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秦拂頓時一眼瞪了過去,撈過周子明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后振振有詞道:“他是要送我回去的,他怎么能醉?!?/br> 她說的理所當然,仿佛這偌大的殿上就只有這么一個人可以送她回去一樣。 這下周子明不知道自己是醉了還是沒醉,他楞楞的看著秦拂半晌,又看向她身邊的天無疾。 “天作之合”這四個字一下子涌進了他的大腦。 有那么一瞬間,他突然悲從中來,借著酒勁,只想找個人嚎啕大哭。 可畢竟喝醉了,一個眼花抱錯了人,整個人撲在天無疾身上。 不過既然抱錯了,周子明也不管了,拽著天無疾的衣袖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天無疾被他拽的臉色鐵青。 周子明不管不顧,邊哭邊說:“這次我爹就要叫我走了!我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跟著秦仙子了!你這小白臉??!憑什么是你??!” 他哭的嗚嗚咽咽,除了天無疾,沒人聽清他在說什么。 秦拂在一旁好奇的看著,試圖伸過手把周子明扒拉開。 天無疾卻是難得的一愣,面色一點點緩和了下來,最后看著自己衣袖上被蹭上的眼淚,臉上剩下了一點點嫌棄。 他猶豫著伸手拍了拍周子明的肩膀。 可在這一會兒功夫里,周子明自己又想通了,一邊更咽著一邊說:“你以后跟著秦仙子,你可不能做小白臉??!要不然你怎么配得上秦仙子……” 后面一通話喁喁噥噥,不知所云,估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天無疾嘆了口氣,伸手將他扶到了一旁。 秦拂探過腦袋問:“他說什么?他怎么哭了?” 天無疾沒有回答她,反而伸出了兩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問:“這是幾?” 秦拂皺著眉不說話,一副十分費解的模樣。 天無疾失笑道:“也幸虧是你醉著?!?/br> 這場宴席,鬧到了后半夜,這才終于結束。 最后秦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間,但多半是天無疾把她給送回去的。 但秦拂哪怕是醉了也沒休息多久。 她躺下沒一個時辰,外面夜色正深,秦拂卻突然驚醒,被半壇酒灌的暈暈乎乎的大腦陡然清明。 她坐在床邊,對著窗下的月色伸出手,手上白光一閃,半頁粗糙的紙張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秦拂看著那半頁紙,腦海中一片清明,神情卻陰晴不定。 她迅速閱讀了那半頁紙上渺渺幾行字跡。 在她閱讀完的那一刻,紙張又重新破碎成白光,融入了秦拂的身體之中。 秦拂在床邊坐了片刻,突然起身往外走。 今夜她醉酒睡下,無意中神識下意識的沉入了識海,習慣性的去搜索識海中散落的話本蹤跡。 而以往遍尋不見的話本這次她不過是隨意掃了幾次,便從識海中抓出一片白光來。 白光化作半頁紙張。 而那紙張上的內容……居然是有關仲少卿。 秦拂走出門,想著紙張上的內容,只覺得睡意全無。她抬頭看了看月亮,索性推開了小院的籬笆門,準備去崖邊練套劍法冷靜冷靜。 而剛一腳踏出小院,秦拂的眸光就是一凝。 月色之下,她的籬笆院墻的一角,一只火紅色的狐貍隱在陰影之中,那雙同樣赤紅的狐貍眼睛卻直直的看著她的方向。 那赤色的狐貍看著她,她看著那狐貍,兩相對視,秦拂突然抽出了腰間的斷淵劍指向那狐貍,冷冷道:“仲少卿!” 妖族妖皇一脈,本體便是紅狐。 而秦拂少年時曾救過的那只幼狐,和面前這只體型不小的成年紅狐長的一模一樣。 這只紅狐是仲少卿! 秦拂這次徹底清醒了過來,可想著那話本中的內容,再看看仲少卿此刻的模樣,秦拂卻渾身緊繃。 ——面前的紅狐,那背后搖曳的尾巴分明是八只。 紅狐一族的修為越高尾巴數量也就越多,可仲少卿一直到殺父繼位,也不可能有這么多尾巴! 話本上那幾行字突然出現在了秦拂的腦海里。 ——仲少卿弒父奪其妖丹,以妖族秘法熔煉妖丹中的修為,繼承了其父大半妖力,修為直破渡劫期,鎮壓族中二心妖修。 她原本以為那話本中的事情還沒發生,畢竟幾日前她見仲少卿的時候他的修為還是正常水平。 可原來在這個時候,仲少卿便已經熔煉了他父親的妖丹! 秦拂劍尖微抬,已經做好了解除斷淵劍封印的準備。 而在秦拂冰冷的目光之中,仲少卿卻突然從原型化成了人形。