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謝婉泱的目光落在手臂的佛珠上,空空的表情似乎出現了裂縫,她專注地看著,似乎誕生了什么興趣一般,另一只手伸出來,觸摸著它。 然后又過了很久:“謝謝,哥哥?!?/br> ==== 一夜,特情局未眠,那個從梨園挖出來的引線,也終于露出了全部的馬腳。 當審訊人員從“天網”監控中心調取數據,把他這半年的行蹤調查報告拍到他面前時,還咬死自己只是動了宗姬的琴的人,終于明白了,他所面對的,是怎樣龐大而精確的情報網絡,置身這張巨網下,他無法僥幸逃脫。 他心里把袁麗羽翻來覆去狂罵了一整夜,這個該死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會讓他來頂罪,害他暴露! 他沒有什么絕對的忠誠,性命當頭,自己經手的事情,聯系的人,全部都吐了出來。 五個月前在建鄴大道策劃的擁擠踩踏事故、被替換了的王家小姐……當得知如今在王家閉門不出的,竟然是一個復制體時,特情局整個局從一把手到掃地工都不好了。 他們感覺自己的三觀已然被顛覆。 而那個人,還供出了一個女明星——這更是毀三觀了,好多小年輕小時候是看童瑾演的電視劇長大的,她何苦要跟自己的演藝事業過不去??! 謝家從揚子江帶回來的快艇,雖然特情局很快將數據地點解析出來,并通過天網進行偵查,不過對方顯然是非常狡猾并謹慎,游艇設定的目的地,竟然也不是最終地點。這群人也是夠不怕麻煩的。 “你知道‘雀占計劃’嗎?” 那個梨園倒霉鬼搖了搖頭:“那個人很謹慎,重要的計劃絕不會透露出來?!?/br> 倒霉鬼身上的線索挖得差不多了,有人問道:“現在抓嗎?還是再等一等?” 然而一把手早已看穿了一切。他沉吟片刻:“再不動手,對方也許會有時間防備。要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立即逮捕,一個都不放過!” . 應天區紫竹苑,這是一片以清凈、幽謐著稱的古典別墅區。 可是今天上午,這里卻突然被不聲不息的特警車隊包圍了。他們魚貫而入,目的地直指其中的一座別墅——業主的名字,叫做童瑾。 紫竹苑的值崗保安站在門口,不多時聽到一聲槍響鳴天,然后又是二十分鐘后,幾輛押運警車呼嘯著駛出別墅區。他們驚訝得難以置信——住在這個小區里的人非富即貴,竟然還能有值得特警出動的住戶嗎? 漸漸地,也傳開了,雖然各家各戶相距甚遠,但特警與保鏢對峙,以及“叛國罪”的宣布,還是能聽得清楚的。 “叛國罪?!”一個人難以置信道。 這是中華千年來最嚴厲、最為萬民所唾棄的罪名,由于幾百年前政治生態不好,天天打仗,互相搞諜戰,還因為丞相通敵而害得汴梁幾乎失守,國人對于“叛國罪”是十分敏感且痛恨的。如今這一二百年,舉世和平,國家地位高高在上,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出現過“叛國罪”了。 由是大家都感到新奇,又覺得可恨。 “竟然還是那個女明星童瑾,唉,人真是不可貌相啊?!?/br> “聽說還有另外一個小藝人,當場大哭大鬧,那悔不當初的樣子啊……嘖嘖?!?/br> . 童槿被押在警車里,這幾天的變故發生得太快,她連個心理準備都沒有。 她腦海里電光火石飛速地閃過一幕幕,是哪里出了問題,他們的策劃一直是經過了“那個人”首肯的,是哪里出了錯—— 是那天在梨園??! 一定是袁麗羽供出的那個人,從他身上找到了缺口! 該逃嗎?還是該自殺? 童槿垂下眼簾,涂著殷紅甲油的手指,不自覺抓緊了椅子扶手。 這一刻,她心中有一種解脫了般的感受。 被脅迫了兩年,這樣被逮捕,也許,正是解救了她吧。 . 比起她的平靜乃至超脫,袁麗羽直到下了警車,依然是被砸懵了似的恍惚。 叛國罪……牢獄之災。 前幾天還在梨園,風光無限地參加大典,等著化妝師上妝,還趾高氣揚地教訓了兩個外國的女明星……今天竟然就被逮捕了! 