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左芝哭得一塌糊涂,只知道點頭:“喜歡喜歡……我喜歡……” “看著?!?/br> 沐乘風令她盯著鏡子好好地看,一旦發現她又有逃避的意圖,便加大力氣撞她,惹得她不敢不從。 站著、趴著、躺著、跪著……左芝被迫“欣賞”完自己各種各樣的交纏姿勢,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失控亂叫,又哭又笑,臉蛋兒也花得像小貓,狼狽極了。沐乘風則是卯足了力氣埋頭苦干,壓住精氣久久不發。 “木頭……”左芝耐不住折騰,顫巍巍喚他,可憐巴巴哀求,“我疼……你好了沒有?” 她睜大眼睛,彎月般的眸子里都蓄滿春水,泫然欲滴。 沐乘風見狀,終于加快速度。左芝咬牙受著這陣顛簸,就在要暈過去的時候察覺他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她下意識腿間繃緊。這時體內的蛟龍猛然一顫,濃濁流物噴薄而發,沐乘風長長低吟出聲,丟了。 感覺到那些東西黏在腿根,左芝終于松了一口氣,癱軟下來趴在妝臺上面,喘息不定。 一只手過來撩開她被汗水打濕的頭發,她如驚弓之鳥縮了縮脖子,怕極了。 不是還要來吧?被做死這種死法太丟人了! 溫柔的吻落在她臉頰。 左芝抬眸看鏡,只見沐乘風眉目舒展唇角帶笑,親昵地在她臉上蹭了蹭,在她耳畔呢喃道:“吾妻,摯愛?!?/br> 小打小鬧的日子如涓涓流水淌過,風平浪靜地度過一月,眼看就快到了冬至。左芝依然時常出入公主府,偶爾跟沐乘風回家看公婆,照舊要被提著耳朵問多久能夠生出兒子。她如今底氣稍足,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沐夫人她有很努力地行|房,大概不久就能帶來好消息。沐乘風還是晨起上朝,黃昏歸家,不忙的時候都陪著她,倆人好得蜜里調油。甚至連討厭的嘉蘭也再未出現過,左芝的小日子過得可謂有滋有味,十全十美。 南楚四季溫暖,數年來甚少有雪。冬至前幾日朝中象征性地給百官發了夾襖棉裘,算是討個節氣意頭。沐乘風帶著女皇賞賜的青狐裘回家,跨進大門就見到一地紙屑。 他眉頭微皺,詢問的目光看向千江。千江趕緊指指內院,小聲道:“少夫人?!?/br> “快撕快撕——撕碎一點,不然就不像雪了?!?/br> 書房里面,左芝不知從哪兒找出厚厚一摞紙,堆到地上命鶯兒鷺兒撕成碎片。兩個丫頭先是拿刀裁,又用剪子剪,直要把紙弄得碎碎的才行。 沐乘風推門而入,看見左芝手心捧著細碎紙屑,小嘴嘟起輕輕吹起。白如雪片的紙兒洋洋灑灑,飄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才慢慢落下。 “相公大人!” 左芝見他回來,興沖沖地跑過去,笑顏如花:“我正在做雪,你快過來幫我!” 沐乘風伸指捻下她發間沾染的紙屑,略帶金光。他見頗有年份的灑金蠟染竹紙被糟蹋得七七八八,無奈一嘆,揉揉她的頭:“頑皮?!?/br> 話雖如此,他還是被她拽過去幫忙,親手撕掉珍藏已久的貴紙。 紙屑裝了滿滿兩大竹筐,左芝滿意托腮,笑眼望著沐乘風:“木頭你見過雪嗎?” 沐乘風點頭:“見過?!?