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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翹辦事利索,沒過兩日,就來了消息。 她匆匆進來稟告:“小姐,今日有一洛斯國販子帶了一車奴隸進城,此刻正在市集口那呢?!?/br> 唐輕歌面色一喜,“去尋輛普通馬車來,再帶上一個小廝,我們從府中后門走?!?/br> 趁著銀翹去尋馬車的間隙,唐輕歌換上前些天就讓銀翹備好的男式長袍,束起一頭青絲,刻意將眉描的濃些,把膚色化深了點,蓋住嬌嫩瑩白的皮膚,讓自己看著更像男身。 一番打扮之后,鏡中儼然是一個公子模樣,與平日柔弱秀美的女郎判若兩人,若是不細瞧,便會只以為她是個有些女相的俊秀少年郎。 銀翹出去一趟回來時,看見屋里的人成了個翩翩公子,也嚇了一跳,磕巴起來,“小姐,你這是....” 唐輕歌沒時間解釋太多,只能牽住她匆匆往外走,“不能耽擱了,我們快走?!?/br> 要是晚了,燕驥被人帶走了可怎么辦。 不久,一輛馬車從丞相府后門緩緩駛離,一路到了市集口。 市集比往常要熱鬧些,或許就是因為洛斯國商人的到來。 買賣奴隸是非常常見的,只要給夠了銀子,就能痛快地從商人手里把人帶走。 這些奴隸多是賤籍,戰俘,或是流民。 低廉勞動力,自古以來就是受人歡迎的。 整整一車的人,東倒西歪的,有人靠在一邊,神色萎靡頹唐,也有人歪躺在地上。 無一不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 唐輕歌掀起簾子,瞇起眼細細打量那群人,終于,她的視線停在一處。 她沒下車,只是喊了那商人一聲,那領頭的洛斯商人頗有眼力見兒,一下子就瞧出唐輕歌是個富貴的,便立馬拋下旁邊的升斗小民,畢恭畢敬地來到馬車邊,cao著一口不太標準的漢語:“公子,您瞧上哪個啦?” 唐輕歌抬手一指,“靠在那的那個,帶過來我看看?!?/br> 立刻有小廝將人抬了過來。 那人氣息微弱,滿臉覆著血污,看不清面容,但光是瞧著輪廓身材,在那一群人里倒是鶴立雞群。 其余的人皆是佝僂著腰,唯獨他,身材寬厚挺拔,饒是虛弱地倚靠在那,背脊也是挺直的,看著就是一副硬骨頭。 唐輕歌從袖口掏出一副帕子,動作輕柔地拭去他眼周的污垢。 原著里寫過,燕驥的眼下有一處紅色淚痣,許是因為他殺過太多了人,那淚痣便也吸飽了血,染得鮮紅。 若有那痣,那她便沒找錯人。 唐輕歌的動作輕柔又緩慢,拿著帕子的手也微不可見地顫抖。 終于,沒了泥垢的掩蓋,他深邃的眉眼盡數顯露出來。 左眼眼尾下,一顆鮮紅細小的淚痣,重見天日。 在午后熾熱的陽光下,那淚痣便顯得越發妖冶危險。 唐輕歌心底的巨石剎那間落了下來。 是他。 他似乎也察覺了面上傳來的柔弱觸感,帶著一股女兒家的馨香,充斥在他鼻間,取代了原本縈繞不散的血腥氣。 濃密的睫毛抖了抖,沒了血污的阻礙,他措不及防地睜開眼,卻撞進了一雙澄澈明亮的眸中。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怔怔地盯了她幾秒,便疲憊地再度闔上。 沒料到他會突然睜眼,四目相對的瞬間,唐輕歌也愣了一下。 原著里用來描寫他的“謫仙之姿”當真沒用錯。 劍眉星目,一雙細長的丹鳳眼,鼻梁高挺,哪怕眼下如此狼狽不堪,甚至失了從前的記憶,他仍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場。 只是,那雙眼太過冷漠陰郁了,只是被他看了一眼,唐輕歌都覺得渾身如墜冰窖。 他看著比宣鈺更可怖。 一瞬間,唐輕歌甚至想打退堂鼓了。 她怎么覺著,她還沒出龍潭就又進了虎xue呢.... 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為了活命,總得豁出去搏一搏。 唐輕歌心一橫,對著洛斯商人說:“人我要了。銀翹,給錢?!?/br> 一氣呵成地買完人,唐輕歌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將人安置下來,又讓銀翹去醫館尋了個大夫過來。 大夫將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包扎完,摸著白須連連感嘆,“這小子倒是命硬。傷成這樣竟也能活下來?!?/br> 大夫所言絕非夸張,剛剛他包扎之時,唐輕歌就瞧見了他身上數不清的傷和疤。 刀傷,箭傷,有化膿的傷口,還有盤踞在他背部的可怖疤痕,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唐輕歌看著都疼。 書中曾經一筆帶過的,這個大反派從前受過的苦難,此刻已經生動地呈現在她的眼前。 唐輕歌心情復雜地送走了大夫,又差了銀翹去醫館拿藥。 客棧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唐輕歌去打了盆清水,坐在床邊,拿了條帕子沾水,一點點將他身上其余的泥污盡數擦去。 隔著帕子,唐輕歌似乎都感受到了他身上疤痕處凹凸不平的觸感,讓人心驚。 不知不覺的,唐輕歌手下動作越發柔和。 雖說是利用他,但若他日后當真能回報這份恩情,她當下多盡心些也無妨。 如此想著,唐輕歌便給自己的心軟憐憫找了個好借口。 下一刻,床上的人似乎要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