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
夜,月上九天。 上書房 燈,亮若白晝。 屋內,兩人對峙著。 “你說什么?”洪德帝吹著胡子瞪著以慵懶之姿坐在椅子上的俊美男子! 俊美男子瞥了他一眼,以他能聽見的聲音嘀咕了一句,“年紀不大,耳朵怎么就背了?” “臭小子!” “我說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歸期不定!”俊美男子抬眸看了眼氣的要發飆的洪德帝,“不用想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br> 話落,彈了彈袖子上不存在的折痕,起身,往門外走去。 “樓重!”洪德帝怒了,他都快要死了,這混小子還往外面跑?跑什么跑?萬一他堅持不到他回來就嗝屁了,不就連兒子的最后一面也見不到了?!真這樣到了地下,他有什么臉去見他的錦屏?! 不行,說什么也不能讓這臭小子離開皇宮! 樓重腳下未停,抬起右手朝后擺了擺。 洪德帝已身子一躍,朝樓重攻了過來!樓重余光一掃,身子猛的右側,洪德帝撲了個空,身子一翻,回頭就給了樓重一記元家拳! 樓重一掌擋住洪德帝的攻勢,以掌包裹其拳,一個四兩撥千斤將洪德帝撥到一邊,輕飄飄的瞅了洪德帝一眼,嘴里還發出輕輕的嗤笑聲。洪德帝只覺面子里子都沒了,血騰一下上涌,臉紅脖子粗的咆哮出聲,“你個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你老子爹!你敢笑我?!站著,不許動!不許還手!” “我又不是個傻的,被人打還不知道躲!”樓重挑了挑眉,左閃右躲,卻真的不再還手! 站在外面伺候的幾個小太監,渾身緊繃著,頭垂的低低的,貼著墻根兒,恨不得將整個人都藏起來。 房里噼里啪啦一通亂響,洪德帝直累的氣喘吁吁毀了半個書房還是沒碰到樓重的衣角,惱羞成怒,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來了! “滾!有多遠滾多遠,別讓老子再看到你!” 樓重目光復雜的看了洪德帝一眼,轉身朝外面走去,不過幾步又頓了下來,“最晚七月末,我一定會回來的,你……可別等不及我回來就嗝屁了!” 話落,抬步離去,再未停下。 “臭小子,走了就不要回……”洪德帝如被人掐住了喉嚨,戛然而止! 不過片刻,咆哮的聲音傳出上書房,“來人,將杜成那老小子給朕抬過來!爺要剝了他的皮!” 自己最多只能活到八月,他說七月末回來!這混犢子,他要咬死他! 聽到小太監的傳話,杜成露出蒼白的笑,“走吧,別讓皇上等久了?!?/br> 兩個小太監面面相覷,伺候著杜成穿了衣,真個兒抬著去了上書房,一進門就見迎頭砸來一塊通身透綠的貔貅鎮紙,小太監嚇的不敢動彈,杜成笑著將鎮紙接住,扯動傷口低低呻吟了一聲。 洪德帝大踏步走過來,瞧見他慘白的臉色,哼了一聲,指了不遠處唯一一個安好的椅子,“將他放在那里!” 兩個太監手腳麻利的將杜成抬到椅子上坐好,告退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洪德帝大手一揮趕出了上書房。 “都給朕滾遠點!誰敢偷聽朕就咔嚓了誰!” 幾個小太監目露驚恐,拔腿就往外跑,真個兒是有多遠跑多遠了! “杜成,你可知罪?”洪德帝沉著臉,居高臨下的瞪著杜成。 杜成將手中的貔貅鎮紙放到一旁,雙手扶著椅子顫巍巍的想站起來,卻沒能成功,身子一抖往地上栽去! 洪德帝一把扶住他,沒好氣的道,“你嫌命長了是不是?朕還沒死你就想死!朕不許!” “主子,杜成知罪!”雖然是在罵,卻實打實的在關心他,杜成臉上漾開一抹笑。 洪德帝嫌棄的瞥了他一眼,“笑什么笑?朕問你,那混小子是不是知道了?” 杜成點頭,他早知告訴了六皇子,主子會來問,也沒打算繼續隱瞞下去,這些年,六皇子對主子有諸多誤會,也該讓六皇子知曉一些事,主子并非那無情之人! “主子吐血那一晚,六皇子就找了老奴。老奴已將事情原委盡數告訴了六皇子,這些許天都沒有在宮中見到六皇子,想來六皇子是去民間尋訪解蠱毒之法了!” “呸!