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然后時光突然就如水靜好,內心寧靜,黃泉將至,我也終不會再有任何惶惑。 曲終,男女用最親密的姿態相擁覆地,雙目相交,那唇齒似挨非挨,已經看得人呼吸都慢了下來。 唯恐驚碎了眼前美好至極的畫面,半晌兩人相攜著重新站直了身體后,導演才敢輕輕的出了一口氣。 站直后分開一段安全距離站立的姜衫和吳銘對視了一眼,片刻又不動聲色的移開,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震動,這種同類相惜的殊死較量最容易摸清對方的底細。 他(她)很強,那種真正的強大。 還是編舞老師率先回過神鼓起了掌,接著場下才傳來了陣陣熱烈的掌聲。厲害,舞臺上站著的這兩人太過厲害,實在沒想到導演竟然能招到這樣的人來當伴舞。 岳沫兒和閆森眼神復雜的對視了一眼,已經不知道此刻該作何感想,姜衫和吳銘兩個人將這首歌的情感演繹的太過充沛,以至于他們連挑刺的話都找不出來。 這樣的程度的舞者看的已經不是長相,用靈魂跳舞的人自有一番能夠撼動人心的力量,他們這樣的人無所謂搶不搶演唱的人的風頭,如果姜衫和吳銘以這樣的狀態上去伴舞,那加分的程度已經足以讓他們穩cao勝券了。 本就只是一些私下里的小心思,思量下一意識到姜衫和吳銘兩人的伴舞對己方的利大于弊,兩人原本想把姜衫替下來的念頭也就消了。 經紀人走過來提醒,“時間不早了,咱們該去景天娛樂了,合同的事情還沒有談妥,怎么好讓那邊的人等了咱們?可不能再耽誤了?!?/br> 這是大事,的確比眼前的挑選伴舞重要的多,岳沫兒想起一件事來,“我聽說景天老總今天會去景天娛樂視察,是真的嗎?” 經紀人點了點頭,岳沫兒悄無聲息的笑了起來,明艷的面容嬌媚。 熟悉她的閆森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打算,娛樂圈里潛規則黑暗繁多,他們兩個人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在更迭迅速的娛樂圈闖出一番名堂,自然也有著一些不足與外人道的本事。 經紀人一向對兩人這樣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這一次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秦總不喜歡女人近身,沫兒你別冒險,萬一觸怒了秦總,你們的前途可就沒了?!?/br> 岳沫兒一怔,這世界上還有不喜歡女人接近的男人,真是稀罕,不過轉瞬間她又恢復了淡定,覷了一眼身邊臉色白凈的閆森。 紅唇勾起來,岳沫兒曖昧的勾了勾閆森的胳膊,笑瞇瞇道:“這世界上就這么兩種性別,不是喜歡女人,那自然就是喜歡男人了?!?/br> 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默契的沒再提換伴舞的事情,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姜衫和吳銘身上,悄無聲息的帶著經紀人離開了。 雯雯和其他幾個同舞團的好友也被姜衫和吳銘的舞蹈閃到了眼睛,那深不可測的舞蹈功底自然不是他們這種程度能夠及得上的,男舞伴已經意識到自己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繃緊了嘴站在原處不吭聲,回過神意識到不但自己沒了上場的機會,約莫著男朋友也要被唰下來的雯雯,心里這才開始急了起來。 雯雯指著還在循環播放著的視頻,對著導演天真道:“導演您看,他們的舞蹈動作怎么跟視頻上的不一樣啊,也就開頭的時候像了些,后面的全改了,這不是編舞老師辛辛苦苦為了決賽編排的舞蹈嗎?怎么能把原定的舞蹈給改了呢!” 