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染跟夏帆打球，就是想把今天學的再練習一下。整個臺球廳里，夏帆雖然打不過他，但其他人他還是隨便虐的。和他打是最合適不過了。

    “沒有，是我太菜了?！毕姆皇腔卮鸾镜脑?，卻沒有去接那根棒棒糖。

    姜染覺得這就是小孩的逆反心理。她干脆把棒棒糖的糖紙拆了，兩步走到夏帆面前，將棒棒糖塞到他嘴里，抬起手拍了拍少年的腦袋，笑道：“謝謝你陪我打球?！?/br>
    -被穆年舟用激將法刺激一晚上的陸君川，終于決定來臺球廳找姜染。本來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約她吃個晚飯。他到門口時，就看見了這一幕。

    那天和他坐在飛機頭等艙那個叫夏帆的男孩，紅著眼眶站在那里。他對面的姜染手里拿著一根棒棒糖，低頭耐心剝開棒棒糖外面的透明糖紙，往前一步，將棒棒糖塞進男生的嘴巴里。然后，摸了摸他的頭。

    平日里那個冷冰冰的女人，此時鳳眸彎彎，臉上掛著幾分溫柔耐心的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

    第13章 沒離

    陸君川在門口站了數秒，轉頭離開了?；氐杰嚴?，他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訂去南城的機票，明天去工廠?！?/br>
    本來陸君川是訂的今天去南城，晚上參加一個酒局，明天一早再坐車去青溪市的新工廠看一看，因為決定晚上來找姜染，就把飛機臨時取消了。助理那邊也不敢問為什么改主意，匆匆就幫陸君川訂了兩個小時后的一趟航班。還好，還有最后一個頭等艙位。

    不可否認，陸君川昨天在穆年舟的一頓攻勢下是有了危機感?；蛘哒f，有了希望嘗試和她繼續的想法。

    但他看見剛才的姜染，又覺得許多事情都是他對姜染的固有認知。其實姜染從來不是他以為的模樣。換句話說，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姜染。

    也許姜染現在的生活就很好。

    他反而是多余出來的那一個。-

    陸君川在青溪市要考察三天，他到青溪市的第一天便宴請了當地領導。宴席中，由于各方面管制的問題，沒喝多少酒，事情倒是談了不少。當地領導為了體現出青溪市發展的不錯，說了不少最近的政績。

    末了，還順口提了句：“對了，我們省最近承辦的臺球比賽的決賽，也放在了我們市里，就在下周?！?/br>
    當地領導說了那么一大堆，陸君川都沒記住。唯獨記住了這件事情。

    下周。如果賽程長的話，他是趕得上的。

    巡回賽決賽一共五輪。姜染因為排名靠前的緣故，無需參加前兩輪，從第三輪開始打。

    姜染是比賽前一晚到達青溪市的，住在主辦方安排的三星級酒店。她放下行李后，提著球桿準備找個附近的臺球廳練球。

    姜染打臺球十幾年了，她很清楚臺球這項運動在華國并不是什么紳士運動。臺球廳更是魚龍混雜。在這樣陌生的地方，姜染為了能安心練球，她把頭發束起，戴了個黑框眼鏡，穿了一件和保險業務員差不多的襯衫牛仔褲，戴上口罩出門。

    姜染在附近找了三四家臺球廳，斯諾克的臺子早就被那些提前到的選手包場了。為了讓這一晚上的時間不被浪費，姜染通過app找了一家比較遠的臺球廳。

    姜染提著箱子進去時，發現臺球廳只開著兩個臺子，幾個客人都在那吞云吐霧。她走到吧臺對老板說：“開個斯諾克的臺子，最好是帶包房的?！?/br>
    老板很不客氣道：“包房一小時兩百?！?/br>
    姜染嘴角抽了一下。這老板可真敢要啊。

