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慎夫人緩緩直起身子,看向皇后,輕聲問:“不知皇后娘娘宣我來有什么事?” “大膽!誰給了你膽子直視皇后娘娘儀容的?皇后娘娘都沒叫你平身,你自己就起來了!果然是恃寵而驕哇!”是德妃嬌滴滴的怒喝。德妃翻了個白眼,比她老,比她丑,憑什么總一個人霸著圣上?“娘娘!她還把咱們這兒當成胡國的榮王府呢,以為自己是女主人,誰都不放在眼里!” “我沒有!你不要污蔑我!”慎夫人看向德妃,焦急地反駁。 德妃“嚇”得身子一抖,害怕地面向了皇后:“娘娘,她兇我!一個從一品夫人,竟敢兇正一品皇妃,這宮里的規矩,在她那兒都成了擺設了!” 皇后本來就看慎夫人不順眼,一個已婚的生過孩子的女人,居然破天荒的爬上了龍床,老百姓都快笑掉大牙了,卻不是笑博爾濟吉特氏,而是笑皇帝。人家笑博爾濟吉特氏干嘛呢?從庶王爺的正妃變成皇帝的寵妃,那是她本事大呀!可皇帝放著秀女不享用,非得疼愛別人的妻子,是皇帝有眼無珠啊。這會子,慎夫人撞到槍口,還犯下大錯兒,皇后沒道理不趁機立立威。 “趙嬤嬤?!?/br> “奴婢在?!?/br> 皇后淡淡說道:“拿墊子來。本宮與四位一品皇妃要齊心協力教導慎夫人規矩,怕是用的時間得久些,墊子記得多放層棉絮?!?/br> 貴妃、淑妃、德妃、賢妃的臉色齊齊一變,皇后真是老狐貍,她們只打算擠兌皇后,叫皇后出這個頭?;屎笠幌?,卻生生把她們四個給綁在了一塊兒,待會兒若是圣上問責,她們也逃不了干系。不過好歹,法不責眾,圣上再寵愛慎夫人,也不會同時與皇后、四妃翻臉。 趙嬤嬤拿了墊子來,請慎夫人跪在上頭。 慎夫人低垂著眉眼,不卑不亢地跪下了,這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又看得四妃好一陣惱火,一點兒折磨她的快感也沒。她應該像其他被刁難的宮妃一樣,哭著說她知道錯了、說求她們高抬貴手繞過她。但如果慎夫人真的那么做了,她們會繞過她嗎?答案是否定的。 德妃嬌柔地嗔了嗔:“皇后jiejie,您瞧她那是什么表情?完全沒把咱們放在眼里!” 賢妃冷笑著附和道:“草原兒上來的韃子,你指望她多知書達理?” 德妃笑了笑,斜睨了慎夫人一眼,見她一張臉瞬間變白了,她也瞬間有了報復的快感:“呵呵,我以為她貴為榮王妃,好歹也懂點兒規矩的,罷了罷了,她在胡國王庭丟臉無所謂,到了咱們北齊皇宮可不許出什么岔子,眼看著快要過年,宮里的宴會又要多起來,別屆時給皇后和圣上捅出什么簍子來!” 賢妃笑得眼珠子都快看不見了:“派幾人盯緊她,量她也闖不下大禍。上次她與圣上一夜風流,就是缺個人盯著?!?/br> 德妃嗤然一笑:“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把盯著的人甩掉了?” …… 德妃、賢妃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不堪,直把慎夫人貶得一文不值。 慎夫人的身子輕輕顫抖了起來,一雙素手也緊緊地握了起來。 突然,臉頰一燙。 德妃驚得大叫:“哎呀,對不住了慎meimei!我沒拿穩杯子,有沒有燙到你?” 能不燙嗎?新倒出來沒多久的開水,慎夫人只覺得半邊臉和脖子全都被火燒起來了一樣,可她又能說什么? 皇后凝了凝眸,德妃過分了,瞪了德妃一樣,德妃不以為然地晃了晃腦袋?;屎笥纸汹w嬤嬤帶慎夫人去偏房換衣上藥。 上完藥出來,慎夫人的眼睛都腫了,顯然哭過。 