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韓金茹一手抓著朱銘,呆呆楞楞的坐在那里,對此毫無反應。倒是旁邊的韓丁瞇著眼瞧了瞧,沒說話,他親媽韓金鳳有些擔心的拽了拽他的袖子,韓丁小聲道,“他管個屁用,他不是朱家人?!?/br> 只是,他這句話剛說完,朱驁身后一閃,又出現了個人。這家伙比朱驁低半個頭左右,看起來也瘦弱些,但是當他的臉一露出來,這個樓道里的人就不鎮靜了。張副總直接站了起來,有些激動地看著賀陽——韓金茹已經提出要接管昌茂了,作為沒有上市的一家企業,朱成功手中握有昌茂51%的股份,他們夫妻只是分居又沒離婚,韓金茹完全可以這么做。 只是,他怎么會不知道如今的韓金茹,早已不是當年創業時的嫂子了?從私交上說,他舍不得將朱成功一輩子的心血白白便宜了韓家人,從公事上來說,昌茂是他和他家人的飯碗,他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砸了?如今好了,朱驁和賀陽都來了。朱驁有情義,賀陽有血緣,只要他們出面,昌茂就算有救了。 他幾乎立刻迎了上去,可后面韓丁的臉色就難看了。上次賀陽沖著他說往死里打的陰影還在,傷筋動骨三個月,他如今還沒恢復好,原本就恨不得撕了賀陽,何況如今賀陽是來搶他的東西的?這可是他謀劃了許久的。 他幾乎跟著也站了起來。張副總緊緊捏著朱驁的手,對著他們說,“你們能來真是太好了。朱總如果知道,他肯定會高興的?!表n丁則在后面冷冰冰的哼了一句,“十年都不肯歸家,別說盡孝,親爹找上門都不肯見人,這會兒我姨夫一倒下,倒是自己跑來了,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他話音一落,旁邊的韓金鳳也跟著來了一句,“可憐我姐夫這么多年,這么想孩子,結果一個也不在他身邊,一個個說的倒是好聽,什么原本就多受了,不再敢沾朱家的光,那十六年的飯白吃了嗎?還有一個自己跑了,走的時候,可沒少帶朱家的錢吧。都是白眼狼?!?/br> 這簡直不用想就明白,這是要將朱驁和賀陽先釘在不孝的位置上,到時候,他們自然不能搶昌茂的繼承權。 張副總聽了就惱火,只是賀陽搶先一步,只回了他一句,“這是朱家的事兒,你不姓朱,也沒有朱家血統,就在朱家吃了十幾年的白飯結果還被趕了出去,關你屁事?!?/br> 韓丁的臉騰地紅了,這是他的奇恥大辱。他一直認為,如果當初不是賀陽,他還住在朱家,做個實際意義上的養子,這些年他們倆都不在身邊,朱成功肯定會重用他了。所以一提這事兒他就惱,立刻就想還嘴,倒是朱驁寥寥幾字,把他定在了原地,“十八年前的事兒,你別忘了?!?/br> 韓丁立刻瞠目結舌的看著朱驁,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只是他張了半天嘴,卻沒敢說出一句話,最終將腦袋低了下去,臉上卻是一副驚疑不定的表情。韓金鳳在一旁戳他半天,他都沒反應。 這邊瞧見韓丁終于閉嘴了,張副總才連忙說,“兩件事,你們商量商量要馬上下決定,一個是你們爸爸的手術,醫生檢查結果,他的左室心尖、室間隔部有室壁瘤,必須馬上做搭橋手術,但這個風險性很大,你媽……韓金茹不同意簽字。二是華陽那邊事情很大,我能頂一段時間,但需要有個人做決策,你們最好早早商議對策?!?/br> 他看了看表,已經是上午十點了,“我得趕快趕過去,剛剛他們又打電話過來,我去安撫一下?!?/br> 這時候不是客氣的時候,他們留了電話號碼,張副總離開,兩個人就先在窗戶外面看了看還在昏迷的朱成功,然后又一起去主治醫生那兒聽了聽具體的病情和建議,最后,才回到走廊。 