    北城那種高級臺球廳包房也就差不多這個價格。這種小城市一般五六十就差不多了。八成是最近青溪市舉辦斯諾克比賽，各位老板坐地起價。

    姜染也懶得再跑了，她看了眼手表，現在是晚上7點鐘，她直接掃碼一千塊，道：“先給你五個小時的?！?/br>
    “叮咚，微信到賬一千元?！彪S著系統音發出，老板一邊cao作電腦開桌，一邊說：“送您茶水飲料，您請自行挑選?！?/br>
    姜染：“礦泉水就行?！?/br>
    姜染在臺球廳練了四個小時，11點從包房出來。

    這個時間，臺球廳里已經沒什么人了，姜染往吧臺的方向走。吧臺旁邊站了個男人，皮膚有點黑，穿著個花襯衫，滿臉褶子，看上去有四十幾歲的樣子。

    “包房結賬?！苯镜?。

    老板掏出兩百塊現金遞給姜染，“四個小時，找你兩百塊錢?！?/br>
    姜染伸手剛拿到錢，旁邊那個中年男人突然開了口：“咦，這美女有點眼熟??？”

    姜染起初以為是有臺球愛好者認出她了。她不想和別人有交集，拿上錢正準備走，那人一個閃身擋在姜染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染，最后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笑道：“哎呦，這不是小霸王嗎？”

    小霸王。聽見這個稱號，姜染的頭皮幾乎都豎起來了，后背有些發涼，呼吸不自覺加重。

    姜染沒有吭聲，想繞過男人離開。

    那男人卻不依不饒擋著她，用吊兒郎當的態度問她：“小霸王，好久不見，你現在還打臺球呢？是來參加巡回賽決賽的嗎？”

    姜染抓著臺球桿箱的手緊了緊。

    她還沒說話，臺球廳老板道：“老吳，你別擋著我客人走路?！?/br>
    這個叫老吳的男人聽老板這么說，才閃身把路讓開，吊兒郎當說了句：“小霸王還和以前一樣啊?！?/br>
    姜染不理他，徑直離開。

    等姜染一走，那中年男人從口袋摸出根煙，“這小霸王，小時候跟假小子一樣，長大了好像還挺有味的，不知道摘了口罩什么樣?！?/br>
    臺球廳老板這會已經低頭開用手機打游戲，他也沒抬頭，只是對那中年男人道，“老吳，這人你不會不認識吧？咱們國家女的打斯諾克，她排第一?！?/br>
    “是嗎？”老吳對這排名也不稀奇，他又抽了兩口煙，突然想到個事，湊到吧臺問老板，“那她是不是也算個明星了？是不是挺有錢的？”

    老板不屑道：“也就在女的里還可以，男的一個都打不過，能有個屁的錢?！?/br>
    老吳靠在吧臺抽煙，沒接老板的話。-

    姜染自從到了姜家，可以說是完全脫離了過去的生活。近幾年，她已經幾乎不去想以前的事情了，她覺得自己忘了它們。

    可就在看見老吳的時候，姜染才意識到，那些事情在她的記憶里。永遠不會被忘記。

    早上，姜染和無數個去參加比賽的早晨一樣，束起長發，穿上合身的襯衫馬甲西褲，戴上紅色的領結，前往比賽地點。

    簽到過后，等候入場。

    “小姜，來來坐這?！焙敖镜娜私嘘愩?，今年33歲，前幾年拿到過職業資格，如今已經到期了。他以前和姜染打過比賽，兩個人關系不錯。

    姜染拿了瓶礦泉水，坐在陳銘旁邊。

    陳銘打量了一下姜染，問她：“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沒睡好？怎么氣色這么差？”

    “酒店的床睡的不太舒服?！苯久銖娦α诵?，隨便找了個借口。

    陳銘：“你住的是主辦方安排的酒店吧？要是住的不舒服就自費換一個，比賽獎金五萬塊呢，我是沒什么希望了，你應該沒問題?！?/br>
    主辦方只為資格賽前16名的選手提供住宿，其他人不但住宿自理，還得另外交錢。

    斯諾克選手都很窮，選手中有個段子：說當斯諾克選手就是每天穩定0收入，還要倒貼三餐和水電。

    姜染沒回陳銘的話，而是換了個話題：“你的比賽在幾點？”