皇后見立規矩立得差不多了,也不想鬧得太僵,就道:“留下用完午飯再走吧?!?/br> 這是想等臉上和脖子上的紅腫消下去。四妃偷笑,起身向皇后辭了行。 用膳時,慎夫人默默地坐在皇后下首處,并未因一次惡意刁難就學會見風使舵,她只是一口一口艱難地吞咽著,宮女給她夾什么菜,她便吃什么菜。但明眼人看得出來,她根本難以下咽。 皇后放下筷子,看著她柔聲問:“可還疼?” 慎夫人點點頭,又搖搖頭,淚水在被皇后關切地詢問時掉了下來。 皇后嘆了一聲,暗付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一個被強。暴又不得已與丈夫孩子分離的女人已經夠可憐了,她為何還要聽了四妃的挑唆朝她發難?愛一個男人時,恨不得占盡他的寵愛;但如果不愛,一分恩寵都是萬分折磨?;屎髶u搖頭,語重心長道:“本宮并非存心傷害你,我們中土有句話,叫‘集寵于一身,也是集怨于一身’,圣上偏疼你偏疼到壞了后宮的規矩,眾位meimei們意難平,這才要聯手刁難你。我若不明著做做樣子讓她們瀉火,你往后,還不知道要吃多少暗虧?!?/br> 慎夫人仿佛并不領皇后的情,依舊悶頭扒飯,淚水一滴一滴砸在米飯里,又被她吞咽下去。 皇后給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忙夾了一塊草原口味的烤小羊腿給慎夫人,慎夫人看了一眼,卻是哭意更甚。 皇后想她是睹物思人,忙又叫宮女把所有草原口味的菜式撤了下去。 一頓飯,慎夫人是流著淚吃完的。 但慎夫人的厄運沒有因為一頓教訓而結束,慎夫人帶著皇后的賞賜回往龍陽宮時,在玉湖旁碰到了德妃與賢妃。 二人都是尖酸刻薄的性子,其中以德妃最為囂張,德妃雙手插抱胸前,傲慢地看向慎夫人,陰陽怪氣道:“你就是在這兒勾引了圣上吧?就憑你這長相也想學當年的染如煙?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慎夫人咬了咬唇,深吸幾口氣,對上德妃凌人的視線:“我沒有學誰,我是被強迫的!” “喲,鳳棲宮的教訓不夠深刻呢,一轉眼又不知道尊敬本宮了!”德妃給身后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上前,一把擒住慎夫人,慎夫人勃然變色,“你要對我做什么?” 德妃冷冷一笑:“教你規矩啊,這都不懂,白癡!” 語畢,挽住賢妃的手,進了一旁的林子。 賢妃擔憂地蹙了蹙眉:“不會鬧出人命吧?” “賢妃jiejie放心,別說人命了,連一條疤我都不會給她留下?!彼龓淼亩际亲畹昧Φ膶m人,能把人折磨得哭爹喊娘,卻又不在體表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慎夫人被老嬤嬤捂住嘴拖進了林子,那里早已備好木架與刑具。慎夫人滿眼驚恐,想逃,卻被老嬤嬤死死地綁在了架子上。隨后,老嬤嬤陰冷一笑,把一整排夾棍夾在了她腰身,奮力一拉,痛得慎夫人渾身發抖。奈何嘴被堵住,只能悶悶地發聲,這點兒聲又被嬉笑的小宮女兒們給遮掩了下去。 賢妃用帕子擦了擦鼻尖,問道:“夠了吧?再折騰骨頭該斷了?!?/br> 德妃翻了個白眼:“這哪里就夠了?不給她點兒顏色瞧瞧,她都不知今后要怎么安身立命?!币粋€人獨占圣上,想得美? 待老嬤嬤折騰得自己都快沒力氣了,慎夫人也暈過去了,德妃才冷笑著走過去,喚道:“拿水給我潑醒?!?/br> 老嬤嬤忍住疲倦,端來一杯早已備好的冰水,朝慎夫人的臉狠狠地潑了過去! 