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待到走近了,依舊看不清對反模樣,但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卻叫她們一字不落地聽見了。 “哎喲,你這老貨,弄死老娘了,你今兒是怎么了?跟沒開過葷的小伙子似的!”嘴里說著這樣的話,鼻子里卻又發出極為享受的呻吟。 “少說話,當心被人聽見!” 這聲音,化成會她也認得!后面二人又唧唧歪歪地講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話,崔mama實在聽不下去了,把燈籠朝那邊兒一扔,厲聲暴喝:“劉福!羅瓊!在府里做出這等腌臜事兒來,你們還要不要臉了?” 劉管事和羅mama嚇得魂飛魄散,一骨溜兒地從地上爬起來,摟褲子的摟褲子,系裙子的系裙子?;艁y中,連鞋子穿反了都不知道。 崔mama與何mama上前,攔住了想從兩頭跑掉的二人。 銀杏與柳紅年紀輕,禁不住臊,就呆在原地沒動。 崔mama握緊了拳頭,冷聲道:“咱們顏府百年世家,居然出了爾等敗壞道德、不守規矩的奴才!打死都不為過!你們可都是有家室的人!” 羅mama與劉管事雙雙跪在了地上,開始求饒。 羅mama抓住崔mama的裙裾,流淚說道:“老jiejie,求你繞了我們這一回吧!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今兒也不怎的,就碰到一塊兒,大概是……大概是喝了酒,酒后亂性了……” 崔mama冷冷一笑:“喝酒?你當我是傻子?劉福一直在清荷院搭葡萄架子,他會有功夫喝酒?難不成是你?你喝了主動勾引他的?拿開你的臟手!” 羅mama嚇得脖子一縮,想再為他們辯駁,那邊兒,劉福卻開口了:“崔jiejie,就是她勾引我的!我好賭,輸了好多銀子,沒錢還給人家,她找上我,說只要我跟她好,她就給我好多好多銀子!我被逼的呀,我沒銀子,債主會打死我的!” “哦?那你欠了多少銀子?”崔mama似笑非笑地問劉管事。 羅mama掐了他一把,咬牙道:“少給我胡說八道!我怎么逼你了?明明是你感激我幫你還了一百兩銀子的賭債,約我出來吃酒,一吃,你就把持不住……” 劉管事疼的站了起來,怒眼瞪道:“我會把持不???你是十七八歲的姑娘還是二十二三的少婦?又老又丑,不知多惡心人?要不是你每個月給我幾百兩銀子賭錢,我會跟你好?豬都比你漂亮!” “嗚——”羅mama捂著臉,氣哭了,“崔jiejie,你別聽他的,明明是他強了我的……” “哼!不信的話,到賭坊去問??!我每個月是不是砸幾百兩銀子進去?” 崔mama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常年在老太太身邊兒做事,不知不覺練就了一番臨危不亂的氣度來:“我對你們倆誰勾引誰沒興趣!不過,老太太想必對你們每個月幾百兩銀子的收入頗感興趣!” 幾百兩銀子,老爺一個月的俸祿也沒這么多! “來人!把他們給我押去福壽院!” 這時,吳氏從另一邊小跑了過來:“崔jiejie,聽說你們在找我?抱歉啊,我剛剛去后山摘蘑菇了!表小姐最愛喝我燉的蘑菇牡蠣湯!” 崔mama看了吳氏一眼,兩個有頭有臉的管事,背著主子做出這種天理不容的勾當,相比之下,沒把飯菜做干凈又算得了什么呢?又不是下了墮胎藥! 果然,當崔mama回福壽院將兩件事同時一五一十地稟明老太太后,老太太的注意力全被劉管事和羅mama吸引了:“一個月幾百兩銀子,一年得貪掉多少?我顏府的爺們兒拼死拼活地掙銀子,到頭來全是給他們倆用的?混賬東西!沒得把顏府給我搬空了!給我打!狠狠地打!再叫四奶奶到我這兒來!” “吳mama要怎么處置?”崔mama問。 老太太把手里的梳子一丟,呵斥道:“人不是沒事兒嗎?大夫都吃了,沒毒沒墮胎藥,就幾片菜葉子沒洗干凈也值得鬧出這么大動靜?你們還真把她當正經奶奶了?” 