這時候韓金茹正怔然的抱著朱銘,坐在那里。韓金鳳和韓丁正在勸她,“姐,你別剛愣著不說話啊。昌茂的事情你得抓起來,你想想,姐夫已經這樣了,如果昌茂以后都歸了他倆,你想想,你能得到什么?恐怕到時候你什么也沒有了?!?/br> 她拍了拍韓丁說,“二姐啊,雖然韓丁不爭氣,可他是你看著長大的,跟你一樣留著韓家的血,不像朱驁那個白眼狼,白養了他這么多年,也不像賀陽跟你沒感情,姐啊,你這時候得立起來啊,否則到時候吃虧的是你啊。那些有了三四個兒子還被餓死的凍死的不有的是嗎?” 韓金茹怕是有些恍惚,這些聽了臉上都沒有什么表情。韓金鳳還想絮絮叨叨說點,韓丁卻知道這些都沒戲,他一想著朱驁可能知道十八年前他干的那事兒,就知道這事兒只能魚死網破。他一把打斷了他媽,沖著韓金茹說,“二姨,他們要給姨夫做手術,那是要姨夫的命啊?!?/br> 韓金茹好像一下子晃過神來,猛然間清醒了,眼睛正聚焦在她面前不遠的朱驁和賀陽身上,沖著他們大吼道,“不行,不能手術,我死也不會答應的,你們滾,你們這群兇手,滾!”她撲了上來,用盡全力推著賀陽,邊哭邊說,“我要成功活著,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成功活著??!” ☆、第7章 韓金茹沖著賀陽大聲哭喊著,說不的聲音聲嘶力竭,穿透了整個長廊。這里本就是重癥監護室,最需要安靜的地方,因為朱家的權勢,允許他們在走廊里長待,已經是網開一面了。這聲音一出,護士立刻探頭出來,面色一般的沖著他們說,“請保持安靜?!?/br> 這里是南城最好的醫院南城中心醫院,收治的病人除了朱成功這樣的著名企業家,還有政府官員。所以他們對朱家人并不是特別的哈著。護士的一張冷臉,讓韓金茹的聲音頓了一下,就跟山路十八彎似得急轉直下,變成了小聲的抽泣。賀陽還在想韓金茹怎么可能這么聽話呢,她卻小聲拽著賀陽說,“陽陽,我求求你,不要做手術,太危險了,不能做啊?!?/br> ·賀陽原本話以為她是受韓家人挑唆,不想要朱成功好起來,想要接管昌茂,這么幾句話一聽,他反倒是明白了,韓金茹這是擔心手術的危險性。他想了想吐出一句,“他不行了,你不正高興,大哥你就可以管著了,昌茂也是你的,你愿意給誰就給誰,韓家人肯定會天天圍著你轉,你也不用擔心沒人養老了?!?/br> 這話說得可真惡毒,韓丁心里明白,她不是這樣的人。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二姨從朱成功說要跟她分居的時候開始,已經糊涂了,那脾氣早就沒了準頭,他真怕韓金茹一句話說不好,引火上身。于是不顧身上疼痛,上前一把扶住她說,“二姨,你歇歇。不用跟他們一般見識,搭橋手術那么危險,多少人都死在手術臺上,咱們不能冒這個險,他們才等著姨夫出事,好接管昌茂呢,主意打的倒是好?!?/br> 他這話,原本是想讓韓金茹平靜下來的,可他也沒想到,韓金茹那性子原本就有些執拗,如今更是嚴重。他那句賀陽想讓朱成功死在手術臺上,非但沒有起到相應的效果,反而讓韓金茹的情緒陡然升高,她目似噴火,一把甩開了韓丁,擋在了賀陽面前,“你休想,我不會同意的?!彼孟襁M入了自己的情緒,“我不要錢,我也不拿著銘銘說事了,沒了你,我要那些干什么,成功,你不能去啊。你不是說要陪我到老嗎?你天天就知道忙,找兒子,你還沒陪我呢,你怎么能去啊?!?/br> 她說著說著,仿佛已經忘了自己在反駁賀陽,而是在訴說她這些年的苦,她說她已經知道錯了,可她害怕自己真認錯了,朱成功會怨恨她,只能裝著自己有理,在一條道上走到黑。她說為了不讓自己難受,她連朱驁都不見了。