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節
☆、083 別 傅云杉眸色冷寒,盯著信上寥寥數字,心中思索沉淀著這封信背后所蘊含的深意! 以這樣口吻說話的人,又來自北涼,除卻耶律漠,她不做第二人想。 只是……龍訣玉? 若她沒記錯,應是司命臨走時送給自己留作紀念的那塊玉佩!司命若想要回,大可書信一封,她自會原物奉還。如今,他將龍訣玉下落告知耶律漠,以紫菀的性命要挾她去北涼,究竟意欲何為? 她,不得而知。 明知此行有詭,卻不得不去! 冬青悲傷過后,起身去查看院中情況,不過片刻,返回,“姑娘,院中無一活口?!?/br> 傅云杉點頭,轉身朝外走去,“你留下,將他們的尸首安排妥當,明日一早再做善后?!?/br> “是?!倍嗳掏?,扶起連翹坐到椅子上,替她抹去臉上的血跡。 傅云杉轉身走入雨幕,甬道處,姚望傅明禮和楚氏的院落,傅思宗和傅剪秋的院落,足有一刻,才重新抬腳,直去了書房,開門點燈,不顧濕透的衣衫,研磨鋪紙,揮筆于上。 “……天將塌陷,樓重找尋解決之道,尚不知可行與否……哥當以全局為重,身家性命為重!若七月末我未從北涼歸來,或樓重未來尋我,哥應當機立斷,向四皇子投誠,以得活命之機;或與祖父、外祖父、表舅商量穩妥,護家人離開應天!無論擇其中任一,自看信之日起,應拉近與四皇子之關系,與洪德帝虛與委蛇,待七月末做出最后決斷……另,紫菀之事,何人問起都不必隱瞞,且記,七月末前,定不能讓衛九離開京城!……此去北涼,吉兇難定,若天啟變天之際,我未能帶紫菀回家,哥哥可將我與紫菀命喪的消息公諸于世!此后,不必尋我!我若得活定會聯系家人,若不得活……哥哥就當我和小妹真的死了吧!……” “……祖父一生為帝師,站中立,受皇家恩,此番被孫女連累,孫女知錯!跪求諒解……詳細之事,孫女已告知哥哥,祖父有何疑問,皆可尋哥哥來問?!幕首由浦\人心,且睚眥必報,祖父應先做考慮,早做決斷!” “……望舅舅早定結論,免遭纂位之災……” “……不及喝二姨與二姨夫的喜酒,杉兒之過……此事可大可小,外祖父可尋哥哥與祖父、舅舅商量章程,早做防備!……” “……顧叔,此去北涼,生死難料,家中諸事,云杉跪拜!” 傅云杉洋洋灑灑寫了足有兩個時辰,心中成熟的未成熟的,想通的未想通的,都與傅思宗說了,以便他從中找到最好的解決之道! 天際翻出一抹魚肚白,有微弱的光襲進書房,零零落落的與燈光爭輝。傅云杉深吸一口氣,將最后一筆落下,收。 冬青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碗紅棗桂圓茶,瞧見傅云杉終于擱下了筆,黑青的眼底掠過一抹嘆息,“姑娘,喝杯茶暖暖身子吧?!?/br> 她已來過三次,姑娘仿若未聞,連她替她脫衣換衣都未察覺,只專心寫著信??吹叫诺膬热?,她已知自家姑娘的用意,此去北涼,路途遙遠不論,身處異鄉,孤軍奮戰,她很是擔憂! 連翹與她武功相當都逃不過耶律漠的手掌,她跟著,能不能護姑娘周全?她心里打突! 冬青探手入懷,觸碰到一枚沉甸甸的牌子時,咬了咬牙,北涼一行,勢必要驚動宮中了,但為姑娘安全著想,她顧不得許多了!知道就知道了,若能護的自家姑娘周全,被皇帝砍了也值了! 傅云杉初時,滿腹心思都放在書寫之上,并未覺得寒冷,此刻松懈下來,才驚覺身上衣裳已被換過,額頭一層薄汗凜凜,手腳冰涼,她朝冬青淡淡一笑,伸手接了茶盅抱在懷中,一雙腳在地上下意識跺了兩下,又狠啜了兩口熱茶,一臉沁入氤氳的熱氣中,道,“冬青,收拾細軟衣物,咱們即刻出城!” 冬青一驚,驀然抬頭,“姑娘不跟老爺夫人和公子小姐們見上一面?” 