帆速歸!” “末將明白?!比畛舆^令箭,領著謝粲出帳直奔江上水寨。 一時諸將紛紛退出,偃真揣著云閣剛剛送達的密函入帳,格外小心地挑出其中一卷先置于郗彥面前,笑道:“是郡主的來信?!?/br> 郗彥神色不動,展開信函,垂眸匆匆流覽過,便擱在一旁,再不相顧。另取過中原送來的諜報細閱。偃真與鐘曄對視一眼,都忍不住各自嘆氣,默默退出帳外。兩人如今各司其職,不比往日常湊在一處的兩看生厭,一時俱心懷對少主前路的擔憂,交談時難免生出知己之感。憂慮忡忡了一陣,好不容易平心靜氣下來,正待分手散去,卻聽身后有人喚道:“二老且慢!” 只見阮靳亦自帥帳中出來,含笑走至二人面前:“義桓有一事想請教二老?!?/br> “不敢?!辟日娴?,“阮公子有話但說無妨?!?/br> 阮靳一舉手臂,請兩人到了自己帳中,分賓主坐下,這才問道:“二位不覺得阿彥這些日子精神逐漸好轉了么?” “確實如此?!辟日媾c鐘曄細細一想,也覺奇怪。鐘曄欣喜道:“難不成少主體內的寒毒正在消散?” “既沒有雪魂花,無緣無故,寒毒怎會消散?”阮靳斜睨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否定,“斷無可能?!毕肓讼?,又道,“這段日子我總聞到阿彥身上有股酒香,他……常喝酒么?” 偃真道:“以前極少喝酒。只是到了江夏以來,每日必要飲一壺溫酒?!背烈饕粫?,忽想起另一件怪事,“且每次喝酒后,少主總要孤身出營一個時辰才回來,卻不知他去哪里?!?/br> 阮靳扣指敲擊桌案,思慮半晌,念光閃過腦海,指尖猛地一頓,連面容也變得僵硬起來。 “阮公子?”鐘曄望著他瞬間黯淡無光的眼眸,心隨之一沉。 “什么……”阮靳恍過神,開口才發現聲音在顫抖,忙執起一盞茶一飲而盡,才又恢復往日從容不迫的模樣,施施然笑道,“沒事,是我多擔心了,想來阿彥已找到了抵抗寒毒的藥方?!?/br> “但愿如此?!辩姇吓c偃真卻再無方才天真的猜測,望著阮靳不自覺早已發青的面色,慢慢吐出聲音道。而這樣的不安已讓先前的擔憂化作了無限恐慌,鐘曄心緒大亂之下,背著郗彥,與偃真合謀,還是覺得此事不可隱瞞夭紹。只是多年謹慎為事,也不敢在不知情由的狀況下大張旗鼓,于是將南下后的諸事一一道來,寫成一封再普通不過的書函,卻不留痕跡地詳細點出近日郗彥的異樣,而后以錫火密封,與謝粲拜托他們傳給夭紹的家書,一并飛遞洛都。 . 入了四月中旬,江左溫暖的東風中已隱隱夾了股潮悶之氣,梅熟枝青,將入綿雨初夏,而中原地帶此時卻仍是春意綿延、江山如畫。 四月十三日的清晨,一夜細雨之后,初陽映透彤云,萬束紅光越過邙山險峻的峰崿斜照洛都城池。位在城中東北的獨孤王府正沐浴在這般的光輝下,朱玉飛檐,瑯玕雕甍,無一處不閃動著柔和射目的華彩。府中西隅水流清淺,樹木繁盛,幾株古老的梧桐下空地寬敞。陽光落入茂密的枝葉,灑下來的,唯剩斑駁零星的幾點光影。 “嘩”一聲清嘯破出拂曉靜寂,數道幽光飛過綠枝,秋泓般的劍氣蕩碎樹蔭中的晨光,罩著一條纖柔飄動的人影,紫裙翩躚,御劍而起,如煙飛凌清流之上。 “好輕功!”樹林深處有人擊掌喝彩。身著暗灰色紗袍的中年男子微笑走出,看著少女執劍飄然上岸,道:“郡主的腿傷已是痊愈了?” “尚未?!必步B嘆了口氣,垂首望了眼被溪水浸得半濕的錦靴,“如今走路雖不成問題,輕功卻不足往日的五成?!碧ы鴮ι香迤嫖⒂羞z憾的面容,卻又一笑,“不過短短數月便能恢復如此,已是不易了。還多虧了尚和阿彥的醫術?!?/br> “是?!便迤孢@才想起來意,取出袖中的書信,“云閣主事一早讓人送來的,說是江州的來信?!?