她說她不是不讓朱成功找賀陽,她拽著朱銘,其實也是想要朱成功能多看看他們一眼。 她哭的厲害,挺動人心。韓金鳳和韓家來的幾個人都跟著抹了眼淚。賀陽卻心里暗暗差異,這番話雖然可憐,但一來說得有些顛三倒四,二來,這其中許多事兒,都是韓金茹的隱秘,這么多年秘而不宣的,那時候朱成功找心理專家,她都不肯吐露,如今卻全說出來了。 賀陽只是要聽她個原因,如今聽到的卻更多了,他不由心里有個主意。 韓家人以為韓金茹徹底阻攔了賀陽他們的步伐,卻不知道,賀陽和朱驁眼見這法子沒用后,直接退了出去。朱驁問他,“你準備怎么辦?”賀陽直接說?!澳壳叭?,最重要的是……”他停頓了一下,最終用了個指代不明的詞,“他的手術,來之前,我已經讓廖魯川在北城聯系最好的醫生了,他們很快就到達,到時候尊醫囑行事?!?/br> 他冷笑說,“韓家人以為有韓金茹在,就可以不讓做手術,他們卻忘了,我是在朱家落戶的,只要我同意,誰也沒辦法?!?/br> 當年,孩子換回來兩家就把戶口落了,賀大海那時候好容易把朱驁能回來,立刻就給他改了賀的名字,意思是比朱驁那只鷹還厲害。不過朱驁不怎么喜歡,在學校里,并沒有告知同學和朋友,也就沒人知道。賀陽那時候情緒不對,所以沒給他改姓名,但關系上卻填的是兒子,賀陽雖然十年不曾在,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朱家人,而且他已經成年,有著簽字的權利。 賀陽緊接著吩咐朱驁,“剩下兩件事都是公司的事兒,一個是內部。韓丁敢這么明目張膽,昌茂里面他的內應應該不少,你注意他們。另外,華陽那邊,你該出手就出手,上次在陳州怎么做的,這次就怎么做。我相信你的能力?!?/br> 賀陽難得對朱驁說句肯定的話,如果是平日里,朱驁肯定已經高興的樂顛顛的,可如今,兩個人卻沒了這種心思。他沖著賀陽點點頭,沒有任何異議,就讓張副總留下的人,帶著他去華陽的現場。他沒問賀陽為什么要這樣分配,也甚至沒問賀陽強行簽字,后面的事兒是否能處理,他們之間雖然隔了十年的歲月,但對彼此的相互信任,卻從來沒有失去過。 賀陽瞧著他轉頭離開的背影,想要給他個定心丸,卻又覺得這事兒有些陰損,張了張口,卻還是沒說。這種名聲,讓他一個已經能不孝了十年/冷心冷肺的人來背吧,他縱然覺得朱驁在生意場上有些太天真,可他卻不希望抹去這絲美好。 等著朱驁離開了,他一面打電話聯系了廖魯川,北城最好的私人醫院就有廖家的股份,那家醫院的醫療水平原本就不錯,再加上因為收治的人非富即貴,他們跟全國最好的大夫都有私人聯系。如今距離賀陽給廖魯川電話才過去幾個小時,廖魯川那邊已經說了,“全國最好的大夫,已經在飛機上了,陽陽,”他叫了一聲賀陽的真名字,“放心吧,一定會沒事的。我現在再去精神病醫院的路上,等我出來,去看伯父?!?/br> 賀陽吐了口氣,就又去了醫生辦公室,將費五州要來的事兒說了,那個中年醫生頓時就驚訝的站了起來,搓著手興奮地鐵對著賀陽說,“費老要是來了,這手術成功率可要大大提高了?!?/br> 賀陽就點頭客氣說道,“那就麻煩周醫生您和費老配合了,至于簽名的事兒,您不用擔心,我會搞定?!?/br> 這位周醫生一來知道賀陽的身份不敢拿大,另外是真高興,連連擺手說,“能跟著費老合作,是我求都求不來的,您放心吧?!?/br> 等著賀陽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杜洋正在門外等著他,跟他通報了朱成功還沒醒,韓丁讓人在旁邊開了間病房,帶著韓金茹和韓金鳳去休息了的消息。賀陽聽了點點頭,也沒回朱成功的重癥監護室,而是帶著杜洋往外走,“南城的精神醫院你熟嗎?” 