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
楚氏抹著眼淚,看了傷心欲絕的女兒一眼,應了,“那我們先回,你娘有什么事,你找人來喊我們?!?/br> 王凌別過頭去看床上的王嬸,對楚氏的話沒出聲也沒表示,楚氏知道他心里難受的緊,也不再多說,拉了女兒出門回家。 顧淮揚和冬青等在門口,正小聲說著什么,瞧見二人回來,忙迎上去,“夫人,三姑娘……” “三姑娘別急,我已經派人去公主府送了信兒,這事是咱們上了那耶律漠的當……” 他已從冬青口里得到了詳細情況,王家大公子隨自家姑娘一起去救表小姐,卻被詭詐的青閣殺了,她還妄圖殺了自家姑娘,實在可恨!倒是司命居然聽青閣的話出手對付王家大公子讓他很是吃驚。但仔細想來,司命長在殺手堆里,踩著身邊朋友的尸骨長大,除了自家姑娘,其他人在他眼里未必算條人命! 傅云杉心里不好受,聽到顧淮揚的話也只是扯了扯唇角,面色蒼白的道,“顧叔,這幾日勞煩你多照應下王叔家里,那邊要辦……”喪…… 喪字沒出口,她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顧淮揚忙點頭,“三姑娘放心,我自會去安排?!?/br> 傅云杉嗯了一聲,抬腳往府里走,冬青忙上前扶著進去,楚氏在后面抹著眼淚,心里也是難過的一塌糊涂。 女兒不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只說王嘯死了!怎么死的?為什么死?什么都不說。 楚氏攔了顧淮揚問,顧淮揚心知自家姑娘從不讓家里人參合這些復雜陰暗的事兒,就挑著能說的說了幾句,楚氏還待深究,就聽到有馬車駛來的聲音,四蹄輕快,馬鞭清脆,還隱隱有笑聲傳來。 不等二人回頭,打頭的馬車已在府門前停住,小廝笑嘻嘻的跳下馬車放了馬凳,先扶了楚老爺子下車,接著是楚老夫人,玉家九姑玉紅鸞和玉家十三爺玉敏誠。 自然也沒少了樓重和常寺,兩人一左一右護著馬車,此時已下了馬。 后面一輛馬車上,也走下兩個人,卻是蘇全和失蹤許久的古世優! 樓重翩然展顏,傾艷一笑,抱拳對楚老爺子和楚老夫人,玉敏誠和玉紅鸞道喜,“恭喜恭喜,總算是守的云開見月明了?!?/br> “哈哈……同喜同喜,多虧了六皇子從中周旋,來日,重開侯府定請六皇子來喝幾杯!”楚老爺子一臉笑意,眉眼舒展,揚聲大笑,看得出很是開心。 玉敏誠更是撩袍跪地,朝樓重磕了個響頭,“玉家行十三叩謝六皇子大恩,來日定銜草相報!” 玉紅鸞也紅著眼跪著磕頭,“謝六皇子?!?/br> “說來都是老頭子沒本事,要是當年他沒那么窩囊,也不致被耶律漠玩弄在鼓掌之中,害了玉家滿門,毀了永平侯府?!睒侵乇荛_了二人的叩頭,臉上雖帶著笑意,唇邊卻嘆了一口氣,“父債子償,這本是我們父子該做的!是我們對不起你們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做已等于做,沒有第一時間查清事實真相導致玉家帶著通敵叛國罪滅門,成冤案幾十年!連個出來辯解的人都沒有,已是當朝上位者的錯,但這話誰敢說? 這世上,除了錦妃和樓重誰敢說洪德帝的一句錯話?! 但那時,可還沒有錦妃! 樓重伸手將二人扶起,“我已同父皇說了,屬于江南玉家的產業會歸還七八成,有些產業已幾經易主,可能會打些折扣……” 姐弟倆喜極而泣,再次跪倒,“皇恩浩蕩!謝皇上!謝六皇子!” 兩人從未想過玉家還有洗刷罪名的一天,還有重整旗鼓的一天! 這下好了,他們總算有臉面去見玉家的列祖列宗了! 樓重笑著將二人扶起。 顧淮揚迎上去道喜,楚氏也去扶了楚老夫人,楚老夫人瞧見女兒臉色不對,眼圈還是紅的,不由問道,“怎么了?” 楚氏心里又喜又悲,叫了聲“娘”,將王嘯跟傅云杉一起去救余桐樂時被青閣給殺了拋尸山崖的事給說了,楚老夫人當下驚的“啊”了一聲,引來所有人的注目。 顧淮揚嘆著氣將剛才與楚氏說的幾句說了,楚老夫人氣的咬牙,“這耶律漠真是欺人太甚!”氣罷,又惱,“這青閣居然如此忘恩負義,當初就不該收留她!” 一行人剛還興高采烈,卻因了這個消息,心里的高興去了八分,嘆了氣,不再說話,紛紛回了府。 樓重臨進府門,腳步頓住,看了常寺一眼,常寺心里一驚,垂下頭去。 他得到消息時,自家爺正在立政殿陪同審理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冤案一事,他并不是不通報,是自家爺不讓人進去打擾的。 