傅云杉越過她去看窗外開始泛白的天際和晨風下擺動的柳枝,淡淡的笑,“不了,一聚一離別,一喜一傷悲,所謂別離相送不過徒增傷悲,不如悄然離去!” 冬青默然,福身,“是,我這就去收拾細軟和行裝?!?/br> 冬青出門,趁著收拾衣物的空蕩,喚了一個暗衛,出動黑木令,調動暗衛暗中相隨。 傅云杉翻出龍訣玉,小心藏在貼身的地方。不管耶律漠用意何在,既然他說了用龍訣玉換紫菀,她勢必要將龍訣玉完好的帶去北涼都城豐華樓! 城門甫開,身著簡單騎裝的兩人兩匹馬沖出城門,一路南下而去。 兩人身后,一波一波緊隨著再普通不過的騎馬商人。 …… 傅紫菀院中無一活口,傅云杉與冬青失去蹤跡,一家人幾乎將府中翻了個底朝天。 顧淮揚在書房發現幾封信,拿了交給傅思宗。 傅思宗看到信中內容時,身子不可察的晃了一晃,白蘞眸子一動,悄無聲息的過去倒茶,輕扶住他,“大公子?” “無妨?!?/br> 傅明禮和楚氏一臉焦灼,傅明禮湊過去想看,“六郎,杉兒在信上寫了什么?” “耶律漠劫持了小妹,杉兒已連夜追去……”傅思宗想到信中所囑咐,想了想,還是將信遞給了傅明禮,“爹,您看過信后,咱們去趟帝師府?!?/br> 說罷,將傅云杉寫給楚令瑾的信拿起,對一臉恐慌害怕的楚氏道,“娘,您受了驚嚇,不如去外祖父家看看外祖母?!?/br> 楚氏眸子紅了紅,點頭,“我這就去?!?/br> 楚氏離開,書房內留下的全是男丁,顧淮揚,許長清,和傅明禮父子。 傅思宗簡單幾句將傅云杉在信中表達的意思說了,顧淮揚和許長清都是一驚,司命的身份瞞的緊,顧淮揚雖知道一些,此刻也猜不透他的用意!許長清是從未想過司命竟是這樣一個身份! “舅舅那邊……” “我去!”傅小八從門外走進來,已長成大半孩子的身高逆著光,看上去很是高大,沉眸不笑的臉蛋竟多出幾分成熟之色,他抿唇,沉聲,“哥,舅舅家我去!” “不行,你……” “你剛才說的我都聽見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輕重,定不會壞了你們和三姐的事!”傅小八雙手握拳,一臉堅毅。 傅思宗話聲一頓,看著傅小八,眸子微微一紅。 杉兒,你瞧,昔日最愛躲在你背后哭鼻子的小弟也終于長大了,知道何事能為何事不能為了! 你這個傻丫頭,怎么就那么喜歡將所有事都背在自己身上呢?怎么說都不聽! 你且看著,哥哥怎么力挽狂瀾,護著一家周全! 傅思宗上前拍拍傅小八的肩頭,將信塞到他手中,“好小八!” 幾人相視,面上雖憂色忡忡,唇邊都扯了一抹笑,事情最糟糕不過頭點地,在那之前,他們還有機會爭取,且非爭取到不可! …… “什么?”洪德帝面色鐵青,大怒,瞪著來報信的暗衛,“調出去多少人?” “二十四人?!卑敌l垂頭,沉聲道。 二十四人,已是他留給樓重暗衛中的三分之二,卻一夜間全被調走了! 洪德帝怒極反笑,“你是死的,她說調就調?” “來人手持黒木令,如少主親臨,屬下不敢放肆?!?/br> 洪德帝一怔,想到遠赴苗疆蠱毒之地的兒子,心中又氣又惱又恨又怕,“好!好!他可真是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再想到傅云杉一臉決絕說絕不為妾時的模樣,咬牙,“人家可不見得領情!” 暗衛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杜成縮在角落,長長的嘆息,洪德帝抓起筆架看也不看就往角落里砸去,只聽嘭一聲,筆架撞到墻上,分崩離析。 屋內瞬間一靜。 “主子,您這又是何苦?”杜成開口。 洪德帝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閉嘴!滾!” 閉嘴說給杜成,滾卻是冷掃著地上的暗衛。 