杜洋一聽就愣了一下,不過他也不是蓋的,既然問這個,賀陽就是要辦事,他直接回答,“熟,是第五醫院,他們院長跟朱總關系不錯,曾經拖著朱總買了好幾套特價房?!?/br> 賀陽沒想到還有這層關系,他點點頭說,“等會兒找幾個人,幫我一起把韓金茹送過去。記住,我要一張證明?!?/br> 杜洋立刻深吸了口氣,明白了賀陽的意思。他這是釜底抽薪,韓家人靠的是什么,無非就一個韓金茹。如果韓金茹被證明精神不正常,那么順勢來說,能夠有權接任昌茂的就只有賀陽一個人,韓家人將會完全被排除在外。他不由偷偷看了一眼賀陽,這個面相俊俏的男人,看著這么無害,但他相信,無論是朱總還會朱驁,他們都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賀陽自然明白,這主意一出,杜洋他們肯定會把他當毒蛇一樣,試想一箱,縱然韓金茹對他不好,但親兒子把親媽送精神病院,也是夠出格的事兒。罵聲肯定不少,這也是他不告訴朱驁的原因,因為這家伙肯定抵不過良心的譴責,不準他做。 但是對他而言,如今朱成功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他一生的心血正被人侵襲,他是維護從未好感的韓金茹,還是維護尋找他十年的朱成功,答案顯而-易見。反正,他從來都不是善良的人。 不過,他還是沖杜洋解釋說,“非常時間非常辦法,我不會送她去療養院,只是為了方便行事?!倍叛筮@才放心的點點頭,其實他也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 而在華陽二期的售樓處,人們正堵在門口,在幾個人的帶領下,高聲咋呼著要求返還差價。他們手中,還舉著個紅色條幅,上面寫著還我血汗錢。朱驁在張副總的秘書小周的帶領下,在后門繞進,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問,“這有多少人?” 小周嘆口氣說,“得有二百多,咱們的社區大,華陽一期剛樓就二十座,三十層高,三個單元,一梯兩戶,這有多少住戶啊。他們也精明,分了班子來刷我們,等會你就能看到換班了?!彼f,“你說這是什么事,都住進去的房子了,rou都咽到肚子里去了,卻要賠錢?!?/br> 朱驁瞇著眼瞧了瞧那帶頭喊的厲害的幾個男人,繃了臉說,“這是欺負人呢?!?/br> ☆、第105章 張副總這時候正好進來,聽見朱驁的話也點頭附和道,“就是在欺負人,因為昌茂做的最好,無論是小區的綠化建設,還是學區房等,所以他們習慣了昌茂的好說話,妄圖昌茂這次也能退一步呢。當然,“他臉色冷冷的說,“這不排除有人在后面煽風點火,昌茂在南城已經做大太多年了,多少人等著來分一杯羹呢?!?/br> 朱驁聽了就冷笑了一下,他再來之前,剛剛處理了陳州的桃色事件,那背后就有生產胃鏡潤滑液的盛泰,結果怎么樣了? 那群鬧事的人被抓起來后立刻就把盛泰供了出來,給盛泰安了個不正當競爭的罪名,朱驁又找人去化驗了盛泰的產品--這種東西,畢竟是化學制劑,怎么可能半點危害都沒有,只是查不查的事兒。等著從省事電視臺曝光出來,加上其他幾個廠家的聯合搶占市場,盛泰的日子目前難過的很。 所以,他還真不怕有人指使,他沖著張副總說,“我可沒聽說過,有法律規定,買回去的東西還能退差價的?這事兒以我個人的觀點不能姑息,我來的時候小周也給我介紹過,昌茂開發的樓盤總共八個,各個都有一二三期,有的甚至已經入住七八年了,如果為了息事寧人開了一個口子,昌茂再大的資產也經不住這樣的擠兌。不過,“他看向了張副總,“我畢竟剛回來,不知道公司里怎么想?