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心思轉過,吳氏咬牙,追了上去! …… 流音閣內,華珠見到了闊別多日的廖子承。 與平日的白衣輕紗不同,他穿著紫色的官服,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淡然氣質好像悄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殺伐決斷的冰冷與沉穩。 華珠的瞳仁動了動,不敢再多看,因為小心臟已經怦怦怦怦地狂跳了起來。 “等很久了?”廖子承淡淡問完,很自然地開始解衣領的扣子。一邊解,一邊拉開柜門,找出一件白色錦衣。 華珠一愣,他該不會……要當著她的面換衣服吧? 非禮勿視! 華珠背過身子,揪住衣襟,深呼吸道:“也不是很久,大概一、兩個時辰的樣子。你吃飯了沒?” “吃過了?!?/br> 華珠聽到了脫衣服的聲音,忙閉上了眼睛,腦子里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條某個地方的尺寸完全超乎她想象的褻褲,一時只覺呼吸都凝?。骸拔摇蚁瘸鋈ヒ幌??!?/br> “好了?!绷巫映袕娜莸ǖ刈叩剿赃?,看著她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的臉,問:“想什么不純潔的東西了?臉都紅成了猴子屁股?!?/br> 華珠雙手捂住臉頰,輕咳一聲道:“你屋子里太熱了?!迸滤僮穯?,趕忙岔開話題,“我來找你是想介紹吳mama到你的小廚房做事,她不想在顏府呆了,我想你這里剛好缺一位廚娘?!?/br> 廖子承看了她一眼,在冒椅上坐下:“哦,不是專程來見我的?” 疑問的調調,肯定的語氣。 華珠定了定神,慢悠悠地面向他,揚起高傲的小頭顱,說道:“說了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要不是吳mama問我她兒子的事兒辦得怎么樣了,我都快不記得有提督大人這號人物了呢!” 廖子承眉梢一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那你檢查我屋子做什么?” 華珠的心咯噔一下:“誰檢查你屋子了?” “沒發現女人留宿過的痕跡,心里是不是很舒坦?”廖子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奇怪,一般只有被男人背叛過的女人才這么疑神疑鬼,年華珠,你的疑心病打哪兒來的?還是誰……跟你灌輸了什么?” 華珠的臉色微微一變:“胡說八道些什么?” 廖子承斜睨著她,淡淡一笑:“年華珠,我就算每天晚上換不同的女人,你也是檢查不出來的?!?/br> 華珠的睫羽一顫,氣得臉都綠了:“你……你要不要這么無恥?誰檢查你屋子了?誰擔心你跟女人睡覺了?你……你愛跟誰跟誰!我……我只是想找回我的肚兜!” 廖子承狐疑地看著她,那眼神仿佛在說,你不也拿了我的褻褲? 華珠果斷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眨了眨眼,又道:“吳mama的事兒有音訊沒?” 廖子承的手指在桌面上彈了幾下,這代表,他在思考:“盧高說她的兩個兒子沒有檔案,或許是雇傭軍?!?/br> 雇傭軍啊,華珠輕輕一嘆,可憐的吳mama。 看了一眼墻壁上的沙漏,也看了一眼自始至終神色淡然的廖子承,華珠的眸光微微一暗:“我回去了?!?/br> 廖子承站起身,與她并肩而行。 華珠抿了抿唇,沒說什么。 二人走到門口,就看見蕓丫跌跌撞撞地奔了進來:“哎喲不得了,殺人了!殺人了!提督大人,年小姐,你們趕快過去看看吧!” 廖子承與華珠以最快的速度去往了盧高的院子,那里,正爆發著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戰。 吳氏手持一根不知從哪兒撈來的木棍,對準盧高猛一陣捶打。 盧高上串下跳地躲啊,狼狽得像只過街老鼠。 陳嬌氣不過,捋起袖子,大踏步,揪住吳氏的頭發往后拖:“你這個瘋婆子!我相公怎么招你惹你了?你非得這般撒潑?還不快給我滾?” 吳氏被扯得生疼,轉過身也一把揪住了陳嬌的頭發。 