/br> 夭紹并不急著接過,慢慢收起劍,問道:“誰寫來的?” “一封是小侯爺的,還有一封是鐘老寫給郡主的?!?/br> “鐘叔?”夭紹紅唇微抿,清澈的眸中不掩訝色,這才取過書信,坐在溪畔巖石上細細閱覽。信函行文瑣碎繁冗,夭紹不厭其煩地一字字看過,最終目光落在末尾,雖辨明了鐘曄言詞中的擔憂,卻又想不出其間的異樣。 “喝酒?”夭紹蹙眉,忍不住低聲埋怨,“那不是伊哥哥才愛的事?” 沐奇不明所以,忙問:“什么?” “無事?!必步B合起卷帛,又去看謝粲的書函,被信中明媚無憂的字眼感染,臉上終露出了一抹笑意,對沐奇道,“三叔,七郎在岷江立了大功,已被朝廷擢為前將軍,可獨擋一面啦?!?/br> 沐奇亦是高興,笑道:“小侯爺入軍不久,屢立戰功,假以時日,當是東朝不可多得將才?!?/br> 夭紹卻搖頭道:“七郎尚幼,是朽木亦或寶劍,還不可定論?!痹掚m如此,心中的喜悅分明已是難以克制,提劍起身,腳下的步伐比之先前,不免又靈活輕盈了幾分。邊走邊問沐奇:“裴府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派去的眼線得到了消息,說裴縈郡主三日后自聞喜回洛都?!?/br> 夭紹點了點頭,沐奇不放心問道:“郡主真不與尚公子商議后再定行事?” “不必了,他如今忙于軍政,又不斷在外奔波勞碌,已是極累了?!闭f到此處,她腳下一頓,轉過頭看著沐奇,“狼跋族老可是說尚今日回洛都?” “是今日,不過高陵路途遙遠,尚公子雖是兩日前就已啟程,怕也要到今日入夜才能到都城?!便迤嫦肓讼?,又道,“郡主,尚公子離去前讓你管著王府諸事。這次他去中原前線解高陵之危,一戰得勝,大挫涼、梁叛軍的銳氣,北帝已有封賞的旨意賜下,等他回來,王府是否也要張燈結彩慶賀一番?” “不!”夭紹斷然駁回,“你只道他是得勝而歸,卻不知猜忌妒恨又要因此而生。今夜洛都城中寢食難安之輩大有人在,只怕王府四周早已布滿了上百的眼線,我們豈能再這般大肆張揚?讓狼跋族老傳令王府上下,諸人謹慎行事,一如往常便可?!?/br> “……是?!?/br> 沐奇望著眼前少女聰慧沉靜的面容,一剎那的恍惚,竟似越過了幾十年的光陰,仿若自己還是年少時,初次跟隨謝攸入宮,匆匆一瞥當朝寵妃沈玉無雙風華時的驚羨。 這樣縝密的心思、從容的風度,絕不下當年的玉妃――像是滾滾紅塵不斷地輪回,沐奇自在心中感慨萬千。 遠處依稀傳來幾聲吵鬧,夭紹揚眸,只見林外花叢旁,丑奴清秀的面龐明霞飛染,卻非是害羞窘迫,而是怒氣充盈,瞪著她面前靜靜拾掇著花草的遲空,見言語不能所動,便一陣拳腳相加。遲空自然不肯吃虧,反手一撂,輕輕松松抓住她的手臂,令她不能動彈。 “混蛋!臭小子!”罵聲不斷傳來。 “又怎么了?”多日相處下來,夭紹對這雙小兒女只剩下無奈。 沐奇忍住笑,回道:“自尚公子離開洛都后,郡主就不準長孫姑娘出府。十日之久,前幾天她還能按捺得住,這兩日卻不再能忍。她不敢來煩你,只整日磨著尉遲公子,要他陪著南下東朝?!?/br> “南下東朝?”夭紹望著丑奴,若有所思,“她還是存著那樣的心思么?”怔忡間不由輕聲嘆息,搖了搖頭,不理林外糾葛,轉身離開。 . 一晨時光飛縱即逝,午后,沐奇閑暇無事,自制了一根青竹魚竿,戴著斗笠去溪畔垂釣。豈料才剛撩袍坐定,魚鉤還未灑入水中,便見對面岸上一條人影疾步如飛,正朝內庭趕去。 “偃風!”沐奇高聲喚道。 “三叔?!睂Π兜纳倌暌汇?,縱身飛掠到他面前,氣喘未定,便急急問道,“郡主呢?” “這個時候,大約是在書房?!便迤姘櫰鹈?,打量他臉上隱藏不住的慌亂,“郡主讓你留守云閣莊園,怎么來了王府,什么急事?” “三叔請看這個?!