“ 這么簡單的道理,怕是人人都明白。但朱驁還專門問出來,就是要聽張副總說說公司里的派別情況。張副總不是個笨蛋,立刻明白了,帶著朱驁進了里面的一間經理室,慢慢說起來。 事實上,昌茂到如今也有二十年了。企業里有當年創業的元老,有為昌茂發展立功的中流砥柱,更有南城官員們的親戚故舊,人員非常雜亂。但這次出事,其實跳出來的,就是兩位一同創業的元老,胡青松和趙孟云。 這兩人其實朱驁都有印象,他小時候來公司,這些人都哄過他。印象中都是朱成功的好朋友,一心撲在公司里。他不由皺了眉。張副總心里明白,只能說得更清楚一點,“越老有些身外之物越放不下,更何況,還有南城的這個,“他指了指天花板,“想要分點?!?/br> 朱驁立刻明白了,除了韓丁以外,這是指這群人背后,還有官場勢力的交鋒,再加上那些元老們自身的意愿,呵,可真夠熱鬧的。就是不知道,他們這是勾搭在一起了,還是都動了心思巧合了。不過,不管怎么樣,只要他反擊,這群人都會抱堆的。 他將這里面的事情摸清,心里有點數,就問張副總,“外面的事兒聽說好幾天了,還換班來刷咱們,你們平時怎么處理?“ 張副總愁容滿面,“能怎么辦,就這么頂著唄。你說的道理誰都懂,可人要是不講理了,天下無敵。何況,“他順手扒開了窗戶上的百葉簾,露出了外面的情形,“你瞧瞧,每次換班都有幾個老人坐那兒,誰敢亂來啊,他要是躺下了,更說不清楚了?!?/br> 朱驁剛才還沒注意,往外一看,果不其然,邊上樹底下坐著十幾位上了歲數的老人家呢。他問,“就這么等他們自己散了?輿論沒用上嗎?“ “電視臺和報紙的記者都來過了,沒用?!皬埜笨倗@口氣說。 朱驁就說,“那介不介意,我來個法子?“張副總頓時眼睛一亮,朱驁就小聲說了幾聲,張副總就忍不住的沖著朱驁說,“你小子就是不一樣,要不十六歲就能自己談成生意呢。好好,我去安排,你放心?!?/br> 南城的秋天其實還是很熱,更何況這幾天又是大晴天,溫度迅速上升到了二十七八度,還有要沖上三十度的意思。這種天氣下,在室外無遮擋的空地上站著,顯然也是件辛苦活,更何況,有些人還是被道德綁架來的,“大家都來你不來,等著錢要下來,你好意思要啊?!啊爱敃r買的時候一萬二,如今可跌倒了九千三,如果補了差價,你算算多少錢?“ 沒人跟錢過不去,更沒人敢拍著胸脯說,我不要。所以,還是有不少臉皮薄的被拽了來??蛇@么站了兩個多小時,怨言就出來了。瞧著昌茂態度嘀咕不會退錢的有,后悔來這兒受罪的有,嘰嘰喳喳的,這會兒口號也喊不出來了,全部都是說話聲。 朱驁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半,離他進入售樓處已經一個半小時,據說這一班即將結束,不穩定情緒已經達到了最高點。他一出來,就有眼尖的喊了聲,“有人出來了?!傲⒖逃胁簧偃司涂聪蛄诉@邊,只是瞧見朱驁的樣子后,又有些失望的嘟囔,“不是張副總啊,這么年輕,管用嗎?“ 朱驁可不管這群人的嘟囔,他站在那里,沖著底下人先爆出了自己的身份,“大家好,我是昌茂總裁朱成功的養子朱驁。目前受令負責華陽的項目?!?/br> 朱成功找兒子的事兒,南城無人不知,所以朱驁一說自己是誰,知道點事兒的南城人立刻就認出他來了,向著旁邊人解釋。當然有人質疑,一個養子能管事兒?可是看到了張副總在旁邊助陣,他們又覺得應該沒錯。就靜了下來。 朱驁這時候,才露出陽光的笑容,沖著底下人說,“來之前,張副總已經把你們的要求反應給我了,聽說你們為了這事兒已經耽誤了三天,要我說,這實在是太辛苦了。其實大家的要求我都明白,誰的錢不是一點點積攢出來的?房子買了,卻降了,雖然你們的居住條件并沒有變,但是家庭財產卻縮水了嗎?