陳嬌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嬌嬌女,扛打擊能力與吳氏的完全不成正比,吳氏只揪了揪,尚未使力呢,她便疼得松開了手。 她一松,吳氏自然也松了。 陳嬌嚇得跑到了盧高身邊,哭哭啼啼道:“相公啊,她欺負我,你快點兒給我報仇!” 盧高一個頭兩個大,報仇?哎媽呀,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陳嬌見丈夫不出氣兒,心中不爽,又對院子里的婆子們呵斥道:“你們的眼睛瞎了嗎?快把她給我打出去!” 婆子們論起棍子上前,盧高又快步攔住了她們:“別打!都給我回自己屋里!沒我的吩咐不許出來!” “相公??!”陳嬌急了,那瘋婆子分明要打他,她怎么還幫著他? 盧高依然不敢與吳氏坦然相對,側身對著吳氏,又扭頭看向說道:“你先進去,我想她可能是誤會了,我跟她解答一下?!?/br> 陳嬌白了吳氏一眼,冷聲道:“不要!她待會兒又拿棍子打你怎么辦?蕓丫!快把提督大人和年小姐找來!告訴她們,吳mama要殺人了!” “蕓丫,給我回來!”盧高厲聲呵向蕓丫。 陳嬌不依了,她打小是個驕縱性子,從來只有她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她,哪怕跟盧高過日子,盧高也是把她百般疼愛,生怕她受委屈。只要她開口的事兒,盧高沒有不答應的,更遑論與她紅臉了?,F在,盧高卻為了一個差點兒把他打死的女人吼她丫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蕓丫,你到底聽誰的?” 我是你買進來的,自然聽你的了。蕓丫這么想著,硬著頭皮往門外跑去。 盧高急紅了眼,要是真鬧到提督大人跟前兒還得了? 他奔走幾步,攔住蕓丫。 陳嬌推他,叫蕓丫走。 夫妻倆,一個攔一個放,拉拉扯扯僵持不下間,盧高實在急得不輕,一瞬間熱血沖上頭頂,失去了理智,等反應過來時陳嬌已經被他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陳嬌懵了,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不是像溫室里的花朵一樣被呵護大的?如何遭得住這般侮辱?加上當年她低嫁給盧高,正是因為他母親看中了盧高憨厚老實的性子,說盧高沒有家族勢力,今后必定靠著我們陳家,對你也會多幾分尊重。你這嬌生慣養的性子,是斷斷侍奉不了公婆,也遷就不了妯娌,更忍受不得丈夫有妾室的,也就盧高最合適了。 合適個屁? 他現在都敢打她了! 為了一個瘋老婆子,他居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太可恨了! 陳嬌義憤填膺,隨手抓過一塊兒石頭便朝盧高扔了過去! 她本意只想砸砸他的身子,叫他也知道知道她的厲害。 誰料,盧高一眼瞟到那顆瘋狂的石頭,本能地抱住腦袋,往下一蹲,好巧不巧地將腦門兒送了上來。 只聽得一聲慘叫,盧高的額頭被砸出了一個血窟窿。 陳嬌傻眼了。 吳氏也傻眼了,好吧,她痛恨這個男人的所作所為,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但要剮也是她來剮,輪不到別的女人動手! 吳氏憤憤地看了陳嬌一眼,什么貴婦?什么千金?什么宅子里的規矩?吳氏忘得一干二凈了!現在,她只想教訓這個敢礙眼的女人!也許,這也驗證了那句“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吳氏選擇了第二種,cao起木棍,狠狠地打向陳嬌! “哎喲!哎喲!”陳嬌挨了一下,又往盧高身后躲。雖然很氣憤這個男人的做法,可關鍵時刻他是她的避風港啊,還是得依靠他。 如此一來,吳氏的棍子又落在了盧高的身上。 當廖子承三人趕來現場時,就見這三人以詭異的姿勢扭打成團,陳嬌踹一腳,吳氏打一棍,盧高像塊rou餅似的夾在中間,拳打腳踢全叫他一人給挨了。 “老爺!夫人!別打了!提督大人來了!”蕓丫不敢靠近他們,只在門口大聲提醒。 三人聞言,動作齊齊一僵,隨即望向了來人。 廖子承威嚴地站在門口,宛若一名掌握生死的判官,渾身都散發著一種叫人不敢造次的威壓。 盧高忙起身,分開了二人,又顧不得頭破血流的模樣拱手行了一禮:“大人?!?/br> 廖子承冷冷地看著他:“跟兩名婦人打成一團,真給朝廷命官長臉?!?