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那就好。其實我想說的是……”李笑妹一愣,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心底話補充了出來,“為什么你的皮膚比我還要光滑?” “……這盤玉米酥你一個也別想吃?!彼榱顺樽旖?,果斷端起擱在一旁的玉米酥,抬腳便要走。李笑妹從最初的震驚中緩了過來,終于看到了盤子里飄著誘人香氣的最愛甜點,一下子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感動道:“阿然,你是知道我要回來,所以專門來到廚房給我做的嗎?” 阿然迅速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別過臉去,說道:“誰說的,我是做給自己吃的,只是剛好被你撞上而已?!?/br> “我沒記錯的話,你最討厭吃甜食了?!崩钚γ糜殖蹲∷囊滦?,好心提醒他。 被戳穿的阿然一下子沉默了片刻。李笑妹挪到了他的正面,發現他的臉上有了可疑的紅暈。 “你……在害羞?”李笑妹歪了歪頭,問道。 見自家小姐總是能在微妙的氣氛下做出不怕死的壯舉,月香有些汗顏,腦補出接下來她可能遭遇的一切,默默地閉上了眼。 果不其然,幾秒后,阿然努力克制、還帶了一絲顫抖的聲音在廚房里響起,只是說出的話似乎偏離主題了。 “你……幾天沒洗頭了?” “兩天半吧,因為趕路,時間很緊?!崩钚γ贸读顺哆€穿在身上的男裝,有些茫然地說道,“我身上沒味道啊?!?/br> 他后退一步,扶著額說道:“你一個姑娘,怎么能用自己有沒有味道來作為自己干不干凈的評判標準!去沐浴,就現在!” “可是……” “沒有可是,現在就去!” 就這樣,李笑妹被他一路拎著,穿過院子,走向她自己的房間。 “我是李家家主,你怎么能這樣對待我?”李笑妹撇了撇嘴,只覺得很不甘心。 “作為李家家主,更加應該每天沐浴,用飽滿的精神來迎接每一天?!彼垡膊徽5貙⑺嗟搅怂姆块T口,推開了房門。 雖然之前他經過了好幾次她的房門,但真正踏足,還是第一次。他輕咳了一聲,將她推了進去,說道:“你去找好換洗的衣裳,我去叫月香準備水?!?/br> 雖然他已經放輕了力道,但毫無防備的李笑妹還是失去了平衡,歪歪斜斜地撲向一旁的木柜。 “小心!”阿然驚呼一聲,快速跨過門檻,一把拉住了李笑妹的胳膊,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但因著慣性,兩人還是撞到了旁邊的木架。木柜門被撞開,一個小小錦盒從上層滑落,徑直落向兩人。 他一下子看到那個往下墜落的錦盒,來不及將李笑妹拉到其他地方,他下意識地伸了手擋住她的腦袋。錦盒砸到了他的手上,又彈到了地上,發出了“啪”的清脆響聲。 “你沒事吧?”他松開了她,問道。 心有余悸的李笑妹搖了搖頭,一下子注意到他的左手背有些發紅,有些焦急地說道:“你的手……” “我沒事?!彼贿呎f著,一邊彎下腰去撿那個錦盒??墒侵讣鈩倓偱龅侥莻€錦盒,他的動作便頓住了。那個錦盒被一把精致的黃銅鎖鎖著,而黃銅鎖的下方,刻著一個銀色的羽毛形狀的圖案。 李笑妹見他久久沒有撿起那盒子,好奇道:“怎么了?” 他回過神來,拾起了盒子,遞到她的手上之前,遲疑了片刻,問道:“這盒子,是誰給你的?” “這是我娘親留給我的遺物,但娘親并未給我鑰匙,只說讓我好生保管,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崩钚γ美侠蠈崒嵉鼗氐?。 “你……認識夏侯南嗎?”他默了片刻,有些嚴肅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夏侯南?你說的是我國的夏侯宰相?我為什么會認識那種大人物?”李笑妹一愣,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但阿然只是看著她,并未說話。