辟蕊L的語氣十分慎重。衣袖一揚,張開緊攥的手指,掌心一枚古舊的于闐墨玉沾著些微汗漬,流澤深沉,婉轉而起飛鳳入云的刻紋。 沐奇臉色頓時大變,倉促不及的驚嚇中魚竿捏拿不穩,“哐當”一聲,墜在地上。 王府書房筑在一座山巖之上,飛閣孤峭,古藤懸掛,巖下便是奔流不息的悠長洛水。聽罷偃風稟知沈太后譴密使至洛都的消息,夭紹并不覺得多么地出乎意料,站在窗旁對著洛水流波沉思片刻,問道:“來了多少人?” 偃風道:“來的人不多,只有六位,據我觀察,應皆是禁宮高手。領頭的一位是沈太后身邊的常侍敬公公,我倒是曾聽少主說過,此人是沈門下祁氏一族的頂尖高手,功力之深,已達臻境?!?/br> 沐奇忍不住橫了他一眼:“說這些做什么!”又滿是擔憂地看向夭紹,嘴里卻故作隨意地試探,“難不成郡主要抗旨動手?” 夭紹卻不作答,看了眼一旁晶玉中的雪魂花,進退間并無多少躊躇。默默下定了決心,轉身自書架上取過已塵封多日的彩鞭,慢慢系在腰間。沐奇盯著她的舉動,心知不妙,剛想上前阻攔,卻聽夭紹道:“我自知進退,三叔不必擔心?!泵缮厦婕喤c偃風走出書閣,陽光照在身上,卻不覺絲毫溫暖,漫目只是陰霾遮途、寒風四起,不禁輕聲于心中嘆道:“婆婆,千萬不要讓我兩難?!?/br> 敬公公一行于四月初三自鄴都悄然啟程,因是密差,中原又逢戰火四起,過關行路比之往日多有不便,一路諸事繁瑣,走得極為緩慢,直至這日正午,才歷經辛苦到達洛都。入了北朝都城,馬不停歇,人不離鞍,揚鞭徑往采衣樓,以云閣玉令逼出偃風,示以沈太后的懿旨,請求與夭紹速速一見。 眾人在云閣莊園等候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見偃風引著夭紹前來。敬公公目不轉睛盯著長廊深處曼然而至的紫裙,待清楚明白地望見了夭紹的容顏,這才放任自己稍稍松懈了口氣,含淚上前行禮。 “敬公公快請起?!必步B含笑一扶。 敬公公仿佛是不勝歡喜,顫抖著起身,邊抹著眼淚,邊唏噓不已:“半年未見郡主了,怎瘦成這般模樣?”夭紹輕笑不言,敬公公小心翼翼陪同她走入堂內,感嘆道:“太后若是知道了,心疼交加,病情怕是更難痊愈了?!?/br> “病情?”夭紹一怔,腳步頓時止住,“婆婆得了什么???” “郡主竟不知道么?”敬公公露出詫異的神色,低沉下去的語氣分外傷感,“太后自入冬來得風寒臥病榻上,至今未起……想是之前不愿讓郡主擔心,這才壓下消息,不傳來北朝罷?!碧ы戳艘谎圬步B驚疑不定的面色,又慢吞吞續道,“且據御醫說,太后的病,怕是……”長嘆一聲,嗓音哽咽,深深垂首,再說不下去。 夭紹如何不辨他的言下之意,手腳一陣發冷,努力穩住心緒,靜靜啟唇:“說下去?!?/br> “是。奴冒死稟上實情?!本垂p膝跪地,匍匐低泣,“太后這次讓奴北上,是請郡主速回洛都的。奴離開鄴都時,太后病情漸沉,?;杷恍?。御醫道,怕是……撐不住這一年?!?/br> “一年?”夭紹聲音發顫,面色倏地一白。 一年,又是一年!那一個一年已去數月,這一個一年又突如其來地降臨而至。命運是如何地愛捉弄人,只此一年,還要生出多少的悲歡離合? “我……”夭紹在茫然間張開唇,想要說什么,卻在眼前忽起的昏眩下先失了言詞。 “郡主!”眼見她身子欲倒,偃風忙要上前扶住。 “不必?!必步B卻伸手擋開,竭力平穩住動蕩不安的心緒,靠著桌案,緩緩落座。 敬公公伏在地上,耳聽八方,心知夭紹的志念已有所搖動。一鼓作氣,緊接著道:“郡主試想,以太后對郡主的憐惜,若非身有無奈,豈能橫阻郡主的自由?上一次郡主執意留在北朝,太后當即書信一封送入北朝宮闕,讓北帝對郡主在洛都的行蹤留予情面。