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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錢不多,加上人家看他倆年紀小,強買強賣后扔到了半路,下車的地方距離他們商量的地方有上幾百里路。 幸好不遠處就是縣城,倆小伙子只要肯肯干,肯定不會餓死,但吃飽也是困難。 那時李成就有回來的想法,但倔脾氣如溫路,咬著牙不同意,原本是出來闖蕩的,結果沒幾個月就回去,活被人笑話。 也沒錢寫信寄回來,好不容易攢點過年回家的錢還全被偷了,然后那年就沒回來。 再后來上面頒布新政策,搞改革開放。 腦子靈光的溫路不服氣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一狠心直接把攢的所有積蓄當路費,繼續南下闖蕩。 倆窮小子拿著初中畢業證到外根本不夠看,唯一比人強的地方就是多識幾個字,不過放那地,實在不夠看。 畢竟是初出茅廬的小伙子,在外闖蕩一年閱歷尚不足,到人家工廠干了仨月被騙個精光,還免費做了三個月苦力。 新政策剛撥下,一切都是萌芽狀態,加上不遠處的某城黑白兩刀盛行,南面正是亂的時候。 倆人緊接著又找了不少活,過年也沒敢回來,一直到去年,也就是一九八五年,溫路因為長得俊,一眼被拍電影的導演看中,拉去電影公司簽約做電影明星。 在晉城,電視尚未普及,一村至多兩三戶人家有那種十一二寸的黑白小電視,拍電影這事他倆想都不敢想。 但事情就是這樣發生在他身上了。 原本兩人都認為是唬人騙錢的,但還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結果發現人家還真是電影公司的導演。 那時正拍著武俠劇,溫路隨后就去片場從最簡單的尸體路人演起。 李成跟著也進去混個小工,勉強賺個溫飽,只等哪天溫路混得出人頭地帶帶他。 他倆原本還打算今年回晉城過年,看望好久沒見的親人。 而這一切的轉折就是兩個月前,他在片場不小心把水灑到個不能惹的大人物,下跪道歉都不管用后溫路幫他出了頭。 第二天溫路就被公司辭退,之后還遇到各種黑衣魁梧的打手追打。 和平年代,兩人哪想還能遇見這樣的場景,就在一次逃亡中,溫路為了引開那些打手,孤身竄進黑夜,之后再沒了消息。 李成找了一個多月,最后只在海邊沙灘撿到溫路帶血的衣服和鞋。 李成鼻涕眼淚肆意的流,“溫叔,你打我吧,我在海邊等了兩天兩夜也沒見到…… 說著,他從身后背的包袱里掏出撿來的衣物。 險些暈厥的溫久山搶過衣物,沒了往常的穩重,壓制不住悲傷情緒仰天長嚎一聲哭了出來。 聽完這一切,溫家人都不好受,尤其在溫善善見到這衣服大大小小七八個補丁后,難過涌上心頭,眼淚自然流下來。 她抱著衣服蹲下,淚眼迷糊中還能看到袖口已經壞的不成樣了,破損的地方冒出好些線頭,摸著還是已經補過的樣子。 不是說好過年回來的,怎么就說話不算話了。 這是這么久以來哭的最傷心一次,實實在在的相處過很久,所以聽到這消息的一瞬宛如晴天霹靂。 全家唯一撐住的梁又釗扶各人坐好,咽下安慰的話,只能默默陪著。 一九八六新年的第一天,溫家少了個人。 第63章 失去至親之痛,便猶如心臟被剜去一塊般,疼得呼吸都困難。 溫爸癱坐在凳子上,淚眼婆娑看著溫路的舊物,一陣陣的抽泣讓他險險再暈過去。 站在一旁的溫央強撐著還要照顧父親,面上的悲愴遮也遮不住。 母親生下小妹就離世了,家里幾張嘴要吃要喝,溫爸正是忙著養活全家時候,照顧弟妹的重擔就落到他頭上了。 溫路和溫善善可以說是他一手帶大的。 如今人突然沒了,擱誰受得了。 但作為家里的頂梁柱,他不能倒下。 溫善善哭的不能自已,一抽一泣間梁又釗又給她遞了紙,又擔心她哭啞嗓子。 但事已至此,溫家人說再多都無用,總不能讓李成償命。 溫久山現下見不得李成,揮揮手就讓他離開不要出現在眼前。 李成也知道這事是他的不對,要是那天……這世上哪有那么多要是。 溫家人不想見他,他就跪在院子里。 一直到日暮黃昏,透不進光的主屋一片昏暗,沒了哭聲的屋里靜悄悄,便是中午不吃也沒覺得餓。 溫央先一步走出門,見李成還跪著,面無表情拉起他問兩人之前闖蕩的城市在哪兒后就讓他回去了。 李成跪了一天,膝蓋疼痛難忍,險些站不住,臨走時還愧疚地問溫央能原諒他嗎。 溫央沒作聲,隱匿在黑暗的面上冷冰冰。 讓他回去不代表原諒,他失去的是他的親弟弟,這不是一兩句話或者一個磕頭就能翻篇。 關上門,李成失魂落魄離開了。 溫央轉身進小平屋燒晚飯,只早上一頓可不行,人一定要挺住。 等粥燒好,誰也沒有胃口,卻還是被溫央梁又釗勸著喝了一碗。 晚上,溫家小院外小孩的歡笑聲熱鬧不斷,家家戶戶打著燈放鞭炮,慶祝新的一年,而一墻之隔的溫家死氣沉沉,四人早早回到自己屋里。 溫善善睜著干澀的眼睛,起身上廁所時聽到對面溫爸房間出來咳嗽聲,那已經是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