/br> 左芝有些泄氣地嘆道:“你們這里都不下雪。以往我在侯府的時候,年年冬至都是大雪,晚上睡覺就聽到雪落聲,早晨起來白雪鋪了厚厚一地,有這么高!”她夸張地把手放到自己腰際,表示雪真的很厚,“我娘年年給我做麂皮紅靴,我穿上后就跟著哥哥出門踩雪。東瀾表哥回來探望祖母,我們就拉住他打雪仗,可好玩兒了……” 她眼中閃耀著回味又遺憾的光芒,嘴唇嘟起有些郁結:“說好要陪我回娘家的,你到底多久陪我回去嘛!” 沐乘風溫柔地拍拍她的頭,安慰道:“快了,忙完這陣子?!?/br> “噗噗噗——”左芝朝他吐舌頭,嗤之以鼻,“忙得完才怪!木頭干脆你辭官,跟我回東晉去,當我的郡馬,駕駕駕!” 她爬到他身上,假裝手里有鞭子抽他:“馬兒快跑,駕——” 沐乘風嘴角噙著淺淺的笑,低眉一瞬,抬手去捏她鼻尖:“郡馬比一般馬兒難養,你想好了?” 左芝白他一眼:“哪里難養了?你瞧我哥還是駙馬咧,嫂子喂他兩口糠就老老實實的,好養得很!” “哈……”沐乘風聽她如此貶損狡猾的左虓,忍不住破功笑了出來,問:“你做這些干什么?” 左芝看他指著幾筐碎紙,很爽快地說:“哦,是團圓說沒有見過雪,所以我讓她來家里看雪。小妮子應該快到了,我去門口看看!” 她是風風火火的性子,又愛極了那個小鬼靈精,話沒說完人已經如離弦的箭奔了出去。沐乘風垂眸看著空落落的懷里,抿唇想想,忽然覺得還是不生兒女的好。 左芝出了相府大門,翹首遠望,果然見到一頂華蓋軟轎悠悠而來。她高興不已,提起裙擺跑過去迎上。 “團圓快下來,我帶你去看雪!” 軟轎停下,一只白皙柔軟的手撩開轎簾,露出一張左芝都快忘記了的討厭面龐。 嘉蘭一如既往笑得溫和有禮,眉宇間卻隱隱透出得意之色:“郡主,有沒有興趣陪我走走?”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我越來越沒節cao了……這么純情的小兩口都寫得如此重口!o(╯□╰)o ps:吃rou不夸廚師,以后我就頓頓清湯白菜!╭(╯^╰)╮ ☆、第四四章、晴天妻靂 左芝沒好氣翻她個白眼:“誰有閑工夫陪你,我在等團圓?!彼龘]手趕嘉蘭走,“去去,好狗不擋路,別杵在我家大門口?!?/br> 嘉蘭示意落轎,徐徐走了出來。她頭上一支翠鳳寶釵在墨鬢邊搖墜,配上一身金銀色印菱花紗裙,還有件孔雀波紋錦衾,顯得貴氣明艷。與當日那個樸素孱弱的書生相去甚遠。 嘉蘭款款走近,提議道:“不如我們去公主府,順道把團圓接過來?”說罷她已經伸手握住左芝的手腕,拉著她邁步。 左芝惱怒地甩手,瞪著她:“放開你的爪子,少來拉拉扯扯!” 嘉蘭松手,笑意綿綿地看著她。片刻左芝大步前進,橫眉冷眼望著嘉蘭:“有什么今天一次說清楚,走?!?/br> 嘉蘭遣退隨從,與左芝一齊并肩步行,朝公主府的方向。 兩人之間氣氛僵凝,初始無人說話。左芝在心里暗自揣測這個不男不女的妖怪又想使什么壞招,而嘉蘭遙遙望著長街盡頭公主府屋檐露出的一抹飛角,心神恍惚一瞬。 嘉蘭駐足,左芝回頭看她有些失神,皺眉道:“你干嘛?” 須臾,嘉蘭幽幽回眸,莫名其妙問她:“你覺得平陽公主如何?” 唔? 左芝怔了怔,摸不準她的用意,道:“我嫂子當然好啦。長得漂亮心思純善,對我們一家人更是好得沒話說。哪兒像有的人,長得難看心眼兒還壞透了,就想著破壞別人夫妻,哼?!彼干AR槐,朝著嘉蘭數落一通。 