而如今……卻確實是……” “敬公公無須再說,我知道了?!必步B揉著額角,試圖恢復腦際清明,“我隨你……” “郡主!”一道聲音突然劈入堂上,將夭紹的話打斷。 夭紹蹙眉抬頭,只見沐奇不知何時趕來,遞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揖手道:“郡主是否又頭疼了?我帶來了藥,郡主先去里閣服藥歇一會兒,再與敬公公說話吧?!?/br> 不等夭紹接話,敬公公聞言忙直起身,本要出言勸阻,將說辭一并道出,但望到夭紹蒼白的面色,也是嚇了一跳,只得道:“郡主不必勞煩去里閣,在此稍歇,奴外面等候就是?!庇谑钦惺诸I著跟隨而來的五位長御,一并退出堂外,侍立廊下。 沐奇倒了一盞熱茶遞給夭紹,待她稍緩過心神,才道:“郡主,我方才進來之前,已有北朝禁軍包圍了整個莊園?!?/br> 偃風驚道:“什么?” 夭紹亦是一驚,望向沐奇,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便知內有玄機,疑道:“難道禁衛到來與三叔有關?” “我哪里有如此本事?!便迤嫘Φ?,“是尚公子回來了。他讓我告知郡主,若郡主愿與敬公公回東朝,這些禁衛將護送郡主直赴兗州,渡江南下。若郡主不愿回,這些禁衛將以東朝宦臣未憑官牒、私行北朝一罪扣押敬公公等人,擇日郡主南歸時,再行釋放?!毖粤T,細細分辨著夭紹眉宇間的躊躇,輕聲道,“郡主以為如何?” 夭紹垂首望著手中茶盞,熱氣蒸騰入眼,化作無限濕潤的迷霧。半晌沉默,終自唇間透出一聲疲憊的嘆息:“回王府?!狈畔虏璞K,起身自堂側偏門離開。 而等她再度踏入獨孤王府時,時已近晚,南風熏暖。一縷清幽笛音正凌空飄蕩,輕描淡寫的揮灑間,竟染涼了一天暮色。夭紹心頭本就寒霜籠罩,此刻聞曲情起,更覺悲傷。笛聲中懵然而行,直至書房山巖下,攀行幾步,忽覺入耳笛音竟是愈發清晰。她怔怔抬頭,這才望見高巖之上,那人白袍勝雪。書閣外青山橫嶂,河流闊蕩,西天烏金色的落日烈如火輪,紅焰吞吐暮靄風云,將那人袍袂上繡著的金色飛鷹照出奪目的霞光。本該是絕世的姿儀,而他一人獨立,披肩的黑發微亂在晚風間,周身竟漫溢起一股難言的孤寂。 沉重的腳步終于再難挪動,夭紹停在半途。 音色飛轉直下,萬千的婉轉與流連再是動人,卻還是與夕日一并沉沒于水天霞色。他緩緩放下唇畔的玉笛,似是長嘆了一口氣。落霞下的面容本如暖玉之美,然一雙鳳眸深邃冰涼,卻透出了太多的孤寡之色。 “為何要吹離別之曲?”山巖下傳來的溫柔話語令他一怔,轉過頭,才見麗色依舊,盈盈立于石階上。她見他長久無聲,只得再問道:“是以為我走了么?” 他并不答,定定望了她一刻,才慢步踱下。待站在了她面前,方微微一笑:“你已經回來了?!?/br> 西天的霞光還是有些刺人――夭紹不由自主避開他的目光,撫摸懷中抱著的木匣,解釋道:“回來時途經采衣樓,才知道云閣在南海的商旅已帶回了沉香木。我順道為阿彥看過了此趟商旅的途志,因此耽擱了了一個時辰?!?/br> “如此?!鄙讨p輕一笑,沒有多言。 作者有話要說: 久違了,商之君。 ----- 最近忙于工作,平時實在沒有多余時間,只能連續熬夜寫文,灌了不知道多少的黑咖啡,此章能完成實屬不易。近一萬六千字,按一般作者大人的章節字數來說,大家就當我一次更了四章吧。 其實除了工作,我目前還要準備兩個考試,精力耗損過甚。后面的章節如果更新不快,大家請給予體諒。 謝謝諸位朋友:) 諸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