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鄙人姓曹，您叫我小曹就行了?！辈艽髲N覺得從對方的手藝來看，輩分肯定是不低的，就算和他同輩，也一定是獲得了傳承的親傳弟子，他這種記名弟子是遠遠比不上的，客氣低姿態一些很是正常。

    “曹大廚您千萬別這么客氣?！绷栉敌l雖然覺得對方可能誤會了什么，卻也不好解釋。能趁機多學兩道菜是正經事，但是人還是要搞好關系的。

    凌蔚衛這一客氣，曹大廚更覺得對方是門派里出來的不假。這等廚藝，還不驕不躁，只有真本事的廚門中人了。外面這些不知天高的廚子，本事不見得怎樣，譜都擺的不小，他也是見過不少裝模作樣的人了。

    不敢耽誤凌蔚衛太多時間，曹大廚道了句拋磚引玉，開始做海鮮粥。一邊做，一邊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海鮮粥，凌蔚衛聽的眼睛瞪得老大，心里暗暗激動，押對寶了！

    海鮮粥，顧名思義，海鮮和粥。

    粥幾乎人人都喝過，大米粥、小米粥、紫米粥、雜糧粥，甚至復合味的排骨粥、魚片粥、滑雞粥等等。

    普通人家，各種米糧的粥都是家常便飯，要是復合味的粥就麻煩些了，家里做的好的比較少，很多都要到店里享用。

    這海鮮粥就是一道稍嫌繁瑣的粥品，做好了也是很上臺面的菜肴，很多高級酒店都有這道粥品。

    曹大廚要做的是瑤柱海鮮粥。主料除了瑤柱、鮮蝦之外，大米自然也是主料。

    大米分粳米和秈米兩種，煮粥最好選用粳米，而顏家食用的米則是最好的東北大米。

    東北五常大米中的稻花香，成飯食味清淡略甜，綿軟略粘，芳香爽口，飯粒表面油光艷麗，剩飯不回生，是做米飯的佳品。熬粥也同樣出色，香稠濃滑，帶著稻米特有的香味。

    溫水泡發干貝，米也同時泡起，鮮蝦麻利的去頭去沙線、腌制……凌蔚衛目不轉睛地看著曹大廚的一舉一動，直到各種食材處理好，曹大廚取出一只陶鍋，煮粥、下料、慢燉。

    果然是好廚藝，凌蔚衛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看廚藝。凌父手受過傷，雖然也能指點他刀工火功，但是想要做示范卻很難。而夢起餐館招聘的幾個廚子，手藝一般，更談不上廚藝。

    近距離看曹大廚一招一式，快速敏捷的刀工，讓他心有所悟，雖然沒去看刀工精通的經驗值增長，但是可想而知會有很大的進步。

    粥還要等上個十分鐘左右才能出鍋，曹大廚擦凈了手，恭敬地看著凌蔚衛。他此時越發感覺自己猜的沒錯，因為凌蔚衛不像外行，而若是廚藝低的人，必然會出言詢問。

    而凌蔚衛全程看的認真，卻沒有任何疑問，這就好像是師父考校弟子的本領一般，曹大廚臉上的恭敬之色愈深。

    凌蔚衛倒沒想這么多，眾多廚藝技能加身，讓他對廚藝的領悟能力變得極高。一道瑤柱海鮮粥雖然手法講究，卻也不到需要詢問的地步。

    凌蔚衛看著曹大廚停下手，微微一笑，“時間不長，但是也足夠做蛋炒飯的了?！?/br>
    米飯是現成的，中午的還有剩，雖然算不得隔夜飯，卻也能湊合用。

    米飯、新鮮的柴雞蛋，簡單的材料就是蛋炒飯的全部主料。

    曹大廚瞪大了眼睛，看著凌蔚衛從燒鍋、放油到蛋液混入米飯快速翻炒，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提起安排好的，中間沒有任何多余的環節。

    快速，簡單。

    僅僅三分半，一大鍋蛋炒飯就已經做好了。

    曹大廚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那雖然不濃烈但是卻格外吸引人的香味吸入肺腑。

    “沒錯，就是這個味道?！辈艽髲N臉上露出了激動之色，顧不得其他，盛起一碗就吃了起來。

    米香、蛋香、經過熱油烹制后的油香，經過唇齒間的輪回，又漸漸回甘，出現了另外一種幽暗的香味。而這種味道，正是當年曹大廚在廚門學藝時，偶然間吃到師父做過的蛋炒飯的味道。

    作為記名弟子，曹大廚離開廚門之后，就再也沒有資格回師門了。雖然他只學到了皮毛，可是在這世間卻也有些名號，甚至他還可以報師父的名字。

    曾經他以為這就足夠了。有名，有錢，還在這種有地位的人家擔當主廚，也備受人尊重。

    可此時一碗簡單至極的蛋炒飯下肚，他才想起他年輕時候的理想，想起當初本以為自己已經藝成，卻因為那一碗蛋炒飯而驚覺自己坐井觀天，從而再次塌下心來學藝，成為為數不多的記名弟子。