就他那德行……”洪德帝哼了一聲,出口的話雖在罵著樓重,眉梢唇角卻絲毫不掩飾笑意,杜成瞧見也笑了,洪德帝又覺不好意思,咳了咳,提及樓重剛才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問杜成,“你說,那小子安的什么心?我就剩幾個月的活頭了,他不老老實實的呆在宮里給我送終,還往外跑?真以為生死蠱的毒是那么好解的?” 杜成笑,“怕是出去為主子找破解之法吧?六皇子是真的關心主子的身體!” 洪德帝別扭的瞪了他一眼,眉梢有幾抹得意,“我是他老子,他不關心我還去關心誰!” 其他女人生的那些畜生眼睛里只有他的皇位,哪里會關心他的身體,怕是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他們好搶了這個皇位坐! 哼,他元峙的江山是為他和他的錦屏生的兒子守的,誰也別想搶!上來一個殺一個! “主子,時間不多了,您可想好怎么安排了?”杜成很是擔心,最近一段時日他雖然一直在養傷,但朝中局勢還是看的通透的,四皇子和皇后拉攏勢力,收買人心,天啟的太極殿儼然已成他們母子的天下! 這還不是緊要的,六皇子無心皇位,這位置坐與不坐都不重要,他就怕四皇子和皇后得了天下會容不下六皇子!要將六皇子除之而后快! 洪德帝白了他一眼,張嘴要說什么,又突然泄氣道,“你說這兒子哪里像我?守成的江山他偏不要?他想要什么?搶來的嗎?” 杜成忍笑,“六皇子這點最像主子!先皇當年傳位給主子的時候,主子也是死活不要,還偷跑出去……”話一頓停了。 洪德帝就是偷跑出去,被人追殺一路逃到了苗疆,被當時的苗醫樓太醫所救,遇到了樓太醫的女兒,當時年僅十三歲的錦妃娘娘,被錦妃娘娘一通謾罵才回來接了皇位,還逼著錦妃娘娘一起入了京。 “他敢跑!老子都死了,他敢跑天下就換人坐了!”洪德帝氣哼哼。 杜成不忍直接告訴洪德帝,他兒子真是不稀罕誰坐朝! 洪德帝有自知之明,話說完就嘆了一口氣,露出一抹苦笑,“他還真敢跑!” 他一直拿這個兒子沒辦法,從出生到現在,每次談話他都能被氣個半死,卻又該死的忍不住想見他! 樓重自然不知洪德帝對他已無奈至極,他此刻正勒著馬奔馳在夜色中,不遠處有幾道暗影遠遠跟著,幾道暗影后另有一道身影不遠不近的跟著。 一口氣跑到傅家門前,才發現人家大門緊閉。 樓重笑著搖了搖頭,翻身下馬,縱身跳上了房頂,就著月色辨別了傅云杉所處的院落方向,身形一閃,幾個起落就到了傅云杉的院子。 院子內,正房和兩側廂房屋檐下都掛了燈籠,正隨風輕輕搖晃著,除正屋和其中兩間廂房內有亮光外,整個院落靜悄悄的。 “什么人?”屋頂四周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黑衣人,將樓重團團圍住。 不待樓重出聲,已有人出聲,“是爺?!?/br> “是我?!睒侵財[手,對這些人的盡職盡責很是滿意。 黑衣人驗證了樓重的身份,行了禮立刻又隱身與黑暗之中。 別人闖傅三姑娘的閨房不行,但自家爺…… 尾隨在最末尾的黑衣人瞧見樓重似小偷一般偷偷摸摸鉆進傅云杉的房間,輕輕哼了一聲,雖刻意壓低了聲音,卻還是被前面幾個黑衣人發現堵了個結實,“你是誰?為什么跟蹤我們?” 黑衣人扭頭就跑,幾個黑衣人哪里肯許,沒多言語就打了起來! “混賬王八蛋,居然下死手,想殺了老子嗎!”沒過多久,黑衣人被一拳砸在胸口,喉間涌起一股血腥之氣,他拼命壓下了,朝圍攻過來的幾個黑衣人怒吼,“誰!剛才是誰打我!” 幾個黑衣人動作僵住,好半響,有人悄悄問了句,“是……常大人?” “聽聲音……好像是!”有人悄悄應答。 然后,所有人不約而同朝四面八方嗖的一下飛遁了! 留下捂著胸口哀嚎的黑衣人,“還敢跑?看老子趕明不奏腫丫的臉!真疼……” 隱匿在黑暗中的人誰也不敢應聲。 傅云杉這邊更是一片兵荒馬亂! 樓重居然鉆進了她的被窩! 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何況,他……他還在自己發現他時,一把捂住了自己! 傅云杉狠命瞪著樓重無辜的雙眸,刻意不去管他為什么只著了一件里衣躺在她的身邊,用手拍打著他捂著自己口鼻的大手,“唔唔唔……”他想憋死她嗎! 