嘉蘭卻仿佛沒有聽到她罵人的話,眼神有些惆悵,輕聲嘆息:“是啊……公主真好……” 左芝看她這副神情,愈發不解。她凝眉想了想,拿手去推嘉蘭:“喂,我說你該不會是嫉妒我嫂子吧?” 嘉蘭不作正面回答,而是反問:“你嫉妒她么?” 左芝哈哈大笑:“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嫂子跟我是一家人,對我哥又那么好,還生了三個小乖乖陪我玩兒,我高興都來不及,嫉妒她干嘛?” 嘉蘭輕嗤一道,聲音里噙著幾分等待好戲登場的笑意。她又慢慢朝前走,邊走邊說些無關緊要的話:“當年修建公主府,是我選在了這個地方。那時我以為……呵,以為這是我的府邸?!?/br> 她幼年就被送入深宮,在女皇的寵愛下長大,所有人都把她當公主看待,也從沒有人告訴她她其實不是真的公主,而是一個替代品。她是如此高貴,走在宮里總是昂著驕傲的頭顱,身后跟著長隊婢女,所過之處遍是跪在地上的奴仆臣民。就連京師重臣、貴胄王孫,也無不爭先恐后地討她歡心,望她在女皇面前為自己美言幾句。 嘉蘭很享受這種眾星拱月高高在上的感覺,久而久之,她也以為自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明珠。 她不知道還有另一個公主的存在,不是區區王侯膝下眾多女兒中的一個,享著公主的待遇頂著郡主的頭銜,而是女皇十月懷胎分娩,貨真價實的嫡長公主,唯一的公主。 無人告知于她,也無人敢說出真相,甚至,根本無人知曉世上還有這么一顆真珠遺落世間。赫然到了遺珠重歸的那日,嘉蘭才發覺自己只是一枚贗品,在光芒璀璨的真珠光輝下,只會顯得黯淡、渺小。 她落荒而逃,只想把自己藏起來。 那位她視作母親的人,前幾日還在溫柔地問:“嘉蘭,你覺得公主府建在哪里好?” 嘉蘭天真爛漫地笑:“為什么要單獨修公主府?住在宮里邊兒不好么?” 女皇親昵摸著她的頭:“公主長大了要成家,就會招駙馬,是不能住宮里的?!?/br> 嘉蘭腮邊一熱,低眉羞澀:“駙馬……是什么樣?” 女皇含笑不答,只是展開一卷地圖叫她挑選:“嘉蘭過來看看,替寡人選個好地方?!?/br> 嘉蘭指著一處,道:“這里好,景色宜人離宮內也近,方便經?;貋砜赐菹履?,府邸后方臨湖,還可以開鑿一條舟渠,暑天沿著渠道劃船游湖……” 她把滿腔美好愿景一一訴盡,女皇聽得很專心,甚至吩咐宮人拿筆記下,讓匠人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當時的嘉蘭很高興,滿心期待著住進自己設計的府邸。她扳著指頭算,等到公主府建好,她也就到了出嫁的年紀,那個人就是她的駙馬…… 雖然女皇未言,可是嘉蘭知道他們早就定了駙馬的人選。深入簡出的國師一年偶然回宮兩三次,有一回嘉蘭遇到他入殿覲見,她對這位傳聞中湛然若仙的男子好奇極了,于是躲在珠簾背后偷聽他們說話。 看不清國師的臉,只有茶白長袍被風吹得颯颯,嘉蘭瞥見他鬢邊一縷霜華。國師音色清潤,宛如天宮仙樂,聽入耳朵很清晰,但難以捕捉到哪怕一絲絲的情感。他身為下臣卻直接對君主發問:“你想好了?” 女皇斂起平素對待后生晚輩的親和笑容,鳳目沉冷隱含殺伐之氣,道:“十六年了,是時候做個了斷?!?/br> 風過珠簾脆。國師朝著嘉蘭藏身的地方掃了一眼,嘉蘭嚇得趕緊蹲下,捂住嘴不敢出聲兒。