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王妃一時竟沒反應過來,仔細想想自己剛才的話,她說是?眼里的確沒有她? 她氣壞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頂撞她。她寒利的嗓音恨不得把她割成千絲萬縷,銳聲道:“莫以為回到王府就當真是什么郡主了,在我眼里依舊是賤婢與外人私通養下的賤種,在我面前拿喬,早了八百年?!闭f罷氣極了,揚手隔開她,動作過大了,打得她手里梔子的花瓣散落了一地。 蓮燈氣沖了頭,新仇舊恨一齊涌上來,將那把花枝用力砸在地上,伸腿一掃,掃空了王妃的下盤,輕而易舉就把她撂倒在石子路上。 一位養尊處優的貴婦,哪里丟過這么大的丑,又羞又恨打算反擊??墒沁€沒來得及等人攙扶,忽然發現一只手被那煞星擒住了,她說:“看在世子面上不殺你,讓你長點記性?!敝宦犨青暌宦?,手腕劇烈地痛起來,她失聲尖叫,知道自己的手骨被她掰斷了。 隨侍的人驚惶失措,亂作一團。蓮燈不聽她們鬼哭狼嚎,舉著剪子折返,重新找花樹剪了一束枝椏。 她以為會有人來同她說話,語重心長勸她忍讓什么的,結果等了一夜,風平浪靜。想想也是,王妃干的那些壞事只需一條胳膊來抵債,已經很便宜她了。要不是為了對辰河留一線人情,那把剪子應該插在她的脖子上。 反正這件事就像沒有發生一樣,消弭于無形了。不過她的惡名也傳得沸沸揚揚,王府里的人見了她都繞道而行。被劃在他們的世界之外,起先很自得,后來感覺到一點點寂寞。只有國師還和先前一樣,每天落日前捧著花,來她院前獻殷勤。 她心情不好,抱胸站在廊下看他。他興匆匆進獻,有時候是茉莉,有時候是番紅花。但到跟前就把花忘了,她如今做了郡主,衣著變得考究。雖然不至于穿袒領,也是藕絲衫子藕絲裙,白潔的皮膚在料子后面若隱若現。裙口收得緊,凸顯出盈盈的酥胸,再加上她雙臂一抱,愈發的壯觀起來。 沒有什么比看著自己的女人一天天長大更幸福的事了,國師全方位奉承拍馬,“美人不擅自保難免吃虧,就應當這樣,該下狠手時毫不留情。你說,還看誰不順眼,不必你cao心,本座即刻命人結果了他?!?/br> 她不想理他,轉身回室內,他就厚著臉皮追進來,少說也要蹭上兩盞茶時候。 中秋那晚定王和辰河都派人來請她,她婉拒了。曇奴現在在軍營里,不能同她一起過中秋,她就獨自坐在房頂上吃餅子,看月亮。 十五的月亮很大,但并不太圓,半邊總顯得有些缺憾。月亮上的陰影像屋舍,不知那里是不是住著嫦娥……她仰在瓦片上,閉上眼睛輕輕哼唱:“紅狐貍丟了草鞋和小馬,它迷路啦。烈日驕陽,戈壁莽莽,紅狐貍東奔西跑,它找不到家……”唱到傷心處,自己也哽咽難言。她覺得活在她歌里的紅狐貍就是她自己,一直以為自己有目標,可是到現在才知道,忙忙碌碌著,最后的一切和她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停下來,調整一下呼吸。睜開眼睛看,邊上多了個人,身形如竹,翩翩的羅衣在晚風里招展。 她有點尷尬,自嘲地問:“我唱得好聽嗎?” 他這次沒有奉承她,只是說:“你不高興了?!?/br> 有什么可高興的嗎?她低頭說對,“我一點都不高興?!?/br> 他想了想,伸出手把她拉進懷里,“我帶你去碎葉城的最高處看月亮,要是怕跌下去,就抱緊本座?!?/br> 大概是出于本能,她想都沒想就摟住他的脖子,他得意地笑了笑,一下躍進了深深的夜里。 太上神宮的人都有這樣的本事,在空中移動,如履平地。她聽見耳邊風聲大作,把兩手扣得更緊一些。他把她帶到護國寺,護國寺的金光塔在碎葉城矗立了三百年,塔有八角十三層,高聳入云。頂上那片屋脊寬大,足夠他們落腳了。她仰頭看,月亮近得觸手可及。