當站到特情局審訊樓前,她突然明白了這意味著什么。她搖著頭,突然拼命掙脫了押送的人,大喊著往身后跑去:“不!我還有朝貢的演出!”可惜跑了沒兩步,卻被摁倒在了地上。 “朝貢演出?醒醒,現在的你根本沒有資格!”連做一個中華人的資格都沒有。 袁麗羽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明明已經找了人為她頂罪,明明都結束了……為什么突然會有一個“叛國罪”? 她想不通,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 她在朝貢大典上,沒有陷害成功,反而讓趙佑媛做了一回人情。如今,竟然因為那天早晨那臨時的起意,就害得她后半生要身陷囹圄,永遠背負一身罵名了嗎? 即便將來能出獄了……一個在開幕大典上對宗姬的琴做了手腳,差點損了皇室顏面,又身負叛國罪名的藝人……她這一生,也就完了。 要是沒有童瑾安排的那個人就好了,是那個人有問題才牽連了她,是的,都怪童槿給她安排的這個人,都怪她! 她不要走進監獄,不要面對重重獄墻的絕望,不要身陷囹圄的后半生……她不要!不想!不能! 袁麗羽倒退了幾步,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沒有叛國!你們不能抓我,我什么也沒做,是……是她,是童槿逼迫我的,我是無辜的!我……” “啪”的一個清脆的耳光,響徹在人群中,讓袁麗羽的叫喊止息了下來,她被打得臉偏向一邊,臉上露出了憤恨扭曲的神色。 動手的人是童槿,她鄙夷而又充滿了恨意地看著眼前這個容貌清純卻眼神瘋狂的人,說的話卻一句比一句更誅心,像凌遲的刀子一樣,刀刀劃在對方的心頭,鮮血淋漓。 “如果你沒有無止境的野心,誰也逼迫誘惑不了你?!?/br> “如果沒有你的嫉妒和擅作主張,如果你不是那么自私沒有擔當,你會落到今天嗎?” “袁麗羽,人賤不能怪別人,是你害了你自己!” 袁麗羽心中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入獄這樣的現實,她哭喊道:“你們,你們不能毀了我的一生!我將來是明星,童瑾,你答應過我,你說話不算話……” 童槿冷冷道:“沒有人來毀你,是你自己毀了你自己的?!?/br> 袁麗羽一怔,她仿佛是難以置信地看著童槿。 她一直很努力,為了能走進上流世家的圈子里,她從想法設法進入九皋中學開始,去接近封唯,然后是何有霖,還有那些禿了頭的投資人…… 她眼里涌上絕望的淚水,為什么即便她這樣竭盡所能,她依然也不能走上夢想的高度,反而跌落到泥濘里,掙扎不出! 是上天對不起她! 上一次,她尚且可以求得趙佑媛的寬容,盡管對方并未原諒她,卻給了她一次機會。 她本來是想好好珍惜這個機會的,可是當撞到童槿,被許諾以名利的誘惑時,她動搖了。 而今,再也沒有人給她這樣的機會了。 她恍惚著,絕望著,被押送起來,推進了黑暗的審訊室里。 相比袁麗羽,童槿還算是個明白人。也許是從小在娛樂圈的風浪中修煉出了心態,也許是常年被逼迫已經把神經拉到了極限,她反而在面對審訊時冷靜了下來,理智道:“你們有什么想了解的,我都知無不言。我不指望從輕處置,只求兩件事情?!?/br> 她抬起頭,美麗的眸子微微的泛著藍。這個日中意混血的美女明星,終于道出了她隱藏的另外一重身份。 . 袁麗羽因為藝術朝貢開幕大典故意陷害皇室宗姬,以及涉嫌叛國罪,被逮捕審訊的消息,紛紛揚揚的傳到了網絡上。 這段時間處于朝貢期,娛樂論壇被各國朝貢團的專樓刷了版,在網民對著屏幕跪舔各種風情的美人時,這個名字再一次闖入了大家的視野。 記得上次聽說,還是去年這個時候了。 【叛國?!簡直無恥之尤??!看來這女人是真的心術不正?!?/br> 【她怎么對婕宗姬了?不是去年還跟媛宗姬過不去,故意害人家進了男浴室嗎?】 由于藝術朝貢的導播很機智,趙佑婕開場那三分鐘都是切的演播室和廣告,因此網民還不清楚其中□□。 