這挑撥并不算特別高明,卻最容易讓人心生嫌隙,編排一場舞蹈并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自己的東西不經同意被擅自改動在任何領域都是一個大忌諱,‘白帆’組合上場后的編舞打的可是編舞老師的名字,他們這樣改動下,真上場了算是誰的? 編舞老師想吭聲,話還沒出口就被男舞伴給搶了。 男舞伴沉著臉搭腔,主動在給自己找臺階下,“改不改倒在其次,關鍵是態度的問題,舞蹈不是那么好記的,又何必做出一副只看一遍視頻就能完整的跳出來的假象?還說什么之前都沒有跳過雙人舞,我看這是想把我擠下來,想讓你朋友上位故意設的圈套吧。真想跳了讓給你們就是,又何必吃相這么難看,做出來這樣一幅嘴臉呢?” 姜衫勾唇,好聲好氣的問,“是照你的要求當場把舞蹈合了一遍,我怎么聽不明白,這會兒怎么就又成了我在給你設圈套了?” 姜衫提醒他,“不愿意合舞的是你,不是我?!?/br> 男舞伴有些下不來臺,轉瞬間卻又找了了別的理由,冷笑道:“怎么,你是要說你們剛才后半段跳的舞蹈以前沒有一起練過,兩人都是第一次合舞,臨場發揮編排的這么一出嗎?都不是門外漢,別當我們都是傻子糊弄行嗎?摸著良心說,這舞蹈你們真的是第一次跳嗎?要不是你最開始說自己沒有跳過雙人舞,我會因為怕耽誤了進程想要換舞伴嗎?還說不是在設圈套!” 從姜衫和吳銘開始跳舞后才被叫來的編舞老師想說話,卻又被雯雯給搶去了話頭。 “實話實說也沒什么的,我看著你們兩個跳的還行,我們不會怪你們的,就想得一句實話,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樣子的欺瞞大家以后相處起來難免會尷尬不是嗎?” 抬頭不見低頭見?吳銘奇怪的蹙眉,姜衫說眼前的伴舞只是臨時的兼職,大部分的活動時間還是在涅槃,他們準備怎么見到姜衫? 心下疑惑,吳銘不自覺的就把話問了出來,“你也要加入到涅槃里嗎?姜衫馬上就要回去了,你怎么見她?” 說著又搖了搖頭,“不對,你走路時候的姿態我觀察過,不是個有天分的舞者,雖然沒見你跳過舞,但大致瞧上去骨骼間略僵硬,涅槃不會收你?!?/br> 雯雯那張漂亮的臉蛋瞬間就被吳銘說的漲紅起來! “你!” 女朋友被下了面子,男舞伴的臉色也沒光,怒氣沖沖的看著姜衫和吳銘兩人,“不愿意承認就算了!何必要做出這樣的姿態來羞辱人?” 姜衫緩聲道:“你讓我承認什么?這的確是我和吳銘第一次合作,怎么,臨時編舞對你來說竟然是那么難以接受的事情嗎?我還以為這是一個專業舞者的基本素養?!?/br> 這樣明問暗損的話聽得男舞伴氣結,“真可笑,誰會信你…” “我信?!卑肷螞]機會插上話的編舞老師終于湊著這么個間隙開了口。 這些伴舞這幾個月一直在走場,平時也不關注這些專業性的比賽,可他不同。 他是看過省賽上姜衫和吳銘兩人的視頻和記錄的??! ☆、第88章 編舞老師的表情有點尷尬,他和這個男舞伴合作的次數已經不少了,但他也是個正直的人,實在是不好意思昧著良心說話。 “我先前看過省賽的全程直播,這次知道姜衫來了,雙人舞原本就是為著她專門編排的,你們…別爭了,有質疑了可以去看一下省賽的最后一場即興編舞,姜衫和吳銘兩個人的臨場發揮能力很好,跳這么一段雙人舞也不是問題?!?/br> 導演詫異,“我說你怎么一直給我推薦姜衫來給‘白帆’做這一場的伴舞,你先前總在我耳邊贊賞有加的女孩子就是她?” 編舞老師笑笑,“對啊,就是她,舞蹈改變的很精彩,比我原先的更貼合情景,就這么上吧?!?/br>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男舞伴和雯雯已經徹底閉緊了嘴巴,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尤其是編舞老師嘴里說的原本舞蹈就是為姜衫編的話,讓他們先前的一番一唱一和全成了作態的小丑,臉上青白交加,丟臉到臉面上尷尬的笑都撐不住了。 