崔mama灰頭土臉地去了香榭居,委婉地轉達了老太太地意思:“大奶奶和四奶奶看著吧,既然是表小姐很喜歡的廚娘,不必大動干戈了?!?/br> 晴兒蒼白著臉垂下眸子,握緊了被褥。 年絳珠即刻前往福壽院,與老太太一起核對了由羅mama經手的各項賬目,包括封氏的產業與公中的資產,因為是封氏的賬本,平日里年絳珠看不到。要不是老太太帶她開了一回眼界,她還真不知道一個奴才,竟貪污了數千兩白銀!雖說這筆錢于顏家而言僅僅是九牛一毛,但也沒道理被一個奴才給貪了! 老太太氣得兩眼冒金星:“能追回多少是多少,不能追回的,只當喂了狗!” 這條狗最終的下場是被亂棍打死。 劉管事因早年服侍過老太爺,又不是直接貪污者,老太太網開一面,辭了他管事之職,丟到莊子里種田去了。 但這件事帶來的影響遠不止如此,老太太命年絳珠將府里每個房、每個部分的賬目全都清算了一遍,必須假手于人,就她自己算。 幾天算下來,年絳珠的頭頂都快冒青煙了,發現了三名貪污錢銀多達千兩的管事,老太太一一革職,不服氣的,趕出府,永不錄用。還有一些手腳不干凈,但做得不算過分的管事,老太太給敲了警鐘。 忙完這一陣,已是一月下旬。 年絳珠坐在炕頭,看年俊璽寄來的家書。華珠坐她對面,細細地描著余詩詩送來的字帖。這幅字帖出自余詩詩的二嬸之手,清雋秀麗,筆鋒蒼勁,有女子的溫婉,也不失男子的瀟灑。都說見字如見人,華珠想,余詩詩的二嬸一定是一位比冷柔還漂亮的女人。 年絳珠看完年俊璽寄來的家書,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華珠就問:“怎么了?” 年絳珠答道:“父親知道太子生病的事兒了,也知道你沒入宮選秀。但逃得了這次,未必逃得了第二次,再過三年,你也才十六七歲,沒超過選秀的年齡。父親的意思是,與其這么擔驚受怕著,不如找戶好人家嫁了。你是老二,你的婚事定了,老三、老四和老五的才能開始籌劃?!?/br> 華珠的手一頓,墨跡染花了一副好字。 年絳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問道:“跟我說實話,你和廖子承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 華珠的眸光微微一顫,哼道:“什么進展???我這個月老老實實地坐在家里,連門都沒出,你別亂給我扣帽子啊?!?/br> 年絳珠湊近華珠,離她的臉僅有半尺之距,看得華珠心里發毛,卻又努力不流露出任何異樣。年絳珠瞇著謀子島:“之前呢?除夕那晚,你半夜才回!別以為我不問,就真的不在意啊?!?/br> 華珠低頭,將被寫花的白紙放一邊,又鋪上一張新的,提筆練字:“討論案子討論得很晚而已?!?/br> 年絳珠直起身子,嘆了嘆:“團年飯都在提督府吃了,我還以為你們倆舊情復燃了呢?!?/br> 華珠的手又是一抖,勉力平靜道:“什么舊情復燃?說的好像我跟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系似的,別敗壞我名節啊?!?/br> “沒親你?”年絳珠似是不信,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睛問。 “沒?!比A珠答得一本正經。 “牽手?” 華珠似是被問煩了,皺眉:“也沒有啦!你要不要這么多心?” 年絳珠就道:“我是怕你單純,會上當受騙。天底下的男人啊,全都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子還是一國儲君呢,睡了人家黃花大閨女,泡都不冒一個就回京了。咱們女子不同男人,男人在外風流快活沒關系,女人要敢跟誰卿卿我我,只會被唾沫星子淹死。你記得原先住咱們胳膊的翠屏嗎?” 不記得了,哪號人物?華珠搖頭。 “也對,她出事時你才三歲,難怪不記得。她爹是員外,在建陽有頭有臉,她是幺女兒,被她爹當寶貝疙瘩似的疼。后面她也不知怎的,和一個府臺的兒子私相授受,還被嘴巴不嚴實的丫鬟給傳了出去。她爹就上門找那個男的,要他娶翠屏。