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生日趴人不多，段聞鶴沒請人去靜山，而是去了曲云灣，也沒動用家里的廚師，周之黎到的時候，私廚正在廚房忙碌。

    客廳的活動范圍顯然都收拾過，看不出任何第二人的痕跡。

    傅凱從里面出來，半開的門看到林亦昀和段聞鶴在游戲室打游戲，兩個女生坐在沙發上聊天，她自然地往傅凱的方向走。

    “把林亦昀支走?！敝苤鑹旱吐曇粽驹谒媲?。

    傅凱又轉頭進去，她打開了一邊的洗手間，雖然段聞鶴在她面前總是不著調，辦事還算上道，衛生間的細節也都沒有遺漏。

    在里面待了一會兒，出來時段聞鶴靠在門口，她往他腹部推了一把，兩人悄無聲息地進了臥室。

    周之黎拿出那個紙袋遞給他。

    段聞鶴看著手里又是Cartier的袋子，以為又是首飾，沒忍住笑，“感覺你要把我改造成小女孩?！?/br>
    她下意識地抬手輕輕地拍拍他的側臉。

    虛掩著的門不知何時徹底敞開，從一旁投過來的目光太過直接。

    兩人一同轉頭，陳詢站在門口。

    段聞鶴手里還握著盒子，周之黎輕輕勾了勾嘴角，從他身邊路過，一個眼神也沒給他留。

    只剩兩人，陳詢站在原地回過神，張嘴擠出一句，“生日快樂?！?/br>
    單看剛才這一幕，還挺像富婆給小帥哥送禮，周之黎有點爽到。

    私廚的創意菜造型有趣，大家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而陳詢全程心不在焉，他發現了自己的惡意也嘗到了自卑，全都源自他對周之黎愛而不得的嫉妒，少年的心事埋在心底已久，成了不可說的秘密。

    晚飯過后不久陳詢就早早離開。

    禮物都擺在地毯上，傅凱擅長調節氣氛，平層里一片熱鬧。

    周之黎沒去喝酒，和嚴斯伊站在窗邊看風景，天色暗下來，燈光亮起來，日復一日，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周克的電話頻率減少，她也不去過問，執拗地覺得他有自己的生活是好事。

    人總要相聚再分離，在季節交替時感受難以重逢的遺憾。

    江對面的高樓燈光通亮，送走一波一波人，最后只剩下傅凱和周之黎，他是留下來掩人耳目的。

    慶生的鮮花和氣球落了滿地，周之黎關了幾盞燈，氛圍剛好，那塊Tank已經戴在他手上，細窄的黑色皮質表帶很適合他的手腕。

    沒來由地想送他塊表，展示臺里琳瑯滿目，只有這只小號的Tank，她能想象到他帶上的樣子。

    周之黎坐在沙發上回過頭問他，“段聞鶴，我們好好看個電影怎么樣？”

    她談不上多喜歡《蘇州河》這部電影，但婁燁的鏡頭像是多了層朦朧的光，有種特別的，說不上的東西。

    電影不長，不過一小時出頭些，段聞鶴似乎有些累，支著臉靠在沙發里。

    最后馬達死在了蘇州河，鏡頭開始搖晃，是蘇州河上的橋，河面連同船也在動。

    黑屏推起字幕，歌聲緩緩傾瀉。

    到這里，周之黎才去看他的側臉。

    客廳重歸安靜，手機屏幕亮了，零點二十分。

    “你聽過《失憶蝴蝶》嗎？”

    “嗯?！彼穆曇舻偷靡г诤诎道?。

    周之黎的粵語不算標準，最后一句停在“生命沉悶亦玩過游戲?！?/br>
    “段聞鶴，和你在一起的這一年多，我挺開心的，只是我有時候也會想你當初向我伸手是為什么，可能是你的生活里唾手可得的東西太多了，所以你就像玩了一個游戲，作為你順遂人生中的特例，后來我又覺得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的內心投射到了我身上，來滿足自己需要的情緒價值?！?/br>
    她看向徹底黑下的幕布，壓著顫音接著說：“其實我不知道原因，現在也不知道。不過不重要了，明年我們會畢業，你會是賓大商學院的新生，而我目前的狀況，需要好好地上一個自己向往的大學，做好我的事業，你知道的，我必須要靠我自己的努力才能回到原來的地方?！?/br>
    段聞鶴一言不發地聽著，他無法反駁，周之黎所想，他再清楚不過。

    周之黎忍住眼眶的熱，“我知道你挺喜歡我的，可我們在一起的那天就是你我之間無法越過的鴻溝不是嗎？所以我們就到這里好嗎？”

    外面飄起小雨，回到家時窗外的雨大了起來，雨點拍打著玻璃，周之黎就這么坐在窗邊。

    離開曲云灣時她沒去看段聞鶴的眼睛，也不知道隱匿在暗處紅了的眼眶。

    兩年前，周克破產的消息傳得瘋狂，一時間圈內的人都忙著和他切割利益關系，連帶著周之黎的朋友也少了一大半。

    事情處理了大半年，名下的房產置業豪車都被處理，抵押還債，公司被賣，周克清了債務，買完機票只剩下兩百二十塊現金，給住在老舊旅店的周之黎買了頓盒飯，那是周之黎和周克一起吃的最后一頓飯，也是無法忘記的一頓飯。

    后來周克坐著廉價航班飛到了國外，而周之黎捏著兩百塊被留在了那個陰暗的旅店。

    她知道周克在境外賬戶里還有一小筆資金，但她不敢肯定周克一定會給她匯錢，破產后各奔東西的情況她這半年已經看得透徹。

    夜里的雨下個不停，旅店潮濕的墻壁還有霉斑，窗戶關不嚴實，有雨水打進來，周之黎到樓下找人，老板見她一個小姑娘沒怎么搭理她，只讓她拉上窗簾就行了。

    逼仄的過道泛著發暗的燈光，搖搖欲墜，布滿了蜘蛛網和灰，房間不隔音，隔壁傳來嬉笑聲和男人粗魯的叫罵，最后又變成了拍打和喘息。

    周之黎想吐。

    和老板借了把旅店門口的舊傘，她出了店門。

    漫無目的地走在滬市的街道，地鐵的入口亮著燈，周之黎坐上地鐵才后知后覺這是往靜山的方向。

    出了地鐵站，繞了一大段路，衣服已經淋濕，她最后攔住了身邊駛過的出租車。

    車子停在靜山門口，司機催促她下車。

    周之黎的傘忘了拿，回過頭那車開得飛快，在夜幕里濺起一大片水花。

    門口的安保抬手虛虛攔住了她，發絲上的水珠斷了線似的滴落，她站到傘下，抹開臉上的水珠，對安保說：“我來找我同學，21號的段聞鶴?！?/br>
    今天晚一點還有一章

    歌：失憶蝴蝶--陳奕迅（可配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