片刻,她聽女皇問:“那孩子跟著你也有十多年了吧?他如今怎樣?” 國師此刻的聲音才含了幾分滿意情緒,道:“很好,只是性情寡淡沉默少言,不過他與師兄有幾分神似……哪日我帶他過來?!?/br> “像長遠?”女皇略顯激動,說話聲音都發顫,“好、好……你挑的人自然不錯,沐家家世也還尚可,他做駙馬再合適不過,只待公主滿了十六,寡人就下旨讓他們完婚?!?/br> 聽到這里,嘉蘭一顆心噗通噗通都快跳出胸口。駙馬……是她的駙馬么?! 嘉蘭自然知道女皇口中的“長遠”是誰,此人是宮中禁忌,眾人皆不敢妄自議論,可這么多年 ,嘉蘭也曾聽到風言風語。他叫梅長遠,當年女皇把他從宮外帶回來,自此椒房專寵,甚至連鳳君宮中也不去了。都說梅長遠俊美異常乃是狐妖轉世,專來惑亂宮闈,于是在一場宮變之后被誅殺,自此有關此人的一切都封存起來,無人再提。 唯獨有一次深夜,嘉蘭偶然窺見女皇秉燭站在一副畫像之前,至尊帝王卸掉朝堂上盛氣凌人的天威,對著畫兒孤獨垂淚,一如天下間受盡情苦的普通女子。 畫上男子拈梅淺笑,果然風華無雙。嘉蘭篤定這就是讓人諱莫如深的梅長遠,而那位素未謀面的駙馬,據說與梅長遠神似…… 豆蔻之年,情竇初開。嘉蘭幻想著未來夫婿的模樣,甚至托人輾轉打聽,終于曉得了國師膝下弟子出自沐家,叫沐乘風。 她沒有見過沐乘風,卻在心里臨摹了千萬遍他的輪廓,努力探聽他的一切,滿心歡喜等著他與她大婚的日子。 可是誰也料不到結局。 嘉蘭臨近及笄被送回淮南王府,她以為兩三月就會回宮,女皇卻好像將她遺忘在了那里。嘉蘭與父母兄妹分離多年,又在深宮養出了一身傲氣,同家人十分疏遠,關系也很冷淡。這個時候,她總是祈盼能夠飛來一紙詔書,讓她回宮侍奉。 春去夏來秋逝冬至……她等了一年,卻等到了鳳君逼宮、女皇誅殺叛黨、迎接長公主回京等一連串驚天消息。 淮南王聞訊緊張,時常來問嘉蘭宮中事宜,商量府中應該作何態度。嘉蘭不關心時局變化,她只是被弄得有些懵了。 長公主是誰?她從哪里冒出來的?為什么要搶了她的位置? 嘉蘭仿佛是被神仙憐憫施了仙法的小草,開出炫麗奪目的花朵,但是一夜之間恢復原狀,神仙收回法術,花謝了,她還是那根不起眼的小草,被人拔起扔到一旁。所有人的目光,只會被那株真正國色牡丹吸引。 難過、失落、絕望……平靜。嘉蘭似乎連哭泣一場的精力也沒有,她曾經擁有過這么多,又盡數失去,不能連尊嚴也丟掉。 種種事物中最不甘心的,是她愛慕多年的駙馬,要成為別人的駙馬了。 后來的后來,駙馬不是那個駙馬,沐乘風成了郡馬,卻又不是她嘉蘭郡主的夫婿…… 陷入往事糾纏的嘉蘭手心越攥越緊,肩膀微微顫抖,似乎極力抑制住不該流露的情感。左芝輕蔑地瞟她一眼,嗤道:“虛榮!你就是嫉妒我嫂子!” “呵……”嘉蘭忽而輕笑,松開了緊握的手掌,斜眉看向左芝,“你說的不錯,我是嫉妒公主,嫉妒她有那樣的駙馬?!?/br> 左芝一聽火氣又冒上來了,捏起粉拳威脅:“給你三分顏色你還開起染坊來了!我要再聽見你對我哥有什么想法,我真揍你了??!”她忿忿甩手,叉腰又罵,“你怎么回事?看不得別人夫妻恩愛還是怎么,一會兒看上我哥一會兒看上木頭,哪兒有你這種花癡……” “我說的不是左世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