那男的卻說是她主動勾引我的,我憑什么要對她負責?若是做妾呢,我可以考慮,娶妻是萬萬不可的。翠屏聽了這話,難過得跳了井?!?/br> 年絳珠捶著胸口,滿眼惋惜,“翠屏是個很正值本分的姑娘,絕對做不出主動勾引人的事兒來。但兩人兩張嘴,講出來的東西對不上時,禮教綱常會自動偏向男人。你有查案的天賦,免不得與那些官爺打交道。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記住,在一個男人上門提親之前,不要讓他占了便宜。他若占了便宜又遲遲不上門提親,那就說明,他只是在玩弄你?!?/br> 華珠握著筆的手心冒出一絲冷汗來,面不改色地道:“你講翠屏就講翠屏,干嘛老是往我身上扯?說了我跟廖子承沒什么,父親不是要給我定親嗎?你叫他趕快定下便是?!?/br> “你有什么要求沒?”年絳珠盯著華珠的臉,很認真地問。 “沒有?!毕胍矝]想地說完,心里像被針尖碾過,有一瞬尖銳的疼痛,華珠站起身,“我要如廁?!?/br> ------題外話------ 向大家推薦一下我好基友的母女種田文《重生之一品農莊》,作者名是素顏問花。要把一篇文好好地寫下去,非常需要讀者的支持,向大家求個收藏。謝謝! ☆、金幣游戲(薦) 銀杏奉上一杯茶:“那個叫翠屏的真可伶?!?/br> 年絳珠噗嗤笑了,哪兒有什么翠屏?不過是她隨口一編,用來試探華珠的幌子。自打除夕從提督府回來后,華珠就魂不守舍的,她是過來人,哪兒看不出端倪?要說廖子承如果能跟華珠重修舊好也的確是一件大喜事兒,原先年家退掉廖子承的親,轉而定了李公子,無非是嫌貧愛富。眼下廖子承大有作為了,李公子也陰差陽錯死了,年家巴不得把華珠洗干凈了給廖子承送去。 “希望他們倆能有戲吧?!?/br> “四奶奶,您說什么?”聲音太小,銀杏沒聽清。 年絳珠端起小瓷碗,舀了一勺子紅豆薏米粥:“沒什么,就說希望四爺的孩子沒事?!鳖D了頓,冷聲道,“上次是孔雀金釵,這次是吳mama,為了扳倒我,她當真什么幺蛾子都耍得出來!不過她也就那點兒能耐!有本事真把孩子給打了,再嫁禍到頭上,興許四爺會與鬧一鬧,連舍棄孩子的勇氣都沒有,憑什么跟我斗?” 提起晴兒,銀杏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在林子里發現羅mama與劉管事的一幕,惡寒得想作嘔。誰能想到,本來是搜吳mama的,居然搜到這么一樁大jian情?還順藤摸瓜地將羅mama多年的貪污史曝了出來。不僅如此,由老太太做主的一番大掃蕩,幾乎是將封氏的勢力砍了一半。偏偏,封氏這會子不在府里,鞭長莫及,等回來時一切都將已成定局。 要說今兒的事是巧合,銀杏覺得太巧了;可要說不是巧合,晴兒還能幫著四奶奶謀害羅mama?不,羅mama是晴兒的堅實靠山,晴兒沒這么傻。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呢? 這事兒,得從華珠肚兜兒被盜的那天說起。 肚兜被盜,巧兒懷疑秀云、香荷是竊賊,秀云卻說晴兒是竊賊,因為她發現晴兒穿一件灰色斗篷鬼鬼祟祟地在清荷院與知輝院附近徘徊。華珠暗覺奇怪,便叫巧兒追上去一瞧究竟。誰知,巧兒沒追到晴兒,反倒在小林子里窺視了羅mama與劉管事的jian情。 回到屋里,巧兒的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她一未出閣的小姑娘,活生生地碰到一場立體春宮,一邊羞澀、一邊惡心、一邊好奇地看完了?;氐椒坷?,她將此事稟報了華珠。華珠噗嗤笑了,“所以我說,宅子里的水就是深,看起來多么老實巴交、多么樸素正派的人,背出主子竟干出這等活該被打死的事兒!給我好生盯著她!” 羅mama與劉管事的私會非常頻繁,且一直在府東最偏僻的小林子里。掌握了這一規律的華珠想要算計他們就易如反掌了。但華珠也沒準備這么快動手,誰讓羅mama不知死活非得往槍口上撞,跟年絳珠說什么府里有煞星,要做法事去煞,轉頭便進了銀杏屋子,叫銀杏將扎了鋼針又寫了生辰八字的小人偶埋在華珠的院子里。