她含笑探指描摹它的輪廓,似乎不懼腳下深淵,往前一步,要不是他拉住,可能已經栽下去了。 他扣著她的手肘,嘆了口氣,“蓮燈,我們好好說說話吧!” 她遲遲望他,他扶她坐下,手卻沒有松開,與她十指相扣,“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你高興起來,如果恢復你的記憶可以,我現在就能為你做??墒悄愕耐瓿似嗫噙€是凄苦,不讓你再回憶一遍是為你好?!?/br> 她沒有應他,想了半天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高興,也許干脆把所有一切忘記,忘記長安之行,忘記阿菩、曇奴、轉轉,還有你……” 月色下的眉眼迷蒙,暈染著輕淺的藍,他沒有等她說完就截住了她的話,“我真的傷害你那么深,深到讓你想忘了我嗎?我知道自己有時候冷血,那是因為從小就常被告誡七情六欲不能動,久而久之,連我自己都以為生來缺乏了。我師父同我說過,輔佐君王者不可偏私偏愛。如果你的感情強烈到駕馭不住,索性舍棄它。我記得我五歲那年,因為寂寞養過兩只兔子,吃睡都帶著,連練功都要看見它們,令師父很厭棄。有一天師父給我授課,講大道無情。命人把那兩只兔子帶來,告訴我兩者只能留其一,要我做選擇。我看著那兩只兔子,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可是師父逼得很緊,我走投無路,最后把兩只都殺了。因為沒有選擇就不會有痛苦,沒有七情六欲,就沒有人能傷害我?!彼f完,轉過頭對她輕輕一笑,“我有時很難控制自己的思想,假如需要取舍,往往情愿一毀了之??墒怯鲆娔恪矣泻脦状蜗萑雰呻y,我嘗試用以前的方式解決,但很快后悔,我做不到?!彼毤殦崦氖?,放在唇上親吻,“蓮燈,你不要忘記我,我一個人在世上活了這么久,很孤單。你陪我好嗎,不用太久了,就到我死的那一天?!?/br> 蓮燈心里沉甸甸的,可是聽到最后忍不住翻白眼,“我的壽命長不過你,恐怕沒法陪你到最后?!?/br> 他說不是,把自己的手貼在她臉頰上,“你感覺到了嗎,我變得越來越暖和?!?/br> 她點點頭,“因為你開始有人情味了?” 他輕輕一笑,收回手仰身倒下,將兩臂枕在腦后,茫然看著天上的星月說:“我師父也是純陽血,將死的前三年身體開始回暖?!?/br> 她倒吸了口涼氣,難怪他說三年后把解藥給她,原來是大限將至了。她心慌意亂,憤然道:“明知自己要死了還來招惹我干什么,讓我一輩子活在遺憾里嗎?所以我說你自私,真是一點不錯。你死前可以替我把有關你的記憶全抹掉嗎?讓我安安心心嫁給別人,放舟說過要娶我的……”她絮絮說了很多,知道他沒那么容易死,可是心頭突地驟痛,痛得她渾身起栗,痛得五臟六腑揪作一團。她掩面嚎啕,“怎么辦……我情愿你活著惡心我,也不要你死?!?/br> 死亡對他來說不是多可怕,倒是她,放聲一哭,有種讓人“垂死病中驚坐起”的巨大能量。他忙來安慰她,“不要哭了,別嚇著月中人?!?/br> 她沒有那么好的閑情管什么月中人,她只知道眼前人命不久矣了。她驚恐,冷汗淋漓地抓緊了他,“你有《渡亡經》,可以起死回生?!?/br> 他勉強點了點頭,沒有告訴她,世上除了他,很難有其他人能令經文發揮作用。當初從回回墓里出來就試過,因為只有半卷經,耗費了他不少內力才成功,換了別人,誰有百年修為? 她似乎放心了,長長松了口氣,順勢棲過來,摟住他的脖頸說:“我真害怕,就怕你會死。原本還很怨你利用我找《渡亡經》,現在都看開了,我知道對我來說沒有什么比你活著更重要?!毖粤T就著月色看他,“你會不會變得很老?” 他臉上神情尷尬,“我不會老,即便到死也不會老?!币娝凉M臉好奇,吶吶道,“你是想問我多大年紀吧?” “不、不……”她忙擺手,“你在我眼里永遠二十四歲,這個年紀正好。