想到這,他心虛的表情略正了正,抬眸去看自家爺。 樓重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眸中一片涼,常寺的心咯噔一聲,驀然恐慌起來。 樓重收回視線,抬腳進了府,直奔傅云杉的院落而去。 屋內,冬青著小丫頭又端了一個炭盆,放在圓桌旁,看了眼斗篷都未取就坐在床沿盯著炭盆一眨不眨的傅云杉,倒了杯熱茶送到傅云杉面前,“姑娘,喝杯熱水暖暖身子吧?!?/br> “冬青,你說那么近,我怎么就聽不到打斗聲呢?”傅云杉直勾勾的看著噼啪作響的銀霜炭,“我但凡早一點出來,王嘯哥就不會死!是不是?” “姑娘……”冬青心里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么勸自家姑娘,別說她,就連自己也沒聽到外面的打斗聲,連句求救的聲音都沒聽到! “王家大公子武功底子薄,哪里是青閣的對手!青閣有心殺他,又怎么會讓我們聽見……” 傅云杉搖頭,“是我的錯!我不該將他一個人留在外面的,我明知道耶律漠想殺我,明知道青閣也想要我的命,我不該那么沖動就先跑過去……” “姑娘!”冬青提高聲音,“這不是你的錯!誰也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這是個意外!” 傅云杉苦笑一聲,卻不再說話。 冬青著急,幾次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耶律漠是司命的人,青閣也是司命的人,兩人都想要自家姑娘的命,偏有司命在,他是個絕不允許二人傷害自家姑娘的存在! 大家都明白! 只是沒想到,司命被耶律漠支開,青閣又趁機算計司命讓姑娘看到那樣一幕…… 冬青心里重重嘆了口氣。 門被叩響,冬青開門,看到樓重,眼睛一亮,扭頭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出去關了門,壓低了聲音對樓重講了事情的經過,“姑娘這會兒一直在自責是她害死了王家大公子,心里那道坎怎么也過不了。樓公子去勸勸吧?!?/br> “王家那邊怎么說?”王家若能放下芥蒂,丫頭心里說不定能解開這個結。 冬青搖頭,“去的時候王家二公子跟我家姑娘還親昵著,回來的時候……招呼都沒打一聲就回了家,姑娘去賠罪我沒跟著,瞧姑娘回來時的臉色……”她想了想,依然搖頭,“不好!” 怕是王家人不會輕易原諒自家姑娘! 樓重臉色沉了沉,瞄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常寺,眼皮垂下來,對冬青道,“告訴他,讓他滾?!?/br> 話落,轉身推門進屋,關了門。 冬青怔然,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眼常寺,抬腳走了過去,“你瞞了樓公子!” 不是問話,而是肯定。 常寺垂著頭,沒有出聲,好半響,才抬頭看了冬青一眼,聲音飄忽,“若我說,其實我想讓傅家三姑娘死,你信嗎?” “你瘋了!”冬青瞪大了眼,狠狠盯著常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常寺抿唇一笑,討喜的圓圓娃娃臉眸底復雜難辨,“你可知,宮變時爺做了什么?他為了讓傅家大公子,不,該叫駙馬爺了,爺為了讓駙馬爺殺出宮救傅家三姑娘,拿自己的命做掩護,要我送駙馬爺出皇宮!她幾次三番禍害爺!幾次三番險些要了爺的命!這樣的女子,留著只會是禍害!是禍害!” 到最后,聲音已有些高昂。 “常寺!”冬青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人拖到一旁的廂房中,關了門,“你瘋了不成!如今的事你還看不懂嗎?三姑娘就是爺的命,三姑娘若有個好歹,爺只怕……” “命!”常寺推開冬青的手,笑,眸底一片冰冷,“有她在,爺的命才會時刻堪憂!” 冬青氣急,“你……真是榆木疙瘩!怎么就是說不通?爺是什么脾氣,他認準的人哪怕丟了性命也會護著,你這么做只會讓爺將你趕走,你知不知道爺剛才跟我說什么?”她瞪他,氣的跺腳,“爺讓我告訴你,滾!” 常寺的手抖了抖。 ☆、058 心坎難過,勸解(2) 面上血色盡褪! 