她哪里知道銀杏已經是華珠的人了? 華珠告訴年絳珠,自己想搭個葡萄架子,府里的工程事項素來由劉管事負責,屆時等封氏帶著大法師回府,并從她院子里搜出小木偶時,她就抖出羅mama與劉管事的關系,反咬羅mama一口。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葡萄架子搭著搭著,晴兒出事了!余詩詩來清荷院說晴兒胃口不好,想叫吳mama過去做一頓福建菜。結果晚上就鬧起了肚子。晴兒只是一個通房丫鬟,居然敢忽悠余詩詩找年絳珠要廚娘,要說沒存點兒壞心思,華珠自己都覺得不可能。至于晴兒到底要怎么算計四房、或者算計四房的誰,華珠并不能完全肯定,但有一點,吳mama一定是個非常重要的證人。 所以,華珠把吳mama藏了起來。再回到知輝院,給劉管事的茶水里下了點兒藥,再拜托劉管事把裝著吳mama的箱子搬出府。有銀子賺,劉管事何樂不為?而因為有他的擔保,門房的人查也不查便讓箱子出去了。吳mama為何非得躲在外邊兒,主要是崔mama等人對府里的地形太熟悉了,估計一找一個準。 劉管事喝了催情藥,yuhuo無處發泄,只得匆忙找上羅mama。這也是為何,余詩詩差人去請羅mama加入搜查隊伍,卻找不著羅mama的原因。后面的事,就水到渠成了。吳mama堂堂正正地從二進門走進來,奔向后山,摘了幾個小蘑菇,又跑去了小林子。 這一切的一切,華珠真得感謝晴兒。 感謝她鬼鬼祟祟地來清荷院,幫助巧兒誤打誤撞發現了羅mama與劉管事的風流韻事。 也感謝她故意裝病,給華珠的反擊制造了一個比法事風波更完美的契機。 華珠真想給她頒發一枚榮譽勛章。 妞兒,太給力了! 如廁完畢,華珠慢悠悠地往穿堂方向走去,怕回了里屋又被年絳珠廖子承東廖子承西地問個不停,華珠覺得到湖邊散散心。 剛走到門口,看見吳氏神色匆匆地迎面走來,眼眶紅紅的,看得出剛才哭過。 她悶著頭,與華珠擦肩而過也沒發現華珠。 華珠疑惑地眨了眨眼,側身叫住她:“吳mama,你怎么了?” 吳氏一驚,轉過身行了一禮:“表小姐!奴婢……奴婢沒事!風大,迷了眼睛?!?/br> 風?一點兒風也沒有啊。 華珠繞到她跟前,她低頭,側過身子,躲避華珠的視線。 華珠嘆了口氣:“誰欺負你了?告訴我?!?/br> 吳氏的心里淌過一絲涓涓暖流,這些年,自己碰到多少人啊,好的壞的普通的,但誰又拿正眼瞧過她呢?喉嚨越發脹痛,吳氏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只笑著道:“奴婢沒事,就是想起死去的兒子和丈夫了,有些心酸?!?/br> 華珠看著她隱忍淚水的模樣,不知為何,心里也不大舒服,就拿出帕子遞給她擦淚:“節哀?!?/br> 吳氏怕弄臟華珠的帕子,含淚躲開:“表小姐真是個好人。奴婢在建陽有個侄女兒,現在應該和您差不多大了??匆娔?,奴婢偶爾會想起她,覺得特親切?!?/br> “你既然有侄女兒,為什么不去投靠她家?”華珠問。 “奴婢的小姑子死得早,兩家沒什么來往了?!眳鞘喜桓腋嬖V華珠,她的侄女兒只是個庶女,上頭有很厲害的嫡母,有一回,就因為侄女兒跑來叫了她們一聲舅母和大表嫂,從此那位婦人都不允許她們踏入門檻了。沒娘的孩子本就艱難,她這窮親戚上門叨擾,只會成為侄女兒的累贅。 華珠為她擦了淚,想著她現在有力氣尚且能干活兒養活自己,等老得走不動的時候,床前既沒丈夫陪伴,也無子女照料,也不知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吳氏從華珠手中拿過帕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奴婢弄臟了,等奴婢洗洗?!?/br> 說著,朝水井旁邊走去。 華珠搖頭:“不用這么急,你先進屋歇會兒吧?!?/br> “不洗恐怕沒機會了?!眳鞘线煅手蛄艘慌杷?,又拿來皂角開始清洗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