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是了,還有這稱呼。 在綠島行宮時,他已經反復地教會了她,要喊自己的名字。叫趙宣也可以,叫太子哥哥也可以,但就是不準叫殿下,聽著生分。 ——是怎么回事? 趙宣的心驀然捏緊,方才的念頭一旦涌上,頓時幾乎拿不穩杯子。 酒杯在手里搖搖欲墜,而他直直地盯著趙佑媛,試圖,或者說渴望,從她的眼里,看到屬于她本人的明亮鮮活。 “殿下?”長柔公主關切的聲音驀然在耳邊響起。 趙宣微微斂了下心神,轉頭看著場中人,心亂如麻地將酒杯湊到唇邊。 卻突然頓住。 這杯酒是身邊人為他所斟。 他再次轉過頭,看著眼前熟悉且愛慕的容顏。這樣一張臉,此刻他是真切地能夠體會到謝清琸的心情—— 愛一個人有多深,其實更無法接受一個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身邊! 他是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住了聲音的顫抖,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和平時一般溫和,別無二致:“媛媛,我看你累了,去休息吧?!?/br> 趙佑媛正想說不累,幾個侍者接受到了趙宣的示意,走到她身邊:“宗姬,請隨我們去休息室醒醒酒吧?!弊藨B恭敬,卻不容拒絕。 而她似乎也不是很堅定,見幾個侍者勸,就真的軟了下來,眼睛又看了一眼趙宣的酒杯,跟著侍者下去了。 趙宣一直看著她被帶走,才叫來三秘:“這杯酒,拿去化驗?!?/br> 三秘不解地看著他,這是宗姬為他倒的酒,為什么突然要化驗? 他轉頭,望向媛宗姬被帶走的身影,同時心中也興起一個恐怖的猜測……不會吧? 不光他注意到了這一幕,連長柔公主也看到了。 只是趙宣禮服下的手,一直壓抑不住地微顫,她不知道他這是怎么了,這個弟弟,正在走上極其不尋常的情緒! 可這是朝貢酒會,這里站著的是各國政要,他不能失態,絕對不能! 長柔公主憂心地呼喚道:“頌之,回神?!?/br> 趙宣沒有回答她,他還是清醒的,但他覺得自己即將瘋狂。他沒有心思回應一切外界的聲音,極為快速的猜測和推算在腦海中涌現,同時他的手還在撥出電話——他已經忘記讓身邊的秘書代勞了。 特情局一把手很快地接起,幾乎是響了不到一下,趙宣還沒來得及發聲,對方就急急匆匆道:“殿下,我們正要匯報,這兩個月的收網行動已經成功了,但是差了最后一點,其他人都被控制住了,可是媛宗姬……” “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人,”趙宣冷冷的,他的感情似乎被抽空了,只剩下機械的理性思維主宰著一切指令:“我、只、要、活、的?!?/br> ☆、第68章 趙佑媛醒來時,是在一個密閉狹小的研究室一樣的地方。 她睜開眼睛,頭還隱隱作痛。然后昏迷之前的回憶,緩慢地復蘇—— 怎么會在這里? 朝貢酒會呢,結束了嗎?她好像還沒來得及參加酒會,趙宣要等急了吧…… 她的身形猛然一震,看著四周,都是封閉的墻,沒有窗戶,只亮著日光燈。她想要起身,卻發現手和腳都被固定住了。她此刻躺在觀察臺上,屋子里空無一人—— 她被綁架了嗎? 當下的情形讓她心亂如麻,但仍然努力回憶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試圖整理出一些思緒來。 事情是來得那么突然卻又順理成章。 . 她從綠島行宮出門,半路上時,專車便熄了火。車子好端端的,突然就出了問題,司機十分無奈,正要電話撥回行宮,請再調配一輛車,這時桂宮悠子的專車就經過了。 既然都要去參加晚宴,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于是很自然地,她便搭乘了桂宮悠子的專車。 兩人上車后聊了幾句,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強烈的迷藥便讓她昏厥了過去。 . 那桂宮悠子呢,她也被綁架了嗎? 不對,如果那個迷暈了她的人是早有準備的,那么得出的推斷只可能有一個——桂宮悠子她早有預謀! 可她是為了什么? 趙佑媛困惑不解,可是眼下她動彈不得,甚至連時間幾何也不知道。這個研究室四面是墻,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也就不知道白天黑夜,更沒有掛鐘。 并且,研究室還在不時地劇烈顛簸? ——是地震了嗎? 不對,噪音從醒來時就響徹耳邊,因此她差點忽略了,這是飛機的引擎聲! 趙宣還在國宴中心等她,要是看到她沒有到場,又聯系不上她人,他得是多么焦急? 趙佑媛心里紛亂如麻,可是卻一時想不出該有什么辦法去通知他。 任何事情,都是有著連環效應的,如謝婉泱的出現,如她的失蹤。那么現在,她的失蹤會引發什么樣的局勢? . 她正拼命地分析著這一切,門忽然在這時發出了聲響。 