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這具話簡直將天機放在火上烤,用了極大的力氣,他才抬起頭來,艱澀道:“我必須做到?!?/br> 唐嬌嘆了口氣,睜開眼睛,淚眼朦朧道:“還好,你沒說你做得到?!?/br> 必須做到,和做得到是兩個概念。 前者有情,后者無情。 唐嬌起身,走到他身前,蹲□,捧著他的臉,含淚的目光流連在他俊朗的臉上,過了一會,有些埋怨的說:“你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總是讓我哭,自己卻從來都不流淚?!?/br> 說完,便將臉頰湊過去,貼在他臉上,輕輕磨蹭著,將臉上的淚水蹭了上去。 耳鬢廝磨,天機的臉頰漸漸有些發紅。 唐嬌貼著他,逗著他,卻不在逗弄他,而是保持現狀這個姿勢,窩在他懷里,跟他說起了正事。 “還要繼續寫話本么?”她問,“既然要挑撥萬貴妃,那一部話本可不夠?!?/br> “……不必?!碧鞕C抱著她,低沉道,“一動不如一靜,我們若是頻繁出手,容易被她抓住把柄,倒不如靜觀其變。反正以萬貴妃的個性,就算沒有我們,她也能平地掀起三尺浪來?!?/br> 可不是嗎? 萬貴妃最近找了一堆的文人sao客,讓他們以歷史上掌過權的女性為題材,書寫了不少宮廷話本,然后滿京城的鼓吹女子掌權的好處。 百姓們只是圖個新鮮熱鬧,朝中大臣卻多是冷眼旁觀,有不少人已經猜出了她的意圖,忍不住在心里暗罵她癡心妄想,簡直是患了瘋病。 其實萬貴妃沒瘋,她只是被逼得急了。 這些天,唐棣總是有意無意的跟她暗示殉葬的事情,她能不急嗎? 舍不得榮華富貴,更舍不得這一條小命,她便只能做些火中取栗的事情。 “貴妃娘娘駕到!” 宰相府前,萬貴妃在宮女的攙扶之下,雍容華貴的走下鳳轎。 “恭迎貴妃娘娘大駕?!蓖鯗Y之率領家人前來迎接她。 萬貴妃環顧四周,忽然皺起眉頭道:“宰相大人呢?” 宰相王恒壓根就不想見她,所以才差自己孫子前來受罪。 王淵之自然要給自家爺爺打掩護,于是面不改色道:“祖父大人下朝之后,還未回來,想必是去探望友人去了,貴妃娘娘有什么事,下臣可代為轉達?!?/br> 這老東西!萬貴妃在心里暗罵一聲,人卻徑自往里屋走:“算了算了,本宮等他回來?!?/br> 王淵之眉頭一挑,心想這是什么話,哪有皇帝的妃子,跑到大臣家里等人的?但又不能趕她走,只好跟下人囑咐了一聲,讓他們去李侍郎家通知爺爺一聲,讓他別那么早回來…… 然后,全家人就陪著這惡客大眼瞪小眼。 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宰相還沒回家,萬貴妃終于有些惱了,將茶盞狠狠往桌上一擱:“他怎么還沒回來?” 宰相夫人手里轉著念珠,在心里默念一聲,老爺,對不住了,為了趕走惡客,只好稍微污一下您的名聲了。 “珠玉樓新來了一位錦繡姑娘,秀外慧中,尤擅琵琶,很得我家老爺歡心?!痹紫喾蛉吮犻_眼睛,平靜道,“想必我家老爺,今日也是留宿珠玉樓里?!?/br> 萬貴妃私自出宮,跑到臣子家里已是極限,斷不可能再跑到青樓里拿人,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她強笑著問:“那宰相大人不在的時候,家里由誰做主?” 宰相夫人轉了轉佛珠,然后打開眼皮子,對下面坐著的一群人道:“淵之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br> 身為宰相府家嫡孫,有事自然由王淵之來抗。 待母親姨娘,弟弟meimei們都離開之后,王淵之令人關上門,然后淡漠如雪的望著萬貴妃:“敢問貴妃娘娘有何吩咐?” 萬貴妃也屏退了左右,對他們兩人意味深長道:“陛□體不適,但朝中大事總得有個人來打理,你們覺得本宮能否勝任此事?” 果然是來者不善??! 宰相夫人立刻眼皮子一閉,裝出一副老身老了,什么都聽不見了的模樣。 王淵之是個年輕人,不好明目張膽的學她裝死,只好敷衍道:“朝廷中的事,自然有朝廷中人來打理,萬貴妃金貴之軀,沒必要沾染此等俗務?!?/br> 話雖如此,他看萬貴妃的眼神卻如看這世上最大的俗物。 