暗衛隱匿身形消失,洪德帝喘著粗氣越發生氣,杜成張了幾次,終是嘆息一聲,背對洪德帝躺了下去。 洪德帝一眼看去,險些沒沖上去踹上一腳,幸好理智還在,臉色變了幾變,憤憤的哼了一聲,大聲叫了瑞公公進來,讓他出宮傳傅思宗覲見,即刻! 瑞公公感受到洪德帝的怒氣,心里一咯噔,飛快掃了眼角落里躺著的杜成,忐忑不安的出了上書房,臨出宮發現常帶的玉佩不見了,讓身邊伺候的小太監去御花園尋了一番。 傅思宗按照傅云杉所說,一句也未隱瞞,將起始說了仔細,有關司命的身份并未刻意隱瞞,卻也沒說太多!只說傅云杉曾救過他一命,他感恩在傅家呆了幾年,教兄妹幾個習武,旁的并未多說。 他起初并不想把司命的身份交代出去,但與祖父商量后決定簡略帶過! 司命在傅家時間很長,即使他不說,洪德帝也有辦法查個清楚,不如干脆痛快一些! 他們并不擔心洪德帝借司命的身份發作傅家,一則洪德帝還需他們為樓重做勢,二則六皇子心意所在,洪德帝但凡有一絲理智,六皇子回來之前都不會動他們! “確有此事?”洪德帝垂眸睨傅思宗。 傅思宗垂首,“不敢有半句欺瞞!” 洪德帝看了他半響,后氣惱的砸了一支筆過來,將傅思宗轟出了上書房。 “一個兩個都是狡猾的,給朕滾!” 至于說的是樓重還是傅云杉,就不得而知了。 ------題外話------ 標題無能,不想糾結了,就隨便寫了一個。 感謝小妃的鉆石,以后表送了,留著看書吧,么噠! 不是不想多更,是發燒了,三千字寫了五個小時,不知道你們信不信,腦袋一片漿糊,說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實不為過。 明天開啟第三卷,已入尾聲。 ☆、084 平城,遇故人 由官道一路南下,主仆二人過城既停整頓,更換馬匹,每日只睡三個時辰,若碰不到小鎮就徹夜趕路,如此反復,途徑泔水、云江、徽州、大寧衛、明川、遼東到的邊境之城——平城,已是五月末。 看到烈陽下高高城墻上朱紅的兩個大字,冬青抹了把額頭的汗,露齒一笑,“姑娘,咱們到平城了?!?/br> 傅云杉亦露出一抹微笑,“在平城休整一日,明日出關去北涼?!?/br> 平城地處邊境,是個常駐二十萬有一半是軍隊的小城,亦是聯通天啟和北涼的要害之地!高高的城樓上哨所林立,守城將士不分晝夜十二個時辰嚴陣以待! 平城城池雖小,里面卻應有盡有,傅云杉與冬青尋了家客棧,飯后自去休息,待一覺睡醒后,夕陽已開始西落,兩人起身去街上采買物品,準備找鋪子兌換一些北涼通用的銀票,不想,碰到了熟人! “三姑娘?” 溫潤的嗓音中帶著幾分驚喜,傅云杉腳步一頓,轉身,迎上急急走過來的一個年輕人,身著深藍錦袍,玉白束腰,眉清目秀,卻是她熟悉之人! 那年輕人看到她的相貌,臉上欣喜之色更甚,三兩步穿過人流,到她面前,撩袍就要下跪,“白術見過三姑娘。冬青jiejie?!?/br> 傅云杉伸手攔住他,扶他起身,笑道,“你怎會在此地?” 白術頰邊盈出酒窩,一臉笑容,抬手指了指不遠處,“我帶商隊去北涼置辦貨物,剛進城?!闭f完,眉頭微微一蹙,“這里地處偏僻,三姑娘怎會來此?” “有些私事要處理?!备翟粕紱]深說,白術笑了笑,沒再追問,商隊人朝他遙遙招手,白術一眼瞪過去,問了傅云杉住的客棧,才沉著臉走了回去。 “姑娘,那幾人對白術的態度可一點都不好?!倍喟櫭?,看著不遠處與白術爭執什么的年老商人。 “白術回去也不過半年,想來是還未站穩腳跟,不急?!备翟粕嫉?,封家的事怕不比深宮輕松,白術孤身奮戰,其中艱辛可想而知!話說回來,大家族,哪里有輕松的時刻?不是爾虞我詐,就是陰謀算計!一如她前世的蘇家,一如后世的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