慎夫人一個哆嗦睜開了眼。 德妃掐住她下顎,染了豆蔻的指甲與她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說,你到底對圣上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慎夫人虛弱地眨了眨眼,吞下口水,又虛弱地說道:“我……我沒有……都是圣上要強迫我……我也沒辦法……” 德妃眸色一厲,一巴掌扇了下去:“圣上會強迫你這種被男人睡過的女人?不要臉!你到底說不說?” 慎夫人閉上眼:“我沒有……迷惑圣上……” “真是嘴硬!”德妃對老嬤嬤使了個眼色。 老嬤嬤會意,轉身從食盒里端出一碗湯藥,掐住慎夫人的下顎,逼著她咕嚕咕嚕喝了下去。 賢妃嚇到了,拉著德妃走到陰暗處,問:“你給她喝的是什么東西?” 德妃笑了:“放心,不是毒藥,一碗讓她從此絕育的紅花罷了?!边@女人一來就迷惑了圣上,若他日圣上皇嗣,指不定連皇后都壓不住她了。 賢妃仍不放心:“萬一她向圣上告狀怎么辦?” 德妃拍了拍手,跟沒什么擔憂了:“她的身上又驗不出傷痕,你我抵死不認,圣上還能真把你我怎么著了?咱們可都是給圣上生過小公主的?!?/br> 賢妃釋然地點了點頭,說到底她們倆也不是頭一回做這事兒,以前有不怕死的秀女主動勾引圣上,她們把人給整瘋了,圣上也沒說什么。 不過這回,她們的經驗主義顯然給她們帶來了相當大的教訓。 慎夫人的確沒有告狀,但皇帝在與她行房時還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兒,一碰就疼得倒吸涼氣,以前哭著哭著還能做個三、兩回,這一晚,皇帝顧及她身子,草草收場,她卻還是暈了過去。 皇帝以前不管那是懶得管,現在皇帝不懶了,有心情折騰了,便喚來老太監,叫他查查他不在的一天慎夫人都干了什么。 皇帝要狠下心在宮里查一個人,能精確到她每天吃了幾口飯,老太監回到內殿時,連德妃叫尚藥局的醫女給熬了一碗紅花的事兒都查出來了。 皇帝勃然大怒,先是沖進鳳棲宮把皇后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再是召見四妃,將貴妃與淑妃毫不留情地罵了一通,并罰俸祿一年,禁足三月。至于德妃與賢妃,褫奪封號,降為張嬪與趙嬪。若再敢對慎夫人發難,直接打入永巷,永世不得赦免。 這簡直是無法無天的寵! 后宮變天了。 自此,寧愿得罪皇后,也不能得罪慎夫人了。 皇帝覺著自己為心愛的女人做了點兒事,感覺挺自豪、挺驕傲,躺回床上,耍寶似的把自己的戰果給慎夫人說了一遍。 哪知,慎夫人臉色一變,跪在了皇帝身邊:“圣上,求您不要再這么做了,您越是替我出頭,我的敵人越多。求您了,您也到她們的宮里去一下吧,別再專寵我了,我受不起?!币郧爸皇撬腻此豁樠?,往后,只怕連宮女都在心里罵她禍國妖妃了。 皇帝眸光一沉,把她抱進了懷里:“誰還敢欺負你,朕摘了她腦袋,你放心,以后都會好好的了?!?/br> 慎夫人哪兒是放心不放心?她或者壓根兒不愿意承寵。又好說歹說了幾句,終于把皇帝“攆”走了。 皇帝叫來敬事房的人,隨便翻了個小主的牌子,是入宮不久的武才人。武才人生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又性情溫婉,也不失天真可愛??烧f不上來為什么,皇帝跟她坐在一起,只覺乏味。后面武才人寬衣侍寢,面含微笑、嫻靜優雅,像山澗一朵妍麗綻放的嬌花。 