“ 這幾天張副總等人都是咬死了口不退,大家都以為要使勁磨磨,誰知道,朱驁說話卻處處透著替他們著想的意思,這大少爺不會是傻了吧。一時間,眾人臉上都有了期盼的神色,有的人還跟著點了頭。 朱驁就接著說,“這么大筆財產消失不見了,總要有人買單吧。誰來呢?當然是買房的人。早不買晚不買,為什么挑選這個時候。當初那么多房子,怎么就看中了這一家?人家買房都掙錢,憑什么咱們就得賠錢,你怎么連這點事都辦不好?是這樣說的吧!不可推卸的責任啊。是不是?“ 底下不少人頓時哄笑一片,的確,自從房價暴跌后,誰家不是這樣過的。一時間,倒是對朱驁印象不錯起來。 朱驁瞧見了,就接著說,“這時候,既然你們承擔不起,那么就只能找個大戶來吃吃了。就看上昌茂了不是?反正,昌茂多好說話啊。寸土寸金的地方,當初你們提出地上停車位多,擠占綠化空間,我們立刻赤巨資打造了四層的地下停車場。你們嫌棄會所的內容不夠豐富,我們又專門引進了眾多項目。你們說物業費太高了,一期入住四年了,我們沒漲過吧。多軟的柿子啊。多好捏啊?!?/br> 這話說得不少人倒是不好意思了,昌茂的服務可真沒話說。 “軟柿子就要去捏一捏嗎?你們比誰都明白,早上買的豬rou,晚上蒸成了包子是不能退的吧,何況都吃進肚子里去了。也沒有一條法律規定,房子買了可以退差價的吧。如果這樣的話,同理可證,房價漲了,你們是不是要給我點錢?“ 他剛才還說得好,這會兒畫風一變,立刻就不同了。有人反應過來直接截斷他說,“你說這個都沒有用。誰家的房子不是掙錢的,憑什么買你們家的就賠錢,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更何況還背著那么重的房貸,退錢,退錢,退錢!“ 他一喊,立刻有幾個人跟著喊,后面才是大部分人淅淅瀝瀝的喊了幾句。旁邊早調過來的人,就盯住了為首幾個。朱驁這才接著說,“喊什么喊,誰說我不退的?“ 這話一出,頓時場下又靜了,幾乎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著朱驁,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朱驁這才說,“法律沒有哦規定,但我們本著道義的原因,可以網開一面。不過,退錢也有條件的。我手里,“他揮了揮手中的厚厚一沓子文件,“只有當時購房者的信息。也就是說,只能所有沒經過二手轉賣的人的信息。我只對這部分客戶負責?!?/br> 眾人一聽,這也行啊,畢竟四年的房子,賣出去的也就二十分之一而已。朱驁卻說,“要退就一塊退,華陽一期的所有購房者,我指的是我需要負責的,都愿意退款,那我馬上退。如果有一個不到位,那抱歉,這事兒不行。不要對我說你們做不到,這已經是最優惠的條件了,哪家開發商也不會這樣做。一家能退個二十來萬吧,這點工作都不愿意做的話,那可太沒誠意了?!?/br> 朱驁接著宣布了一個賬號,“這是為這個設置的賬號,里面的資金是凍結的,我們也不能動,你們可以隨意查詢,就知道我們有沒有誠意?!?/br> 他說完,就回了售樓處。外面的人頓時炸天了。這代表著什么,所有賣出的二手房,必須找到原房東,在讓他配合退款??扇绻丝盍?,歸房東還是現在的住戶呢?一聽這么難,立刻有人表示不干了,認為這是壓根不可能的事兒。 結果這邊剛說了不答應這事兒,那邊就有人在這里就拿手機查了賬戶,驚呼了一聲“好多錢!這么多零是多少啊,我都數不清了?!邦D時不少人紛紛查詢,抽氣聲此起彼伏,頓時,質疑的聲音幾乎不見了,誰見了這些錢不心動,何況,這里面說不定有多少屬于他們。 