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化成人形后,面色卻蒼白的可怕,嘴角還猶帶血跡,看起來虛弱到能被任何人當場擊殺。 面對著秦拂的戒備,他卻視若無物,看了她半晌,在秦拂要張口質問之前,他突然說:“拂兒,我剛剛熔煉了我父親的妖丹?!?/br> 秦拂握劍的手一緊。 剛剛? 仲少卿卻仍然自顧自的說:“他們推舉我上位,不過是想讓我做個傀儡而已,可我不想做這個傀儡,所以我用了妖族禁術,以此生與飛升無緣死后不入輪回為代價,奪了我父親的妖力?!?/br> “拂兒,有力量的感覺真好,可熔煉那妖丹的時候卻那么疼,我能感覺到那妖丹之中,那老東西仍舊在詛咒我、怨恨我?!?/br> “可他憑什么怨恨?”他顛三倒四的說:“他一個又一個的生下子嗣,卻對他們不管不問,他后宮里的人來來回回來來回回,卻連我娘的名字都不記得,他任由他的那些兒子們蹉跎我,他的兒子們要殺我的時候他不曾問什么,可我殺了他的兒子,他卻問我可曾有愧?” “愧?我為什么要愧!” 仲少卿突然哈哈大笑,渾身妖力躁動,幾欲癲狂。 秦拂厲聲道:“仲少卿!” 仲少卿猛然停了下來。 他那雙紅色的眼睛直直的看著秦拂。 秦拂渾身緊繃。 如無意外的話,如今的仲少卿是渡劫期修為,和她差了整整兩個大境界。 如果他要動手…… 就在她這么想的時候,一陣風拂過,秦拂下意識的瞇了瞇眼,再睜眼時,卻看見天無疾從仲少卿身后不急不緩的走了過來。 仲少卿似乎并未發現,仍舊看著秦拂。 秦拂急的不行,一邊不讓仲少卿發現端倪,一邊給天無疾使眼色。 天無疾卻視若無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這時,仲少卿看了她半晌,緩緩開口道:“拂兒,抱歉,我太疼了,我以前這么疼的時候,只要碰碰你送我的金鈴鐺就能好上許多,可我這次沒找到金鈴鐺?!?/br> “然后我就想著,如果……” 他話沒有說完,已經走近的天無疾突然伸出手,一根金針直直的刺入了他的后背。 仲少卿半句話沒說完,便連掙扎都沒掙扎,直直的倒了下去。 秦拂迅速上前,連捏了三個昏睡決,察覺到他真的沒有反應了,這才抬頭看向天無疾。 天無疾解釋道:“他現在看著強大,但妖力尚未融合,和他原本的妖力還有沖突,其實極度虛弱,現在,別說是你我,哪怕是姬澗鳴來,都能一劍將他戳死?!?/br> 秦拂低頭看向仲少卿,面色有些復雜。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虛弱,卻直接從妖族闖到了人族,來到了這里。 千方百計的奪了妖皇的位置,千方百計的弒父奪丹,卻連個信得過的地方都找不到、一個信得過的人都沒有。 何必呢。 秦拂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額頭。 天無疾看著地上的人,近乎冷漠的說:“他動了禁術,修為一夕之間提升到渡劫期沒錯,但此生卻再也無緣飛升了,而且死后神魂具滅,再也沒有輪回?!?/br> 秦拂“嘖”了一聲,終于嘆出聲:“何必呢?” 天無疾沒說什么,看了一會兒,問她:“仲少卿怎么處理?是關起來送到天衍宗還是放他走?” 秦拂看了一眼,說:“等下我把他扔到劍碑旁算了,今天就當他沒來過?!?/br> 雖然還沒有繼位大典,但他現在是妖皇了,囚禁一個妖族少主和囚禁一個妖皇可不一樣。 從前妖族有人鎮著,他們敢軟禁仲少卿是等著做交易,可如今仲少卿就是鎮壓妖族的那個人,他們若是現在把他囚禁了,無異于給妖族那些主戰派一個和人族開戰的理由。 而且還是一個他們不占上風的理由。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秦拂怎么可能會做? 這么想著的時候,秦拂又看了他一眼,一時間只覺得仲少卿這個人簡直等同于麻煩本身。 囚也囚不得,殺也殺不得,他要是發瘋了,自己還擋不得。 所以,還是那句話,何必呢? 費盡心機爾虞我詐的做到了這個地步,為的是什么? 秦拂想了想,從儲物戒中取出了那枚金鈴鐺,扔在了他的身上。 第106章 天衍宗。 天剛蒙蒙亮,外門弟子們如往常一樣,被一陣低沉的鐘聲叫醒,紛紛爬起來結伴去外門弟子院中做早課。 他們到的時候,今天教導的老師還未到,相熟的弟子不約而同的三三兩兩湊成一團,低聲聊著昨日傳遍修真界的妖族新皇仲少卿之事。 外門弟子們很少能接觸到門派內的核心事務,雖然是在天衍宗這樣的大宗門內,但對于這種關系到妖皇繼位之類的宗門長老們才會cao心的事情,他們也都是道聽途說居多,最多就是偶爾聽自己的師尊提起過一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