但皇帝滿腦子都是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和她在他身下低低抽泣的感覺。 眉頭一皺,皇帝推開渾身赤裸的武才人,披上外袍回了龍陽宮。 相處一段時日下來,慎夫人也逐漸摸清了這個男人的脾氣,天未亮,皇帝去早朝,慎夫人起身伺候他更衣,溫柔得像個賢妻?;实蹚奈催^過與女人一起同吃同住的日子,現在過了,才理解民間為何有那么多一夫一妻,原來女人不是越多越好,能把心填滿才是最好。 皇帝說不清自己是愛上這個人了,還是愛上這種生活了,只覺每日都盼著早點下朝、早點回來。 皇帝握住慎夫人的手,寵溺地說道:“朕會想辦法叫太醫醫治你的身體,你要給朕生下皇子,明白嗎?” 皇子?慎夫人的眼睛猛地一眨,這種不經意間流露的少女神態無疑是致命的,皇帝又不想去早朝了。 慎夫人忙抽回手,后退一步,低垂著眉眼道:“我想見雅歌?!?/br> 真會潑冷水!提誰不好,非得提跟前夫的孩子!皇帝氣悶,下意識地打算拒絕,可一想到她被折磨得那么慘,心中必定難過,想找個親人陪陪也是情理之中,就點了點頭:“你以后想見雅歌就告訴常公公,叫他安排?!?/br> 常公公,就是追隨在皇帝身側的老太監。 慎夫人蒼白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意:“謝圣上?!?/br> 皇帝走后,慎夫人的笑容凝在了唇角,她的心早就給了那個姓烏蘇的男人?;实鄣膶檺蹖碚f不過是枷鎖,越多,她越難以承受。這個把她折磨得快要崩潰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題外話------ 月底了,墻裂要求把雪藏的票票交出來!不交,看電腦屏幕、看手機屏幕。 我——爬——出——來——啦—— 另外,關于皇宮的這一段,只要是皇帝的戲份,我都盡量寫得精煉,但是這些情節都是必要的,無法刪除,所以大家還是看看吧。 ☆、【36】真相大白,戰神隕落(本卷完) 外殿,慎夫人見到了雅歌,雅歌是與染千樺一起來的。慎夫人已經得知榮王離京的消息,也知道雅歌這段日子都跟著染千樺住帝師府,起身,朝染千樺行了一禮:“多謝將軍照顧雅歌?!?/br> 染千樺扶住她,面無表情道:“娘娘不必多禮,跟雅歌一起的日子,我也很開心?!?/br> 這話雖句句發自肺腑,不過在旁人耳朵里也僅僅是些客套話罷了。 宮女們奉上茶水與糕點,慎夫人擺手示意她們全都退出去。 等到殿內只剩下她們三人時,雅歌撅嘴兒靠進了慎夫人懷里,以前在胡國的時候,她每天都有大把的時間與母親相處,可自打母親成了什么狗屁皇帝的夫人,她便三天兩頭見不著了。真是可惡! 慎夫人摸著女兒的小腦袋,柔聲問:“這些天有沒有乖乖吃飯,乖乖睡覺?” “有啊?!毖鸥枨榫w不怎么高地回了一句,隨即響起一路走來時與染千樺聽到的有關母親的言論,好像母親被幾個妃子聯合起來欺負了,“母親,你在宮里是不是過的很不好?” 慎夫人的臉色微微一變,看了染千樺一眼,染千樺挑眉,表示不是她告訴雅歌的,慎夫人又看向雅歌,眼神微閃道:“沒啊,我過得很好。你看,我住在皇帝的寢宮,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北齊最好的!” “可是我聽說她們欺負你!你有沒有受傷?”蹙眉問著,雅歌一把揪住慎夫人的胳膊,慎夫人倒吸一口涼氣,雅歌眉心一跳,“疼嗎?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