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一劍落下,秦拂冷冷道:“那就不妨試試,試我敢不敢逆天而行?!?/br> 她話音落下,有那么一刻,天際翻滾的黑云連同這突如其來的雨仿佛都一起停頓了瞬間。 在這停頓的一瞬間,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突然從秦拂身體之中激蕩開來,震蕩了整個飛仙門,驚的飛仙門眾人紛紛深夜驚醒。 但也只有那么片刻。 下一刻,那股力量仿佛被人有意識的收斂住了一般,轉瞬間消失于無。 如果現在有人在秦拂院中的話,就會發現,秦拂不知何時已然陷入了入定狀態,她手中還拿著劍,但周圍的風雨仿佛刻意避開了她一般,一股磅礴的力量只醞釀在她周身的方寸之間。 最起碼天無疾趕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天際間紫色的雷霆翻滾,但卻仿佛顧忌著什么一樣,不敢落下。 天無疾站在雨中,和秦拂離的不遠不近,寒江驚異又驚喜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這丫頭,這是在結嬰??!” 天無疾一言不發,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了一把傘,緩緩走向秦拂,撐在了秦拂頭頂。 秦拂周身磅礴的力量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寒江的聲音還在他耳邊喋喋不休:“不到百歲結嬰,如果她這次能成功的話,不到百歲的元嬰期,哪怕是當年的你我也做不到??!我當初一介散修蹉跎太久,結嬰時也一百三十多歲了,我記得你當時是學的太雜,硬生生拖到了一百歲才結嬰……” 天無疾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他將周身的風雨擋的嚴嚴實實的,抬頭如看天際翻滾的雷霆。 看了片刻,他突然淡淡道:“我突破瓶頸第一次受雷劫時,是在渡劫期,你受第一道雷劫也是在渡劫期?!?/br> 寒江劍尊聲音一頓,說:“是,參照上古大能,他們受雷劫都是在飛升之際,也就是你我因果牽扯太多,渡劫期就受了雷劫才突破。當初你受雷劫時,天衍宗全宗都以為你要飛升了,誰知道只是突破渡劫期,也是修真界獨一份了?!?/br> 天無疾看著天邊翻滾的雷霆,扯了扯嘴角,道:“可如今阿拂不過是結嬰,天道就迫不及待的想下雷劫,也不知道是阿拂今生牽扯太多還是前生作惡太過,它還真是越來越急躁了?!?/br> 寒江劍尊不言不語。 天無疾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袖子,淡淡道:“今天我就站在阿拂身邊,我倒要看看它敢不敢下雷劫,它若是敢的話,那阿拂才真的是頭一份了?!?/br> 寒江劍尊冷笑道:“果然是越來越急躁了,怎么?它怕了?這么對付一個元嬰期的小姑娘?” 天無疾笑道:“它怕,我卻不怕,它敢下雷劫,我就敢讓它的雷劫有來無回?!?/br> 寒江在他耳邊哈哈大笑,道:“那我倒是想讓這小姑娘成為咱們修真界的獨一份了,好歹是繼承了我的斷淵劍,這個待遇夠排面?!?/br> 天無疾嘴角也緩緩露出了一絲微笑。 兩個人的笑容,在這個暗潮洶涌的夜晚如此不合時宜。 …… 秦拂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大夢一般。 夢中她如同一個瀕死的病人一樣,于垂危之際,走馬燈一般回顧了自己的前半生。 從她剛出生時還沒有記憶的牙牙學語,到她幼年時跟在老劍客身邊的那幾年,到她獨自長大,長成一個能保護自己的人。 墨華出現,將她帶上了山。 那之后,這個夢境仿佛突然快了起來,上山之后長長的幾十年轉瞬即逝,甚至不如她當凡人時的那十幾年來的清晰。 直到她受傷閉關三月。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她會夢見那個話本,墨華會帶蘇晴月回來,一切都將分崩離析。 可她突然覺得厭倦了。 她莫名有一種直覺,如果將后面的路走完的話,自己或許會真的如同一個病人一樣,走馬燈之后徹底結束自己的一生。 她告訴自己,足夠了。 到這里就足夠了。 后面的那些,是變數,她自己已經知道該怎么走,不需要再去走一遍了。 那一瞬間,風雨頓歇。 秦拂只覺得一股暖流走遍她的四肢百骸,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舒適。 她仿佛好好的睡了一覺一般。 