須臾,他抬眸,目光鎖定緊閉的房門上,緊抿唇瓣。他早該知道,在他決定將消息瞞下的那一刻就該知道,爺是定容不下他的了!沒有要他的小命已是看在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了吧? 可他不悔! 他不后悔瞞下那個消息,他只是錯估了耶律漠的能耐,耶律漠潛伏天啟幾十年,手下能人死士何其多,居然連一個傅云杉都殺不死! “她不死,爺的命早晚有一天會毀在她的手里!”常寺低喃,側眸去看冬青,“你說,她該不該死?” 冬青瞪圓了眼睛,飛快梭了眼不遠處的房門,拉著他將他扯的更遠,低吼,“你真是魔怔了!爺喜歡三姑娘是爺自己一個人的事,他若是出了事也是咱們做屬下的沒有盡好保護主子的職責,與三姑娘何干?” 常寺不出聲,看著氣的咬牙的冬青,良久才道,“若沒有傅云杉,爺不會以身犯險去瘟疫遍地的遼東府就不會身染瘟疫幾乎喪命;若沒有傅云杉,爺不會赴帝師府酒宴就不會中耶律漠的jian計險些中毒;若沒有傅云杉……” “你真是油鹽不進,你要氣死我!”冬青氣的跳腳,也真的跳了,“常寺,我且問你,皇上對后宮諸位嬪妃娘娘如何?對文武百官、對社稷江山如何?” 自然不好,當今皇上已多年不宿后宮嬪妃處了。更恨不得天天不上早朝,日日不批奏章! 看到常寺蹙眉,一副提這做什么,八竿子打不著的神情時,冬青氣笑了,“我再問你,皇上對已逝的錦妃娘娘如何?” 日思夜想,恨不能與卿日同裘夜同…… 常寺未出口的話哽住,半響,沉著臉說了句,“錦妃娘娘幾次救皇上于危難,還為皇上而死!皇上念著她是應當的!” “我打死你這個應當!” 冬青一拳打過去,常寺身子往后趔趄幾步,堪堪穩住身形。 “你這腦袋是被驢踢了還是被門夾了?你怎知姑娘心里就不為爺著想?你是不是想等著姑娘也為爺受幾次傷丟幾次命才覺得好?” 他沒這么想,她傷了,爺不定怎么難過……不,爺肯定會寧愿自己受傷也不讓她受傷! 常寺蹙眉。 冬青抬腳一腿踢過去,“你是不是想讓爺像念錦妃娘娘一樣念著三姑娘才滿意!” 話落,兩人都怔住了! 冬青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讓這么些日子精心養白嫩的臉頰上添了一個小小的巴掌印。 “呸!我真是被你氣糊涂了!”冬青啐口,狠狠瞪了常寺一眼,“你好好想著吧!” 扭頭便走,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看著常寺,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輕緩道,“常寺,這么些年,爺好不容易才碰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姑娘,贈之赤練,傾以身心,你覺得,三姑娘若真死了……”冬青輕笑,“爺以后的人生會如何?孤苦一生還是另覓……” 常寺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可是……” 冬青已走開,站到了房檐下,與他遙遙對望。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大雪,鵝毛一般,飄揚而下,不多會兒,將常寺頭上、肩上覆蓋上一層,他立在風雪中,不知站了多久,久到雙腿已凍的麻痹,不知冷暖,才踉蹌著朝房間這邊走來。 到近前,噗通一聲跪在雪地上,一頭磕了下去,“爺,奴才知錯了!” 屋內并無動靜,冬青嘆了一口氣,上去扶他,“起來吧,爺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他已然給過你機會,這次什么都不說怕是心里已容不下你,你還是回去吧?!?/br> 常寺點頭,就著冬青的手起身,冬青幫他去了身上的雪,喚了個侯在下人房的丫頭,“帶常公子去找大公子,請他幫忙找身干凈的衣服給常公子?!?/br> “是?!毙⊙绢^應了,前面引著路。 常寺深深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驀然扭頭離開。 冬青回頭看了眼房門,想了想,去到一旁的下人房,燒了壺熱水,備了茶葉,等候屋內人的傳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