    陳銘：“兩點半?！?/br>
    姜染：“我也是，我們打一會吧?！?/br>
    第三輪是兩場同時進行，姜染和陳銘不是對手。-

    下午14點30分。姜染的比賽開始。

    昨天遇見老吳后，姜染心態上還是有些受影響的，前三局她的發揮并不好，讓對手抓住機會連下三局。

    比賽是9局5勝的模式。第四局剛開始，臺下的人已經不太看好姜染了。

    “這個j今年退步不少啊，之前我還挺看好她的?！薄笆遣皇钦剳賽哿?？挺多女選手一談戀愛就不訓練了，水平下降得厲害?！薄坝锌赡?，女的就是容易戀愛腦?！?/br>
    第四局打完，姜染的戰績是0-4。她坐在角落里休息，面無表情。

    身后傳來觀眾竊竊私語的聲音。

    “靠，這女的是不是買□□了，買的自己輸？”“那她這也太假了吧，以她的技術打個4-5也說得過去啊?！薄八麐尩?，如果她這次輸了，以后她的比賽老子再也不買了?！?/br>
    只要是體育競技的賽事，都有人開盤。

    姜染本身是見怪不怪的。

    也許是昨天見過老吳的原因，她聽見身后的人買了她贏，只覺得背后發涼，小時候的記憶翻江倒海般涌來。她的手心緊緊攥在一起，額頭出了些冷汗。

    這一場休息時間較長，姜染干脆起身回了休息室，擰開一瓶礦泉水拼命喝。等她把一瓶礦泉水都喝完了，心情才終于得到一點點平復。

    從第五場比賽開始，姜染的狀態明顯起了變化，整個人發揮可以說是完美。接下來的每一場，姜染都以低失誤的高分贏得比賽。

    第九場，姜染甚至打出147的高分。

    是本次巡回賽的第一個147。也是姜染人生中第二次在比賽中打出147的滿分。

    -陸君川忙完工作到巡回賽決賽現場時，看見幾個員工在用紅球和彩球在球桌上擺147的數字。

    帶他來的是青溪市領導的秘書。秘書以為陸君川不懂，向他解釋道：“比賽已經結束了，剛才有選手打出滿分147的高分，現在應該是準備拍照留念?！?/br>
    陸君川單手插在褲子口袋里，在現場掃了一圈。他看見了姜染。

    女人戴著口罩坐在角落里，兩只手規規矩矩放在腿上，全然沒有之前那種氣勢，反而像是做錯了什么事情的孩子？

    陸君川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姜染。

    很快147數字被擺好，姜染被工作人員叫過去，兩只手撐在球桌邊沿，配合幾個記者照相。

    明明拿了147，可女人的眼中卻沒有什么笑意。過程中問了兩三次：“可以了嗎？”

    等記者說“好了”的時候，她頭都沒有回，轉身就離開了。

    站在陸君川身邊的同行秘書也看見了這一幕，小聲說：“這個臺球女選手怎么一臉心情不好的樣子?！?/br>
    她就是心情不好。陸君川和她不熟也感覺得到，姜染的狀態不對。

    他稍稍偏頭問秘書：“幫我去問問主辦方，選手一般從哪個門離開?！?/br>
    秘書也不好問原因，只能應下來。

    幾分鐘后，陸君川將車開到比賽場地的后門。將車停在路旁等姜染。本以為比賽結束了，姜染會很快離開，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半個多小時。

    在陸君川拿出手機，打算打電話確認姜染是否已經離開時，看見場館門后被打開，一個提著臺球桿箱的女人走出來。是姜染。

    看見女人在路邊攔車，陸君川將車開了過去，探身過去為女人打開前排車門，道：“去哪？我送你？”

    第14章 沒離

    姜染訥訥的看著車里的男人，第一時間有些恍惚。因為她在青溪市，而不是在北城。

    姜染站在車門口未動，問道：“陸總，你怎么在這？”

    “來工作，正好知道這里有臺球比賽，就來看看?！标懢ɑ卮鹜杲镜膯栴}后，從車里打開后備箱，“東西放后面，上車吧，我帶你去吃飯?！?/br>
    姜染遲疑片刻，還是將箱子放在了后備箱里。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