萬貴妃被他看得心頭起火,索性不再跟他們打馬虎眼,冷笑一聲,道出真相:“皇帝就快死了!” 宰相夫人眼皮子一撐,與王淵之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驚駭。 “貴妃娘娘請慎言?!蓖鯗Y之很快回過神來,冷冷淡淡道,仿佛完全不將萬貴妃的話當真。 萬貴妃再次被激怒,她從懷里掏出一團帕子,丟到王淵之身上。 王淵之皺著眉頭接過,打開一看,發現里面包裹了一些藥渣。 “他以為自己瞞得很好,但是倒藥渣的藥童是本宮的眼線?!比f貴妃又是得意又是恐懼道,“給他開藥的是曹御醫,這藥他已經吃了半年了,具體是什么藥,你可以自己找人看。反正本宮就是告訴你們,他已經快死了,最多只能再活一年!” “陛下不會有事?!蓖鯗Y之看似輕描淡寫的將帕子丟了回去,其實偷偷藏了一小份藥渣在手心,袖子一垂,便什么都看不見了,“即便有什么事,也有皇子來繼承大統?!?/br> 萬貴妃接過帕子,冷冷看著他:“他沒有子嗣?!?/br> “這怎么可能?”宰相夫人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她死死捏著手里的念珠道,“前年不是才誕下了一位小皇子嗎?” “死了?!比f貴妃惡毒的笑道,“全都死了。后宮里沒有皇子,也沒有公主,即便以前有,現在也沒有了?!?/br> “你……”宰相夫人被她的惡毒勁嚇了一跳,險些當面喊她毒婦,但卻被王淵之制止了。 王淵之擋在她身前,戴著白手套的手,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說出來的話,那更是不近人情到了極點。 “貴妃娘娘?!彼缢缪┑难劬粗f貴妃,身后仿佛吹來一陣冷風,刮骨剔rou,似要將人凍結,“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辭,你是來宰相府結盟的,不是來宰相府結怨的?!?/br> 萬貴妃面上的肌rou抽了抽,心中怒火沖天,居然忍了下來。 “陛下命不長了,他又沒有孩子,現在最有可能繼承他一切的人就是本宮!”忍下心頭怒火之后,她居然還能在臉上堆出一個有些生疏的諂媚笑容,“宰相府若是愿意助本宮一臂之力,本宮保證,下一任宰相仍舊出自你們王府!” “這些話,下臣會轉達給祖父的?!蓖鯗Y之冷淡的回道。 萬貴妃尤不死心,她幾步上前,抓住王淵之的手說:“既然你們能助他弒兄奪位,為何不能助我?反正已經背叛過第一次了,為什么不能背叛第二次? 作者有話要說:嘖,王者路線太燒智商了! 和親路線就簡單多了。。。我立刻給個金手指啊,睡一個男銀升一級!很快就會滿級的!還爽歪歪!【門外:開門,社區送幸福!】 ☆、第41章 以書為餌惑其狂 第四十二章以書為餌惑其狂 被萬貴妃抓住手的時候,王淵之臉上的表情整個變了。 “放手!”他狠狠甩開萬貴妃的手,力道之大,讓萬貴妃險些跌在地上。 “你,你……”萬貴妃養尊處優多少年了,自打唐棣登基,還有誰敢這么對她,忍不住用手指著王淵之,臉色鐵青道,“你好大的膽子!” 王淵之的臉色比她還要難看,他打小就有怪癖,厭惡與人肢體接觸,尤其是女人,不要說外面的女人了,就連他的生母和meimei碰他,他都受不了,更何況是萬貴妃這種女人。剛剛萬貴妃抓了他一下,現在他整只手都在發癢,像有千百只螞蟻一同咬他的手背一樣,讓他恨不得立刻回房,洗上七八十次手。 “我們王家從未背叛過誰,因為打從一開始,我們就是陛下的人,對他忠心不二?!蓖鯗Y之冷冷道,“萬貴妃,請回吧?!?/br> “好,很好?!比f貴妃站穩之后,狠狠丟下一句,“你們會后悔的!” 她怒氣沖沖的推門而去,宰相夫人連忙起身相送,好不容易將這惡客送出府,回來的時候,卻見王淵之沉默的站在房中,一只手上的手套早已摘下,另一只手在上面抓繞著,不一會就抓繞出無數道紅痕,似要滴下血來。 “淵之,快住手!”宰相夫人連忙出聲制止他,卻又不敢碰他,只能在臉上流露出心疼之色。 王淵之這才醒過神來,強忍著放下手來,攏在袖中微微發抖,微微皺著眉道:“孫兒已經沒事了,祖母無須擔心?!?/br> 說完,他喚來兩名家丁,指著地上那條被遺棄的手套,以及手套里面沾染的些許藥渣道:“把這東西拿去給溫大夫,讓他看看這是什么藥?!?