她被他帶著探究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胸口說道:“你、你怎么這樣看人?” 阿然回過神來,見她這動作,一臉無語地將盒子放回了她的手中,說道:“這盒子以后不要隨便拿出來了?!?/br> “如果你剛剛不推我,它也不會掉出來……” “你還想吃玉米酥嗎?”他瞇了瞇眼睛。 李笑妹默默地點了點頭,并比了一個用針線縫上嘴的動作。 ※ ※ 傍晚時分,沐浴完后重新換了衣裳的李笑妹和阿然、月香一起走進大廳,正好撞見剛剛回來的陸路。她停下腳步,笑瞇瞇道:“陸路,七日沒見,是不是覺得少了我這個家主,府中一切都沒以前那么好打理了?” 陸路亦停住腳步,扶了扶眼鏡,淡淡道:“恰好相反?!?/br> 李笑妹心塞地捂住了胸口,悲憤道:“我要辭掉你?!?/br> “在下沒記錯的話,這話小姐已經說過兩百三十一遍了?!标懧吩频L輕地拿起茶杯,接著問道,“小姐在拍賣會上有亂花錢嗎?” “我是家主,你難道不應該先關心一下我有沒有在途中遇上危險,有沒有吃飽穿暖嗎?”李笑妹幽怨地問道。 “張伯一路上都有通過飛鴿傳信將這些情況匯報給我,再問豈不是多此一舉?”陸路淡定地喝下一口茶。 李笑妹一愣,隨即想起了張伯在途中時不時會消失一小會兒奇怪行為,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他是飛鴿傳信,給陸路報告消息去了。 “聽說小姐拿下了五彩玻璃球,那黃老板一向狡詐,小姐這次可是超出了預算?”陸路放下茶杯,繼續問道。 “不,這次拿下這顆五彩玻璃球,我不僅沒有超出預算,反而一文錢也沒花?!毕肫疬@件事,李笑妹仍然有些沒回過神,“是一個姓黎的大人送我的?!?/br> “什么?”在場的其余三人均是一驚。 ☆、第12章 沒出息 “姓黎的大人?”陸路微微蹙眉,而站在一旁的阿然亦是微微一怔。 “對,我聽他們叫他黎遙,是個奇怪的男人?!崩钚γ命c了點頭,將自己經歷的來龍去脈老老實實地講了一遍。 李笑妹剛剛說完,月香便雙手合十,作西子捧心狀說道:“在小姐最無助的時候,這個黎大人挺身而出,瀟灑拿出銀票,只為博小姐一笑。小姐,您真的是賺到了!” 李笑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贊同道:“的確是賺到了?!?/br> “不過是一個男人出了一千兩給你買了顆玻璃球而已,遇見這種男人就說賺到,你是不是太容易‘賺到’了一點?”阿然瞄了她一眼。 “有人免費送玻璃球,難道不是賺到了么?”李笑妹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不太明白他為什么鄙視自己。 “我還以為……”阿然輕咳一聲,還沒來得及說完,月香便繼續激動地補充道:“而且之前在你們差點被襲擊時,黎大人出手救了小姐,不僅不嫌棄小姐吐得那么失禮,還給小姐遞錦帕,這么細心,還是個英俊的美男子,小姐,說不定這就是您的良緣!” “唔……”李笑妹摸了摸下巴,回憶了一下黎遙的臉后,點點頭說道,“他確實是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比陸路和趙熙都好看?!?/br> 陸路像是在思索著什么事情,并未理會她的點評,而站在一旁的阿然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別過臉去。 “當然,那是今天見到阿然之前的想法?!崩钚γ靡荒樥\懇地拉住了阿然的袖擺,說道,“今天過后,在我的心中,你最好看?!?/br> 阿然愣了愣,飛快地轉頭看向她,見她目光真誠地看著自己,又有些赧然地移開視線,嘟囔道:“男人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小姐,您真的對那黎大人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這廂十年難遇八卦的月香已經完全沉浸在戀愛問題探討中。 “心動倒沒有,心驚rou跳倒有很多。比如他殺人的時候,比如他出了一千兩買五彩玻璃球的時候?!崩钚γ脟@了一口氣,說道,“雖然有錢人總歸都是任性的,可我幻想過自己有錢后會做的最任性的事,也不過是給旺財的飯碗里頓頓加雞腿啊?!?/br> “沒出息?!卑⑷豢粗哪抗饣謴统闪吮梢?,一旁的月香默默地點了點頭。 被鄙視的時間長了,李笑妹也就習慣了。她想起了那顆五彩玻璃珠,頓了幾秒后說道:“不管怎樣,他殺掉的那些人威脅他在先,而且目前看來他對我并無惡意,雖然手段有些過激,但我暫時覺得他是個好人?!?/br> 阿然聽了她這話,斂了之前的表情,唇角慢慢勾出一抹冷笑,道:“也許當你了解整個人后,就不會有這樣的看法了?!?/br> “阿然,你知道黎遙的事情?”李笑妹好奇地看向他。站在一旁沉默許久的陸路眉越蹙越緊,似是在糾結什么事情。 阿然僵了片刻,隨即移開視線,放緩表情,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不過是夏侯南的走狗罷了,明著是禁衛軍的統領,暗地里領著暗羽的人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br> 陸路眼里的復雜神色一閃而過,但他握了握拳頭后,終是沒有開口。倒是李笑妹聽了,若有所思道:“原來他是禁衛軍統領,難怪黃老板對他畢恭畢敬,而且也提過他是夏侯宰相身邊的紅人。只是暗羽……是跟羽毛有關嗎?” “也許吧……”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過多,阿然含糊地應了一句。 “這么說來,我記得他的手腕上的確有一個羽毛形狀的刺青?!崩钚γ妙D了頓,驀地睜大了眼睛說道,“我想起來了,娘親留下的那個盒子上也有一模一樣的圖案!難怪我當時看到時,會覺得那么眼熟?!?/br> “小姐不必多想?!标懧方K于開口,語氣恢復了往日的淡然,“那錦盒是當年一位照顧鋪中生意的客人贈與夫人的,夫人覺得盒子漂亮,便將自己的首飾放入盒中鎖起來,將來待小姐出嫁之時作為嫁妝,只是夫人粗心,弄丟了鑰匙?!?/br> 李笑妹愣了愣。雖然這很像自家不靠譜娘親做出的事情,但她還是沒忍住疑惑道:“是這樣嗎?那你為什么當初不告訴我?” “因為小姐你并未出嫁,而且你癡迷收集玻璃球,將此事告訴你,未必是一件好事。不過小姐將來出嫁之時,在下會想辦法將里面的首飾取出來的?!标懧贩隽朔鲅坨R,面不改色回道。 李笑妹默了片刻。今天上午阿然在房中見到那錦盒時,表情明顯不對,而且還古古怪怪問到了那夏侯宰相的事情,而陸路剛才聽到暗羽時,表情亦很嚴肅。她不知道陸路所說究竟是否為真,但她卻寧愿不去深入思考這件事。 從她懂事開始她便知道,爹爹、娘親還有陸路搭建出這李府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讓她活得更灑脫罷了。既是如此,她何必破壞這份平靜,庸人自擾? “你不信?”陸路扶了扶眼鏡,語氣雖平靜,但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安卻被李笑妹捕捉到。 “誰說的,陸路從不會說謊,我當然信?!彼謴土诵θ?,說道,“你們都還沒見過那五彩玻璃球吧?我去拿來給你們看看好不好?” “好,在下也想看看這價值一千兩的珠子長什么樣?!标懧冯y得露出一抹微笑。 李笑妹見一向視自己的愛好為不務正業的陸路竟然有了興趣,用力點了點頭,提著裙擺奔出門外,興奮地沖向自己的收藏室。 “月香,你陪著小姐去,小心別讓她摔著?!标懧芬娝纳碛跋г诠战翘?,又看向月香說道。 月香欠了欠身,也提了裙擺跟著走了出去。一時間,大廳中只剩下阿然和陸路兩人。 “你連月香也支出去了,不會只是想跟我單獨坐一會兒這么簡單吧?”頓了頓,阿然收起了表情,平靜問道。 “你到底是誰?”陸路轉了身,看著阿然,蹙眉問道。 “你之前不是說對我是誰并不感興趣么?”