幾乎是迫切地,她朝門口看過去,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后的,正是桂宮悠子。 一瞬間,趙佑媛心里猜測得七七八八了。 她看著桂宮悠子,此刻不是發生爭執的時機,也不是壯一口豪情的時候。她盡量讓自己口氣聽起來不那么慌亂:“桂宮悠子,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看來是我錯了。你這樣做,總也是要我知道原因的吧?” 桂宮悠子嘴角彎起一個弧度,臉上的蘋果肌和眼角卻并未因為這個弧度發生什么變化,讓這個笑容平添了兩分森森的意味。 “不著急,你很快就可以想起來了?!?/br> 帶著眼鏡的男人走到了趙佑媛身邊,手里拿著一劑針管,里面有淡色的液體。趙佑媛掙扎起來,可是被拷在觀察臺上,說掙扎也只是身體扭動:“這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男人開口,卻只是用誘哄的語氣,這職業習慣似乎已經滲入了他的方方面面:“不要怕,現在還不是讓你死的時候。只是給你解開催眠而已?!?/br> . 趙佑媛一怔,下一刻,卻在藥劑作用下,緩慢地陷入了困意。 就像慢慢涉水,走到了水中央,半夢半醒間,她又回到了一片如羊水般溫暖的意識光源內。很熟悉,上一次是什么時候來到過這個地方? ——啊,很久很久以前,她出了一場車禍,昏迷不醒時,意識便困于其中了。 只是這一次,那團暖光中沒有任何人。 這里太溫暖,□□心,令人迷戀其間,不舍得離開。外面有很多不想面對的事情,令人煩惱的現實,如果能一直沉睡于此,該多么幸福啊。 留在這里吧。 突然,一雙眼睛出現在了識海中。 那雙眼睛很漂亮,卻素來冷冷淡淡的,只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些溫情—— 趙宣! 他一定在找她,如果留在這片暖光里,他就找不到她了——他現在一定非常焦急! 不能留在這里,她要出去找他。 閃現了這樣的念想,趙佑媛試著邁出腳步,走向光暈之外。 然后這片暖光中似乎有個聲音,驚喜地說著:“快了,出來了!” . 針劑注射一個小時后,趙佑媛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記憶,陳舊的被塵封的記憶,終于好像剝開重重迷霧般,看到了它曾經的過往。 老舊樓頂的晾衣線,在耳邊轟然炸開的巨雷。 黑色的通道,璀璨無限的星光,圓球形的蟲洞,萬蟻吞噬般的痛苦…… 這都是穿越時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下,看到的畫面。 而等降落在這個世界上時——她是在一個炎熱的,似乎是草原的地方。 現在想來,那個地方,對應著地理學,應該是,非洲的某個角落吧? 那時候她整個人昏昏沉沉,全身疼痛無比,不知道天空為何如此灼熱,陽光為何如此強烈,又一次暈了過去。 而暈厥前,只看到一輛考察車,向著她開了過來,很快車上下來幾個人,向她跑來。 “得救了?!碑敃r她是這樣想的。 然而等醒來后,這個想法,徹徹底底地嘲諷了她。 醒來后她似乎躺在一個醫院里,也可以說是研究院。這里的人對她都很溫和,問她的話,都是讓她回憶之前的世界。 并沒有弄明白這些人的身份,也并不知道如今自己究竟是在原來的世界,還是另外的世界,她只能是張口把記得的內容都說了一下。 歷史、人文、一切的一切。 結果,當她能夠嘗試著站起來,出外走動時,觸目所及的場面,卻深深地震驚了她——到處都是,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啊——” 在遭受了驚嚇后,這個科研基地里的人倒也沒有怎樣她,反而十分坦然:“沒錯,你看到的,都是復制體。有你的,也有其他人的?!?/br> “克隆人是犯法的,你們違背了倫理學!” 對方似乎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一樣:“天真?!?/br> 趙佑媛不想跟他們爭辯什么,當人處于絕對的劣勢時,說再多的話,也是沒用的。她顫抖道:“請放我離開?!?/br> “那怎么能行?你還有用呢。剛才在走廊上,看到那個穿紅衣服的女孩子了沒?” 趙佑媛有印象,那個女孩似乎站立起來非常困難,面色蒼白得不似常人。這似乎是因為一種加速細胞分裂的技術,讓她在短期內快速長成的緣故。 “你們倆的基因,居然有近似。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本體的曾祖爺爺,可是當今皇室百年前的私生子呢。嘖嘖,刑玉竟然能找到你,真是他的厲害?!?/br> 趙佑媛激動了起來,然而她的反抗在這里顯得格外無力——很快她就被制服了。又過了幾天,一個戴著眼鏡,長相斯文俊秀的年輕男人,站到了她的面前。 他留著長發,穿了件垂胡袖直裰,抱著手臂,居高臨下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