其他人是什么反應已經不在姜衫的關心范圍之內了,雖然舞伴出岔子不在她的預估范圍內,但現在的場面也對她的計劃更為有利,下臺后她找了一趟導演。 “…我有個請求,直播時字幕組能不打我和吳銘的名字嗎?我想把涅槃舞團的標注上去?!?/br> 剛看了這么一場精彩的舞蹈,導演心情正好,對這么個要求雖然詫異了些,倒也很快就欣然應允了。 吳銘看了姜衫好幾眼,并沒有當場反駁自己并不率屬涅槃,直到兩人從排練廳中出來,吳銘才問道:“你很喜歡涅槃?” 在吳銘的眼里,一個好的舞者并不需要靠加入某個舞團來體現自己的價值,他是個獨行者,所以從來都理解不了以姜衫的資質為什么會甘愿窩在一個舞團里慢慢往上爬。 姜衫點了點頭,知道能不能說通吳銘就在此一舉了。 思索了兩秒,姜衫問道:“吳銘,你有想過自己的夢想是什么嗎?” 夢想? 吳銘有些出神,夢想嗎…這么虛無縹緲的東西從來都沒在他的考慮范疇之內,他從有記憶起就在學舞,他喜歡舞蹈,享受于那種不停的超越和挑戰自己的感覺,至于夢想,就是一輩子不停的跳下去吧。 姜衫笑瞇瞇道:“我的夢想是能夠成為一名世界級的頂尖舞者,能夠自由的跳自己喜歡的舞蹈,能夠讓人見到我就會說‘啊,她是那個可以用舞蹈來感染人的舞者,她叫姜衫!’,是不是很庸俗?” 吳銘沒說話,認真的聽著。 姜衫雙手背在身后,腳步輕盈。 “可是有時候我又會禁不住在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了,我站在高高的山頂上,環顧四周卻只有自己一個人,那種感覺得多寂寞啊。吳銘,我不想一個人就這么漫無目的的跳下去,在我的想象里,在最后的最后,身邊應該是被不同的卻同樣熱愛舞蹈的伙伴圍繞著的,別人看到他們時就會想起我,想起帶領那么一群出色的頂尖舞者的那個人,她的名字叫做姜衫?!?/br> “然后等我老了,死了,在這世界上再沒有留下一絲痕跡的時候,這世上還有著這么一群人,這么一個舞團,或者說是這么一個組織,它生生不息的繁衍著,無數優秀的舞者蜂擁而至,然后每當舞團的名號響起來的時候,就有人想起來,在最初的最初,有那么一個熱愛舞蹈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姜衫,她那漫長而精彩的一生,表演過無數讓人稱道而難忘的舞蹈?!?/br> 吳銘的腳步不自覺的慢了下來,心頭某處像是被某種東西迅猛的撞了一下,血液里陡然綻發出某種細小卻逐漸上涌的灼熱。 走在前面的女人背影纖瘦單薄,雙肩甚至比起同齡人顯得瘦削的過分,暗紅色的長發被風吹的高高揚起來,明明是剛剛展露鋒芒的模樣,可卻自有一番開天辟地的氣魄和凌厲。 姜衫停住了腳步,“這樣的想法是不是有點太不自量力,也自私了?” 吳銘怔怔的看著她,喉頭有些發緊,一時間竟然沒能開口說話。 迎著風,姜衫側了側身子轉過臉看他,那云籠霧罩,總讓人摸不清心思的雙眸亮的驚人,某種噴薄愈發的野心第一次毫不掩飾的呈現在了里面。 “你愿意和這樣的我一起嗎?用自己的力量,把一個本不能掌控的事物一寸寸的握在手里,再用自己的力量讓它能夠徹底的綻放?!?/br> 她的聲音帶著些蠱惑,“現在的涅槃,并沒有發揮出它真正該有的力量,它值得用更強大的手來把它朝著更高更遠的地方送上去,我想要你,吳銘?!?/br> 一個人的力量太過淺薄,孤勇的個人爬的再高,也總有人能輕而易舉的將你拉下來,那如果是一個可以讓人心生忌憚的團體呢? 你倒下,身后還有千千萬萬的孤勇蜂擁著頂上來,那么你就永遠都倒不下去了。 吳銘的聲音有些艱澀,他認真的看著姜衫,“好?!?/br> 他說。 迎風而立的女人突然笑的格外開懷,半掩半露的眼睛里宛若灑滿了一整個世界的星光,“那么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讓所有人看到我們,看到涅槃?!?