阿然挑了挑眉。 “可是現在感興趣了?!标懧吠屏送蒲坨R,微微頷首道,“暗羽作為暗殺組織這一存在的事實,除了皇宮內的人,知情者寥寥無幾,你究竟是誰?為什么會知道暗羽的事情?” “既然你說知道的人寥寥無幾,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按照你的說法,作為一個小鎮上的管家,知道這些事才比較奇怪吧?”阿然輕笑一聲,反問道。 被戳到了回避點,陸路默了片刻,難得沒有馬上接話。就在這時,門外遙遙地傳來了李笑妹的聲音:“旺財,你別蹭著我的腿,這樣我很容易摔倒,我摔倒了沒關系,可是如果摔破了這玻璃珠,你是打算讓我哭半個月么?” “我的命是她救的,我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卑⑷簧锨耙徊?,靠近陸路,低聲平靜道,“你放心,暗羽之事我不會在她的面前再提及?!?/br> “那便最好,不過你不要忘記我曾經說過的,如若有一日你給給小姐帶來不應該有的麻煩,我不會再讓你有任何留下來的機會?!标懧反沽隧?,像是有些累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 李笑妹踏進門檻,一下子撞入眼簾的,便是兩人身子幾乎貼在一起的畫面。她身子一抖,后退一步,靠在跟在身后的月香身上,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般,顫巍巍說道:“我這才走了幾天,你們兩個、你們兩個竟然……” 阿然一臉黑線地回頭,上前幾步,沒有絲毫猶豫地戳了一下她的腦袋,無語道:“李笑妹,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東西?” “這事怎么能怪我?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兩個沒事貼那么近干嘛……”李笑妹有些郁悶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就在阿然提了氣,正打算繼續教育她時,門外傳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熟悉大喊:“李笑妹!你給我出來!” 李笑妹的表情瞬間一變,身后的月香更是驚恐地拉住了她的胳膊,顫聲道:“小姐,表小姐怎么又來了?” 李笑妹將手中的錦盒塞到了月香懷中,快速將她推到了一旁的角落里,轉頭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陸路。 陸路聳了聳肩,無辜道:“在下可什么也沒做?!鳖D了頓,他推了推眼鏡淡定補充道,“不過小姐不用擔心,表小姐很快就會告訴我們發生什么事的?!?/br> “李笑妹!”隨著又一聲大喝,李笑妹一轉身,便看到了已經殺到院子內的李歌闌。她一邊扭著胖胖的身體費力走著,一邊指著站在門邊的李笑妹怒聲道,“你說,是不是你對我爹告狀了!不然我爹怎么會派人將小安安痛打一頓?你知道嗎?小安安現在已經不愿見我了!都是你,你一定嫉妒我比你美貌,所以才會破壞我的姻緣!” 如陸路所料,在李歌闌進門前,她已經一口氣將來因說完了。李笑妹回憶了半天,才終于想起李歌闌口中的“小安安”就是上次那個戲子。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有些無語地說道:“表姐,不是我做的?!?/br> 如今正值氣頭上的李歌闌哪肯聽李笑妹的解釋,她鼓著腮幫子,怒氣沖沖地就要往門內走,大概因為過于生氣,她甚至沒注意到門檻?!斑恕钡囊宦晲烅?,她的腳一下子撞在了門檻,身子也這樣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向著門內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