/br> 家丁們俯身撿起地上的手套,領命而去。 “哎!”待他們走后,宰相夫人忍不住跌坐在椅中,喃喃道,“早知道這萬楚楚如此心狠手辣,當初無論如何都不該同意皇上立她為妃?!?/br> “即便阻止她成為貴妃,又能如何?”王淵之淡淡道,“她是陛下的枕邊人,也是陛下最喜歡的女人,只要圣眷一日不衰,她就一日權勢熏天?!?/br> “那又如何,陛下總有不在的那天?!痹紫喾蛉藫u搖頭,凝重道,“也不知道她說的究竟是真是假……皇上,皇上他真的無后嗎?還有他的身子……” “藥渣已經送到溫大夫那里去了,等他的答復吧?!蓖鯗Y之想了想,“至于宮里面的事……再過幾日就是大姐的生辰,祖母可以以此為借口,去宮中探望探望她?!?/br> “也只能如此了?!痹紫喾蛉它c點頭,忽然又嘆了口氣道,“早知如此,當年我王家就不該幫他弒君奪位。先帝在時,我王家還不是一樣富貴,先帝還許諾要將三公主嫁給你呢?!?/br> “往事已矣,不必再提?!蓖鯗Y之淡淡道,“至于先帝,志大才疏,對我王家屢有削弱之意,這正是他的取死之道!千百年來,王位上的人可以換,但我等門閥世家不可衰,我們才是撐起齊國的柱子!” 王家,齊國之柱,齊國之蛀蟲。 將幾代國君玩弄于鼓掌之間,在建設和穩定齊國的同時,也在吸食齊國的骨髓血液以繁榮自身,是忠是jian,難以分辨。 宰相夫人畢竟年紀大了,多說了會話,就覺得精神不濟,喚人將她送回房后,王淵之回到自己房中,開始不停的洗手,直到有人敲響他的房門,將藥渣的檢驗結果送了過來。 這時候,王淵之的手上已經洗出血絲,他面無表情的取過毛巾,仔仔細細的擦拭自己的手指,直到將每一滴血,每一滴水都擦干凈,才戴上一副新手套,接過檢驗結果看罷,閉上眼睛思索片刻,然后睜眼道:“讓兩位先生過來議事?!?/br> 兩名幕僚匆匆來到他的房內。 王淵之坐在椅中,他單手撐著腦袋,將先前之事對他們簡單一說,然后淡淡道:“看來,皇上命不久矣?!?/br> 兩名幕僚對視一眼,臉色大變。 “我原以為那部《美人話本》是寫給我看的?!蓖鯗Y之淡冷道,“現在看來,其實是寫給萬貴妃看的?!?/br> “公子的意思是說,有人在背地里慫恿萬貴妃□□?”幕僚甲皺眉道。 “原來如此,看來之前是我們想錯了!”幕僚乙扼腕道,“萬貴妃她沒瘋。她現在上蹦亂跳的給自己造勢,不是想要□□,而是不得不□□,否則今上一死,她失了今上保護,必死無疑!” “公子,我們現在該怎么做?”幕僚甲問道,“要不要多派人馬,將這幕后主使者給找出來?” “找出來有什么用?”幕僚乙跟他唱反調,“說不定幕后主使就是萬貴妃,那部《美人話本》說不定就是她找人給寫的!” “那你說要怎么辦?” “如今最要緊的事情不是那幾部話本子,而是皇上若是出了什么事,這帝位由誰來坐……” 眼看著兩名幕僚吵的不可開交,狀若瘋狂,王淵之緩緩低頭俯視桌上放著的那部《美人話本》,良久,淡淡冷冷道,“欲使人滅亡,先使其瘋狂?!?/br> 兩名幕僚一起住口,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萬貴妃瘋了,你們也跟著她一起瘋?!蓖鯗Y之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一掃,逼得兩人一起低下頭去,爾后,他將目光落在《美人話本》上,臉上忽然浮現一個冰冷至極的笑容,“引誘敵人發瘋,引誘敵人自相殘殺……呵呵,原來如此,我知道你是誰了?!?/br> 以書為餌惑其狂,就算明知道是陷阱,有又幾人能夠拒絕權利的誘惑。 至少萬貴妃是做不到的。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她會把皇帝將死的訊息宣揚的人盡皆知,她會為了□□做出許多不可理喻的事來,而這一切都是她自己自發去做的,根本沒有人在背后指使她,故而順著她這條線,壓根就找不到幕后主使者。 那狡猾的主使者,至始至終都躲在暗處,撒下了些廉價的魚餌,然后等著吃最肥美的魚。 風來茶館,二樓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