/br> 姜衫緩聲道:“吃過飯去我那里練舞吧,明天舞臺上的主角,應該另有其人?!?/br> 伴舞?掩藏鋒芒?不,那又怎么會是她甘愿做的事情。 單單賺外快,又怎么會是穆云介紹她來伴舞的初衷。 第二天的節目總決賽開場前,岳沫兒和閆森又提出了個要求,為了節目的效果能夠更加驚艷,希望伴舞的兩個人能夠帶上面具。 姜衫和吳銘兩個人不置可否,反正還沒正式開始化妝,欣然的戴上了半鏤空的金屬面具。 上臺前見到換了服裝的姜衫和吳銘,岳沫兒和閆森兩人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眉頭,只是上一名選手已經唱完了,這時候再提要求已經來不及了,兩人只能調整了心態笑容滿面的走上了舞臺。 除了照在‘白帆’組合身上的射燈外,舞臺上一片漆黑,小提琴的獨奏后,閆森磁性沙啞的聲音一響,一束昏黃的光暈太緩慢的投射到了兩人身后的臺階處。 身后是從數米高的屋頂上鋪灑下來的白色幕布,兩名舞者的身形被拉成極長的剪影投射到上面。 姜衫和吳銘這次選的衣服極其大膽,吳銘穿著純黑的緊身背心,下身是寬大的同色長褲,他看上去偏瘦,身上的肌rou分布卻均勻好看,鏤空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個臉,只能看到尖瘦的下巴和略微泛白的薄唇,這樣的他雌雄莫辨,泛著幾分妖異來。 姜衫選的衣服更是大膽,大紅色的無袖半裙,裙子并沒有領子,繁復輕薄的綢面堆疊,從雪白的雙肩覆住雙峰后一直延伸到腰間,露出大片雪白細嫩的肌膚,到了腰際才用一扎寬的黑綢收腰,下面蓬松的裙擺四散開來,宛若盛開的牡丹。 那原本看向‘白帆’的視線瞬間就被帶著面具的兩人給吸引了過來! 而如果最開始是被兩人的身姿和打扮吸引到的話,那從兩人開始舞蹈伊始,就再沒有人能移開視線。 翩若驚鴻,動若蛟龍,黑和紅極致的交融,驚若天人。 深情的女聲結束最后一聲顫音的同時,黑衣墨發的男人傾身至紅裙白膚的女人耳畔,下一瞬,在男人肘彎間驟然下腰后仰的女人一頭暗紅色的卷發瀑布般四散飛揚,大紅色的薔薇花被男人銜在嘴角。 一曲畢,觀眾席上掌聲雷鳴,全場歡呼起立,連幾位明星導師都忍不住激賞的起身鼓掌。 可本應該是主角的岳沫兒和閆森那笑容卻一點點的牽強起來。 有一種人,哪怕你堵住他的嘴,遮住他的臉,將他放在昏暗處,即使你站在了最耀眼的鎂光燈下,只要他出現,就可以那樣輕而易舉的奪取了你所有的風頭,毫無懸念的搶走所有人的視線。 ‘白帆’得冠,最后引起轟動的卻是身后兩名帶著面具的無名舞者,所有人都只知道這兩個人是涅槃里的,到底是誰卻無論如何都打聽不出來。 短短兩天內,因為驚艷眼球的神秘伴舞,涅槃舞團火速的成為了網絡的搜索熱詞,更多的人對這個在舞蹈界里舉足輕重的舞團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而這時候的吳銘也已經在姜衫的說服下正式的加入了涅槃舞團。 和姜衫不同,參加了社團選拔的吳銘直接進了舞團的高級班,他被分在了顧千鶴帶的班里,成了一匹橫空出現的黑馬。 吳銘到的那天已經很久沒有露面的涅槃團長袁正蘭破天荒的坐著輪椅到了現場,她面容沉靜的看著吳銘跳舞,看著看著眼中有一線水光一閃即使。 知道吳銘是姜衫說服進來的袁正蘭,專程把姜衫叫來了一趟,張冰已經跟她說過姜衫的事了,袁正蘭簡單的問了姜衫幾個問題,姜衫不卑不亢的做答。 問到最后一個問題時,聽到姜衫的回答的袁正蘭嘴角終于露出了自來涅槃后的第一抹淺笑。 “為什么在電視臺伴舞的時候,打了涅槃的名字?” 姜衫看著袁正蘭的眼睛,“因為我知道這個舞團到了最后,終究會是我的?!?/br> 這樣狂妄自大的話當著舞團的創始人的面直接說出來,正副團長兩人卻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