【這個人是不是針對宗姬專業戶???專注陷害宗姬三十年?】 【她去折騰誰不好啊,為什么總盯著皇室的人折騰,我要笑傻了好嗎!】 【也許是嫉妒呢,心里不平衡了吧。之前她和媛宗姬發生那件事,我還中立,覺得這清秀女孩應該也不是壞心,現在……呵呵。打自己一巴掌?!?/br> . 網上各種謾罵和冷嘲熱諷,而女兒涉嫌叛國罪的罪名傳到袁父的耳朵里時,他幾乎不敢相信—— 他為女兒的星途大道籌謀了多時,他們策劃了輿論炒作、向北工傳媒簽約各種方式,原本以為離成名只有一步之遙,為什么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袁麗羽當初簽到何有霖的霓舞影業時,他們家是何等的榮耀,那些親戚朋友,全部都來恭賀,來討好……現在她竟然鋃鐺入獄?! 袁父目疵欲裂,手都顫抖了起來,這次不是興奮的,而是難以置信和不能接受——周圍人全是鄙夷厭棄的神情,明明這之前,他們還客客氣氣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何有霖!去求求他,求他幫忙,是他當年把袁麗羽簽進了這個圈子里的,他一定可以! 何有霖接起電話的聲音很疲憊,甫一聽袁父自報身份,立即摔掉了電話。 袁父鍥而不舍,繼續一遍遍地撥過去。直到電話那頭的人冷冷地接了起來:“你們父女倆還想干什么?” 袁父顫抖著,把袁麗羽入獄的消息說了,在電話里哀求著何有霖想辦法。何有霖冷笑一聲:“你太高看我了,我也不過是他們制定的規則下行事的人,讓我去救?我看你女兒表現老實,以為她改邪歸正,給了她一個機會保送她去藝術朝貢交流會——結果她給我惹來了多少麻煩?現在我自己還摘不完她給我留下的虱子!你們父女倆,就是扶不上墻的爛泥,一心想攀附權貴的賤民,趁早滾出我的視線,倘若我再看到你,別怪我讓你生不如死!” 被何有霖氣勢洶洶地扣掉電話,袁父全身的力氣彷如被抽空,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袁麗羽,完了。 他的美夢,也完了。 她本來應該有一個很好的人生,按著他的規劃,十年內,她會嫁入豪門,趾高氣昂——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了。 沒有一個親戚打電話來同情他、問候他一聲,這些在袁麗羽簽約北工傳媒時巴結討好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如消失了一般——是啊,誰愿意跟家里入獄的人有什么牽扯呢,更何況對方犯下的,是叛國罪! 這個多少年未有過的罪名,就像一場遲遲醒不了的噩夢一樣。 ==== 趙宣出現在皇家醫院時,已經是次日的下午。 在忙碌之余,分心理清了思緒,將感情和正事嚴格地區分了開來。他想,謝婉泱的來歷,兩個人還是要給出真正的說法。 謝婉泱已經睡下,特情局的人向他匯報了她這一天的言論,然后他坐在休息室,看著趙佑媛二人被帶了進來。 劍橋公爵把他迷迷糊糊中聽到的話,能夠記得的都復述了一遍?!翱此剖〉珜嶋H上成功”的綁架,“為什么不在揚子江邊就解決掉實驗體7號”……讓他心里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 他看著眼前這一對玉人,真的是一對把秘密守得嚴實的玉人。 他已經放下了心中的失望和痛楚,平靜地道:“昨日,幸而是劍橋公爵聽到,有人要行刺你們,搶走實驗體……謝婉泱?,F在,告訴我,你們事先知情嗎?知道昨天晚上,有人策劃對你們的綁架么?為什么會去那里?” 來了,他終究還是要詢問。 盡管已經和謝清琸商量了應對的謊言,但趙佑媛仍然感到心跳急促,手心沁出了汗。 就在她心里做著斗爭的時候,謝清琸看了她矛盾的神情,開口扛了下來:“是我要帶她去那里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