/br> 盧高的頭皮一麻,將身子福得更低了。 華珠走上前,從吳氏手中奪下木棍。 起初吳氏不給,華珠輕輕拍了拍她肩膀,軟語道:“有什么事我們坐下來慢慢說,誰有委屈誰犯了錯,提督大人會給出一個裁奪的。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 顛沛流離這么多年,也就華珠待她親厚一些,華珠一來,她心底的委屈就翻倍了,把木棍一扔,捂住臉哭了起來:“這個沒良心的……這個沒良心的哇……” 陳嬌生怕華珠不分青紅皂白地維護吳mama,就正色道:“年小姐你別聽她胡言亂語!分明是她自己不知發了什么瘋,追著我們一頓猛打,她呀,根本是想殺了我們!” “對!我是想殺了你們!殺了你們這對沒良心的jian夫yin婦!”吳氏咆哮出聲。 “誰是jian夫yin婦了?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兒!”陳嬌一驚,瞪大了眸子指著她道:“聽到了吧?這是她親口承認的!她要殺我們呀!” 廖子承犀利的眸光掃過吳氏、陳嬌、與盧高,像一柄出鞘的寶劍,嚇得陳嬌趕緊噤了聲,廖子承又問:“盧大人,你與吳氏是什么關系?” 盧高的心口一顫,低低地說道:“卑職……卑職跟她沒有關系?!?/br> 陳嬌得意地哼了哼。 吳氏瞪大發紅的眼,怒叱道:“盧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怎么敢睜著眼說瞎話?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吳秀梅!” 此話一出,華珠與陳嬌同時怔住了,吳mama,一個半老徐娘,是……堂堂朝廷命官的妻子?如果她是盧高的妻子,那么陳嬌呢? 廖子承依舊神色不變,似乎從踏入門檻的那一刻起,便窺破了個中端倪。 陳嬌氣得渾身發抖:“你這個瘋婆子!回去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又老又丑的,怎么會是我相公的妻子?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華珠驚到了,一時也不知該相信誰的說辭。在話本上看了許多拋棄糟糠之妻的故事,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邊,還是覺得難以置信。華珠走到廖子承身邊,悄悄地拉了拉他袖子,小聲道:“瞧年齡來看,吳mama比陳嬌年長,如果吳mama真的是盧大人的妻子,那她應該是發妻。盧大人算不算停妻再娶???” 停妻再娶是重罪,一旦成立,官位仕途便毀于一旦了。 廖子承凝了凝眸:“要立案、調查、審判之后才能確定到底誰是誰非?!?/br> 盧高乃朝廷命官,又是軍營副參領,絕非尋常官宦子弟能夠比擬。這事兒要較起真兒來,估計得鬧上衙門。除非,吳氏自己妥協,接受盧高的任何安排。 廖子承看向盧高:“我再問一遍,你與吳氏秀梅到底是什么關系?” 盧高把驚慌塞回心底,咬牙道:“卑職與她沒有關系!卑職不知她為何認錯!” “盧高!盧高——你……你……”吳氏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我十四歲就嫁給你,至今……足足二十五年有余,你卻說,跟我沒關系!你好狠的心啦……” 華珠蹙了蹙眉:“吳mama,我記得你說過,你丈夫是被京城的惡霸打死了,可有此事?” “他沒死啊……他騙得我好苦……啊啊啊……”吳氏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坐在地上,手指掐入泥土,磨破了肌膚,流出嫣紅的血跡。 華珠眨了眨眼,又問:“那盧有志和盧永富……” 吳氏泣不成聲:“是我們的兒子呀!我懷胎十月生下的雙生子……” 華珠暗暗一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面向盧高問道:“盧大人,你說沒有盧有志與盧永富的參軍資料,是不是在撒謊?” 參軍資料上寫了籍貫、父母姓名與家庭地址,如果盧高怕被人發現繼而懷疑上他的話,極有可能會謊稱他們并非編制內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