鼻端聞見了泥土味,秦拂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 還是昨天的那個小院子,入目皆是風雨過后的狼狽。 秦拂還沒想起來都發生了什么,耳邊突然聽見一個聲音。 “阿拂,祝賀你成功結嬰?!?/br> 是阿青。 秦拂還沒意識到他說的是什么,只聽到這個聲音,嘴角就下意識的露出了一絲微笑。 第79章 “阿拂,祝賀你結嬰成功?!碧鞜o疾這么說。 秦拂抬起頭。 天邊小雨將停,空氣中還有濃重的水汽,他手里拿著一把濕噠噠的雨傘站在自己旁邊,正含笑看著她。 秦拂動了動筋骨,只覺得全身上下從未這樣輕盈過,閉目內視丹田,丹田中原本氣態的靈力凝聚成了液態,淺淺的的鋪滿整個丹田,如池水一般,而在那池水之上,一個半透明的小人閉目浮在水面打坐。 那小人分明是她的模樣。 這就是她的元嬰。 秦拂睜開眼睛,下意識的伸手握住斷淵劍。 斷淵劍發出陣陣劍鳴,仿佛也在為她祝賀。 此時此刻,她突然有了一種拔劍和誰打一場的沖動。 秦拂抑制住這種沖動,看向了天無疾,問道:“阿青,我這次結嬰用了多長時間?” 天無疾始終含笑看著她,聞言回答道:“從昨晚到現在,四個時辰?!?/br> 四個時辰,算得上是相當短了。 天衍宗元嬰以上的前輩結嬰時大多少則三兩日,多則五六日。 據說執法堂有一位化神期的前輩結嬰時結了整整半個月,期間兇險非常,他的師尊一度險些以為他要隕落。 墨華號稱天縱英才,結嬰時也用了一整天。 像秦拂這種的,只用了四個時辰,順利的似乎毫無波瀾,說出去都會被人一口咬定是吹牛。 可秦拂回想自己結嬰的那四個時辰,卻發現自己什么都回想不起來。 她仿佛只是一閉眼一睜眼睡了四個時辰一般。 但她的直覺卻告訴她,在那四個時辰里,自己必然遭受了非同尋常的兇險。 秦拂緩緩出了一口氣,卻沒覺得喜悅,心中只有一種巨石落地般的輕松。 旁邊,天無疾再次說道:“阿拂,恭喜你結嬰?!?/br> 秦拂抬頭看向他,后知后覺的喜悅這才從心底翻涌出來。 她也才終于明白為什么結嬰之后自己的第一反應不是喜悅,而是輕松。 因為在那個話本之中,自她遇到了蘇晴月之后,她的修為就卡在了金丹大圓滿再難寸進,一直到那個話本的最后,秦拂身死墨華劍下,她也終究沒有突破元嬰,甚至不進反退,滿身修為被廢了個一干二凈。 她現在去回想那個話本,已經想不起她的修為到底為什么不得寸進,又是誰害的她修為盡失了。 可她卻清清楚楚的記得,話本中的秦拂一直到死都是金丹期,而蘇晴月和她身邊的追隨者們卻仿佛得到了天道眷顧一般,一路風生水起。 她自那三個月之后沒有刻意去想這件事,可話本中的結局卻仿佛一塊大石頭一般,重重的壓在了她心底。 她秦拂終生再難寸進。 那個話本加上魔族的預言,讓這個結局更有了一種宿命般的意味。 而現在,這個宿命卻連同秦拂多年的瓶頸一起被打破了。 在她膽大包天的質疑天道的這一夜,天道給予她的終生再難寸進的預言被一同打破了。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天道安在她頭上的第一個宿命已然被打破,那么魔族的那個預言以及她后半生的宿命,是不是也能被打破? 這讓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天道也并非是無所不能的,否則它若是想讓她入魔,又何必去整這些彎彎繞繞,直接強行讓她入魔不成? 但是它不能。 所以,她便還有機會。 昨夜她在雷聲之下問天,滿心傲然之余是不可言說的憤懣,而現在,她卻突然覺得一切也不過如此。 天道預言她會入魔,成為一代魔王。 可它既然都不能阻止她突破,又談何讓她入魔。 不過如此罷了。 修道本是逆天而行,如今她要逆的,不過是天道而已。 這個念頭出來的時候,秦拂心中一片海闊天空。 她轉頭看向天無疾,聲音中也帶了一絲笑意,問道:“你等我很久了嗎?” 天無疾輕笑:“不算太久?!?/br> 秦拂卻半個字都不信他。 他手里拿著一把濕噠噠的傘,半個身子都濕透了,顯然是給她撐了一夜的傘。 阿青現在身無靈力,體質比凡人也強不了多少,他若是受涼,那實打實是會生病感冒的。 秦拂頓時把什么結嬰什么天道都扔到了腦后,抓著天無疾的手腕就想帶他回房。 天無疾偏頭看她,問道:“阿青,你現在已經是元嬰期了,不到百歲的元嬰期,你不高興嗎?” 秦拂隨口答道:“我高興啊?!?/br> 天無疾輕笑:“別人突破元嬰,我見過整個宗門昭告天下恨不得普天同慶的、見過一朝突破立刻擺上元嬰老祖排場的、見過突破第二天就提劍□□的,世間百態,我所聞所見,都逃不過一個七情六欲,可是我們新晉的元嬰老祖阿拂,怎么突破元嬰看起來還沒吃盤桃花糕來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