要是說你已經一百開外了,我怕自己受不了?!?/br> 他苦笑了下,“其實我究竟幾歲,自己也說不上來。我師父六十歲助太/祖建立大歷,做了四十年國師就辭世了……” 蓮燈驚愕不已,現在才知道他是第二代臨淵,他做國師的年月比他師父長很多……其余的不敢想,想多了會做惡夢,寧愿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原本的名字呢?” 他眼神茫然,“太久了,已經記不清了?!?/br> 也罷,記不清就不想了。蓮燈冷靜下來,又覺得他有些可憐,活了一把年紀,其實不懂自己存在的價值。不過現在于她來說,倒是有別樣的意義。不管他以前做了怎樣難以寬宥的事,只要還知道回頭,年紀大了追不上她的腳步,她可以停下等他。 她撫撫他的臉,靠過去,綿綿吻他一下,然后順著他的脖頸,把嘴唇停在他的喉結上。他是個頎秀的人,沒有粗豪,每一處都精致得如同玉雕。他的衣裳熏了沉水,因為慢慢有體溫,不像以前那樣只有寒冷的香。她喜歡輕微的帶著人氣的感覺,雖然那是生命一點一點流失的征兆,但是有《渡亡經》,她有恃無恐。 他很緊張,身子繃得直直的,不知觸到了他的哪處機括,倏地春水一樣癱軟下來,癱在她懷里。她把他放倒,壓上來,躺在他身上。 “臨淵……” 他嗯了聲,手腳把她纏住,急急忙忙說:“快乖乖?!?/br> 她又吻他,他覺得不夠,氣喘吁吁說:“再來?!?/br> 簡直像饕餮,永遠沒有饜足的時候。他已經記不清上次她滿心歡喜地回應他是什么時候了,原來這種事要有互動才有意思。如果她不喜歡他了,會僵硬得像個尸體一樣。既然她愿意吻他,那她一定又愛他了。 他想到這里高興非常,翻身把她壓在底下,因為覺得不方便,分開她的兩條腿,置身在她腿間。他現在懂得為她多考慮了,怕瓦片硌痛她的脊背,把手抄進去,墊在她身下,然后放心大膽吻她。她點了口脂,有溫膩的香味從她唇齒間散發,他細細舔舐,神魂蕩漾。 他們貼得很緊密,國師熱情如火。冰封了一百多年忽然開竅,威力不容小覷。蓮燈卻感到有點不自在,疑心他的鎏金熏球跑到他們中間了,便微動動腰,探手掏了進去。但似乎不是,形狀和熏球不一樣,長條的,似乎有生命。隔著衣料捏了捏,想不通是個什么東西。這時候國師連乖乖都忘了,發出古怪的聲音叫蓮燈。她嗯了聲,“怎么了?” 他哽咽了下,“你抓住我了?!?/br> ☆、第 57 章 她沒太明白,抓住他什么了?心頭狐疑,手上又捏了下,他打了個激靈,“就是這個?!?/br> 她嚇了一跳,慌忙放開,“這是什么?” 他感到渾身一陣燥熱,人要炸開似的,微喘著,支支吾吾說:“你別問,反正要緊時候用得上?!?/br> 他越是搪塞,她越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讓我看一看?!?/br> 國師面紅耳赤,這個怎么能隨便拿出來呢,實在太讓人不好意思了。他捂住了自己的臉,“亮相必見血,還是不要看了?!?/br> 她心下感慨,一定是件暗器,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不過雖堅硬,卻不像刀劍冷戾,她實在想不出這樣的東西能有什么殺傷力。她推開他仔細看了看,掩在衣下不見其形。她小聲道:“怎么用?喂了毒嗎?見血封喉?” 國師覺得自己心跳加速,隨時可能會暈倒。但見她求知欲旺盛,有點不好意思拂逆她。腦子飛快轉了轉,羞澀地笑道:“如果你當真想知道,本座可以勉為其難示范給你看。不過一個人不好辦,要你配合才好?!?/br> 蓮燈點了點頭,一副任君差遣的樣子,“要試鋒芒嗎?”一面說一面挽起袖子,“下刀也沒關系,我不怕疼?!?