樓重眸中含笑,瞧著如帶刺的貓一般撓著自己,薄唇勾了一道好看的弧度,痞痞笑道,“小娘子,你不叫我就松手,可好?好就點個頭,如何?” 傅云杉連連點頭,樓重壓著聲音低低沉沉的笑了起來,手卻真的松開了,傅云杉撫著脖子拼命喘氣,一邊喘氣一邊瞪樓重! 樓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捂了她的口鼻,不由心虛的討好的笑了一下,傅云杉喘夠了氣,抓起樓重的大手張嘴咬了下去,尖銳的牙齒一口咬下去,立時嘗到了血腥之氣,傅云杉不解恨的繼續使勁咬,一雙黑眸滿含怒火瞪著縮在她的窗幔,躺在她的被窩里的男人! 樓重吃痛,眸子里的笑意卻越發深沉,看著眼前的小野貓連另外一只手也送到貓兒牙齒邊,“咬個對稱!” “呸!”傅云杉松口,滿嘴血漬,眸神如刀,樓重盯著她唇邊的血,喉間一動,頭已俯下,不待傅云杉做出反應就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傅云杉口中的血腥之氣瞬間充斥到他的口中,讓他欲罷不能。傅云杉氣惱的瞪大了眼,雙手不停推拒著他的胸口,卻被男人一只手擒住,另一只手放到她的腦后將她更推近自己! “唔唔唔……”樓重,你個混蛋! 外間,傳來冬青悉悉索索起床的聲音,“姑娘,怎么了?” 傅云杉更大力推著樓重,樓重眸底深邃明亮,緩緩停住,以唇抵著傅云杉略為紅腫的唇,從喉間溢出低沉的笑,傅云杉狠狠瞪了他一眼,開口道,“沒事,我口渴倒水時不小心碰到了凳子,已經沒事了,你去睡吧?!?/br> 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低啞,帶著莫名的暗啞情欲。 “姑娘也早些歇息?!倍鄳寺?,接著傳來悉悉索索上床的聲音。 樓重湊到傅云杉耳邊吐低語,“丫頭,你說謊話!” 屬于男人的氣息縈繞在她周圍,吐入耳中的熱氣將她耳朵發癢,忍不住就抖了抖,耳朵不受控制的騰一下熱了起來,接著整張臉也熱了起來! 不用照鏡子,傅云杉也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的跟猴屁股有的一比了! 不由惱怒的再次去瞪樓重,“大半夜的,你跑我床上做什么?” 樓重神情落寞,眸底可憐兮兮的看著她,薄唇扁著,“我想你了……” 傅云杉險些內傷吐血! 一段時間不見,他的臉皮越發厚了! “樓重!”傅云杉咬牙,壓低了聲音吼,“有什么事明天說,現在,請你出去!立刻!馬上!” “好,我這就走,馬上,立刻走!”樓重瞇著眼,笑嘻嘻的湊近她唇邊偷親了一個,在傅云杉暴怒之前飛快說了句,“我要去苗疆為父皇尋破解之藥,短時間內不會在京城,你……”他露出一個正色的笑容,“萬事小心!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就去西北侯府找常夫人。我……走了?!?/br> “樓重!”傅云杉一把抓住他掀床幔的手,“你去苗疆是不是跟皇上吐血有關?” 樓重看著她緩緩點了個頭,傅云杉心一緊,要遠去苗疆求取解藥,洪德帝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到她眼底的驚懼,樓重安撫的一笑,“放心,父皇不會有事的!乖乖的等著我從苗疆回來!” 傅云杉卻沒有他那么樂觀,“皇上……為什么吐血?” 樓重一頓,隨即揚起一抹笑,撇了撇嘴,“他自己作的!” 從兩人相熟,這是第一次,樓重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顧左右而言其他! “樓重,你聽我說?!备翟粕夹睦镉行┎皇娣?,生氣于他聲聲說著喜歡自己卻對自己不坦誠,卻也明白樓重不說定是事關重大,不想讓她跟著擔憂,“如今朝局緊張,大半勢力都被四皇子和皇后攥在手中,你在朝中的形勢很不好!如今皇上吐血暈倒,我雖然不知道他的病嚴重不嚴重,卻也清楚現在是關鍵時刻,你不該離開京城!但你一意孤行非去不可,你知道這說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