而在醫院,在費五州敢來之前,第五醫院的醫生已經先到了,他們倒是方法頗多,并沒有說出自己是哪里的,只是穿白大褂的去看了看韓金茹,然后沖著走廊上的人說,“他情況不太好,需要檢查一下?!?/br> 韓丁不知道哪兒去了,韓金鳳只當是中心醫院的醫生,說真的,她姐這樣她也挺害怕的,連忙點點頭,就答應了。韓金茹原本還想守著朱成功的,哪里能愿意,自然鬧騰的厲害,還去抓朱銘,倒是把朱銘給嚇哭了。幾個醫生見狀,立刻交換了眼色,他們原本以為是特殊情況,沒想到人真的有問題,立刻就上了鎮靜劑。韓金茹幾乎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韓金鳳瞧著他們熟練的把韓金茹弄上了推床,終于問了句,“你們把她怎么樣了?“為首的醫生回答她,“注射的鎮靜劑,她情緒太不穩定了?!绊n金鳳聽了理解的點點頭,跟著醫生走了會兒,原本是想去看著的,可朱銘還在后面苦,只能回頭去拉他,結果再回過頭,韓金茹和那群醫生已經不見了。 她嚇了一跳,連忙去找,只是中心醫院的醫生人人都說沒見過,韓金鳳頓時白了臉,她想的更多,連忙給韓丁打電話說情況,末了害怕的加了一句,“丁丁,你二姨不是讓人綁架了吧,我越想越是,現在她手里可有錢啊?!?/br> ☆、第8章 韓家人頓時亂作一團,賀陽卻帶人去機場接了費五州過來,由他帶領團隊來為朱成功檢查病情。費五州是北城最早組建自己的醫療工作室的人,手下的隊伍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對于這種狀況應對自如,一來就接管了朱成功所有的診斷治療工作。 韓金鳳因為韓金茹的不見,此時此刻,早就不在朱成功病房外了,也省了賀陽的事兒,否則這個女人鬧騰起來,賀陽雖然不怕她,但總是打擾到了朱成功,卻是不美。 費五州來之前,賀陽已經讓主治醫生將朱成功的全部檢查結果和現在情況發給了費五州,所以在飛機上,費五州的團隊就已經根據現有情況,研究出了幾種對策。如今一到達,只補了幾個需要慎重的檢查,根據結就帶著團隊做出了需要手術的結論,并給出了最佳手術方案。 擺在賀陽面前的,只是需要在那張薄薄的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擅髅魉_始說得簡單,也把韓金茹安排出去了,此時卻有些遲遲不敢下手。 他透過透明的玻璃看向病房里的那個人,曾經第一面時,那么風度翩翩的男人,如今已經老邁的判若兩人,身軀平躺在病床上,只有微微的起伏,偶爾露出的頭發,已經白多黑少。 這個男人,幾乎把他最珍貴的十年,最有發展的十年,最可能在上一層樓的十年,全部用來尋找自己。他是怨恨的,可當生死擺在面前,他搖擺不定了,他下不去手了,他第一次發現,他一點也不期望這個男人有點事,他在害怕,自己的名字寫下后,這個男人萬一要不在了呢? 朱銘就站在他旁邊,韓金茹被帶走后,他連于佳都不跟了,只拽著賀陽的衣服,只跟他在一起。這么看,血緣的力量強大的不可思議。即便他們之間只有短短一個暑假的相處,可十年后,朱銘依舊記得他。 朱銘怕是不明白,為什么要在外面看著爸爸,他忍不住的去砰砰砰的拍著玻璃,大聲叫著“爸爸別睡了,爸爸起來玩?!眰€子不高的朱銘明明已經三十多歲,但卻一臉的天,這一幕讓走廊上不少護士看見,都忍不住抹淚,賀陽只能嘆氣說,“大哥,他睡著了,你多叫叫他,他就醒啦?!?/br> 他想,這也是個法子??芍煦懞苛艘惠呑?,卻用天真的口氣問出了最戳賀陽心的一句話,“你為什么不叫爸爸?”他質疑著,用自己的眼睛緊緊盯著,滿臉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