/br> 國師扭捏道:“其實也沒那么麻煩,你躺下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做。等熟悉了門道,可以試著變換其他的姿勢?!闭f完簡直沒臉見人,復拿廣袖遮住了臉。 蓮燈說好,就勢躺在黑瓦上,他靠過來,手在她腰側的曲線上輕輕撫摩,“這里地方不對,怕弄傷你,先做個示范。你若是覺得有趣,我們回去后再繼續?!?/br> 他舔了舔唇,依舊來吻她,這次吻得愈發深了,抵死纏綿,幾乎續不上來氣。 她發出嬰泣似的鼻音,從心底里迸發出的一種難耐,要把她撕成千萬道。她緊緊抱住他,她真的很愛這個人,雖然他毛病一大堆,可她就是愛。他要乖乖便乖乖,甚至他掠過她胸前,停留下來,她也覺得不排斥。他的那件寶貝究竟是什么暫時顧不上了,他的技巧越來越好,她被他盤弄得暈頭轉向,只知道世上有他。 說國師不懂,一個活了上百年的人,什么事不懂?不過沒有實戰經驗罷了。清心寡欲是師父留下的訓誡,他一直遵守,那是因為沒有遇上對的人。破戒后會怎么樣,他無暇考慮,臨死前能夠結實愛一回,也不枉此生了。 他撩起她的裙裾,看她臉色,她沒有反對。盛夏的西域熱得如同火燒,為了祛暑衣著很單薄,半透明的紗褲下是兩條纖長可愛的腿。他在她膝頭撫了撫,傾身覆上去,她的大眼睛在月色下晶亮,小心翼翼環住了他,“然后呢?” 國師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生龍活虎過,隔著那輕煙一樣的紋縠1袍子,不太雅致地頂了一下。這一頂渾身舒坦,但又像飲鴆止渴,立刻又難耐起來。他勉力控制住自己,撐著兩肘看她,“感覺到了嗎?” 蓮燈有些難為情,接觸的那一下實在無法啟齒,她想可能是誤傷,干脆沒有提及,只道:“就這樣?用來撞人的嗎?” 他生出促狹的心思來,也顧不得臉皮了,緩緩貼緊碾壓,夢囈似的唔了聲,“是啊,不對外人,只能和心愛的人。單一次不夠,要循序漸進,一下、再一下、再一下……” 他似乎很得趣,就這樣隔著衣料,竟也前所未有的滿足了。 蓮燈起先一知半解,可是終有豁然開朗的時候。她在伏殺張不疑時曾經在房頂上守了半夜,男女閨房里的互動也偷聽到一些。張不疑的外宅大冬天里睡的依然是瓷枕,頭上綰著玉簪,顛鸞倒鳳時只聽那玉簪叩擊瓷枕桀桀作響,就像現在她的步搖敲擊著黑瓦一樣。 她轟然燒紅了臉,不忍心責怪他,婉聲道:“你怎么這樣壞!” 現在莫說壞,就算把他評價得一文不值他也認了。他掬著她,被情/欲迷得恍恍惚惚,嘴里嘀咕著:“人倫也……” 蓮燈閉上了眼,抬起手臂抱緊他,漸漸也升騰起一種奇異的快樂。原來乖乖不是最深層次的,這種才是。她匆促地喘息,喃喃喊他的名字。他吻她的唇,一聲聲回應她。 他終究怕屋脊挫傷了她,“示范”不多時便停了下來。蓮燈蒙蒙的,像個傻瓜,“我們這樣是不是已經算成親了?” “還差一點,不過基本算是了?!彼α诵?,在自己臉上狠狠捋了一把。到底他還憂慮三年后的生死,如果現在動了她,萬一屆時他回不來,對她的傷害實在太大。剛才的事就像充滿好奇的孩子勇敢做了一回嘗試,他知道會有更蝕骨的況味,但是冷靜下來就應該適可而止,畢竟不是沖動的少年人,有很多事他還是有顧忌的。 他過來抱她,讓她打橫坐在他腿上。仰頭望,月正當空,“剛才的事讓老天看到了?!?/br> 她羞怯地往他懷里鉆了鉆,“看見也沒什么,反正以后會永遠在一起。但愿有一天我們能做真正的夫妻,我要在人前叫你的名字,放大嗓門喊臨淵,震動整條街?!?/br> 他吃吃笑著,親她的額頭和鼻尖,不知怎么心里隱隱酸楚,調整了下情緒方道:“我也有愿望,人前不做你的面首,要做正牌郎君。有人再敢和你相親我就打他,然后說這是我的夫人,我的婆娘?!?/br> 設想都不算文雅,但心底卻開出花來。仿佛看見十里長安街上金幄車搖曳而至,錦衣玉帶的他含笑在門前接應,探出手,握住她的指尖,扶她下車來。 她撥了撥他的耳垂,“我再不同別人相親了,這樣做對不起你,讓你生氣了?!?/br> 他怨懟地看她一眼,“你知道就好,不能因為我的忠貞不二,你就敢放大膽子不停打擊我。做人要講良心?!?/br> 她訕笑了下,“記住了,下不為例。到時候我和你們一同開拔,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br> 他卻訝然,“你要隨軍?” 她說是,“你在軍中我不放心,要就近看顧你?!?/br> 他失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倒是你在才會讓我分心。這樣吧,我讓夏官先護送你回長安,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等我回來之后再一起收復失地?!?/br> 她卻犟得很,固執己見,就算他的話也未必愿意聽,虎著臉道:“你把我支開一定是有別的打算,臨淵,我們之間再經不得波折了,你知道的?!?/br> 他窒了下,然后點頭,“我知道。既然你堅持,我也不強迫你。但是軍中奔襲,比單槍匹馬過河西走廊要艱苦得多,你覺得自己能耐住么?” 她這個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吃苦。她活了這么大,只有當上郡主的這兩天能稱得上過了好日子,其余不是半饑半飽著,就是顛沛流離著。她大而化之一揮手,“沒關系,我還有你。你這么會享受的人,怎么會虧待了自己?有你的大傘,總有我遮蔭的地方,莫非你不愿意同我分享?” 他想了想,倒也是,他現在寧可短了自己,也不會讓她在日常的生活上再受半點委屈。算是談攏了,便也沒有什么可爭執的了。他撫撫她的發,“既然如此就跟著我吧,戰局上的事不要過問,先學著做我夫人?!?/br> 她咧著嘴笑了笑,她也不想軍中有什么變故,她隨軍,說實話就是為了得個安心。 今夜是中秋,碎葉城里很熱鬧,到處有花燈和載歌載舞的人群。他們坐在塔頂遠眺,從這里能看到很遠的地方。碎葉城以東是一片廣袤的荒漠,漠上人煙稀少,疏疏落落的幾盞燈火,渺渺的,像戈壁灘上的碎石偶爾折射出的一點微茫。 她抱著他的一條胳膊,把頭倚在他肩上。他摸摸她的手,“這里風大,待久了怕冷,回去吧!” 她有些困了,迷蒙道好,像根絲瓜一樣吊在他身上。知道他不會中途將她扔下去,一路聽耳邊風聲颯颯,連眼睛都沒有睜一下。 他把她送進屋里,安置在榻上,就著燭火好好看她的臉,這么久了,他好像都沒有太關心過她。他總覺得她夠堅強,可以應付一切困難,其實不是。他看她的睡顏,長而蜷曲的眼睫,靈巧的鼻尖和豐腴的嘴唇。如果不讓她傷心難過,也許可以胖起來,到時候會更可愛。 他蹲踞在這里,不想離開,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和一個人的心貼得如此近。他開始意識到這是他必須在乎的人,就是喜歡和愛的區別。他以前脫口而出的愛并不是真的愛,只是喜歡。今夜過后,他會為她的痛而痛,心會為她變得柔軟,他方明白過來,原來這才可稱得上是愛。 但不走總不行,拖拖拉拉兒女情長,像什么樣子!他起身欲離開,袍上的綬帶被她繞在了食指上,她慵懶地笑著,“跑不掉了?!?/br> 他腦子里亂成一團,本來下了很大的決心,結果被她這樣一鬧全線崩潰了。他垂死掙扎式的堅持了下,“夜深了,我該回去了?!?/br> 她把自己扣過來,半邊臉頰在涼簟上壓得變了形,哼哼唧唧著:“臨淵……” 他嗯了聲,“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