    “凌大師……”曹大廚有些哽咽。

    “曹大廚千萬別這么喊?！绷栉敌l一愣，以前吃過蛋炒飯的人都喊好吃不假，但是吃個蛋炒飯吃到哭的，他還真是第一次見?！澳@樣我怎么能擔當，喊我一聲小凌就可以?！?/br>
    “不不，就這一碗蛋炒飯的味道，你和我師門必定是有淵源的?！辈艽髲N打斷了凌蔚衛的話，“能得這手廚藝，我就知道您肯定是親傳弟子了。雖然我不知道您的輩分，不過我可不敢貿然認大，這樣，我喊您一聲凌師兄，您千萬不要再推辭了，否則我我……”

    “師兄不敢當?！绷栉敌l看到對方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么，生怕對方太過激動，“要不這樣，我喊您曹師兄，您喊我一聲師弟。如果將來有緣確實同門再排輩，若不是同門，也算個我們兩人的緣分?！?/br>
    凌蔚衛有些無奈，卻也有些暗喜。曹大廚能在顏家擔當大廚，而且看起來似乎也是很有人脈的樣子，這樣的人跟他交好不是壞事。

    說起來他也有野心，夢起餐廳雖然賺錢，可是那也只是在那小鎮人的眼里而已。這大城市的酒店餐廳，哪個不是日進斗金。

    他現在能拿出手的招牌菜雖然沒幾個，但是按照目前的發展，有朝一日他也會有資格和這些酒店餐廳有一較高低，到時候曹大廚就是他最好的人脈之一。

    “好好，我托大當個師兄了?！辈艽髲N喜形于色，剛才凌蔚衛動作雖然快速，可在他這種成名的大廚面前，不但不是什么領悟都沒有，反而是感想頗多。

    他這個年紀，還有他的廚藝，已經到了瓶頸。手藝有，也不錯，可是想登峰造極沒有希望，甚至連一點點的進步都是很難的。

    而看了凌蔚衛做了個蛋炒飯，曹大廚驚喜自己似乎是找到了一條新的道路。

    出了師門，在這花花世界中，他似乎被餐飲界盲目的追求食材的華麗給遮住了眼睛。此時他才發現，也許蛋炒飯就是蛋炒飯，他不需要那些昂貴的食材來點綴，也會格外出彩。

    “粥快好了?！绷栉敌l提醒了一句，自己也到鹵味鍋里查看這鍋鹵味如何了。

    鹵味最好是能多鹵制一會兒，這樣味道會更加濃郁。不過凌蔚衛這鍋本來就是老湯里分出來的，再加上今天唐凰要吃辣些的，那些大件的可以繼續鹵，這些小菜可得趕緊出鍋了。

    否則這辣味過頭，香就給辣壓下去了，得不償失了。

    撈出那些豆干、雞翅、雞腿、鹵蛋還有香菇、藕片之類的，凌蔚衛將需要改刀的簡單處理一下盛了盤。

    曹大廚的瑤柱海鮮粥也起鍋，瑤柱和蝦的鮮味，混著粥品特有的清香，混合出難以形容的味道，直讓人口水泛濫。

    “來個人?！辈艽髲N對待別人還是很有威嚴的，一聲大吼，立馬跑進來兩個幫廚。

    “做好了??？”兩個小子小心地將陶鍋和鹵味端好。

    “快點回來，還能吃上炒飯?！辈艽髲N在后面淡淡地開口。

    “好咧！”兩人臉上迸出驚喜，腳底下越發迅速了。

    “曹師兄不怕他們把跑得急了把盤子摔了？”凌蔚衛好奇的開口。

    “師弟你小看他們了，這點小事都干不好，他們就不配在這里了?！辈艽髲N哈哈一笑。這顏家可算是臥虎藏龍，不但他在外面極有名望，幾個副廚也是各有絕招。就連這些工作人員，那都是老管家專門訓練出來的，都是有點功夫底子的。別說是端菜，就是雜技也能耍兩下的。

    而此時客廳里，顏家三位主人早早就等候在了餐桌前。那粥喝過多次，倒是沒有太急，這鹵味則一上來就抓住了眾人的心。

    尤其是唐凰，從剛才她就對這鹵味十分盼望了，此時聞到那辣而不敢，香而不沖的味道，已經是食指大動了，顧不得顏家兄弟，率先夾起了一只雞翅膀。

    ☆、第三十八章

    38.

    雞翅rou易熟也易入味，不過這火候卻是不好把握。過熟則顯得軟爛，反之則味道不足。

    凌蔚衛這些日子天天都在做，火候拿捏的極為精準，雞翅鹵的恰到好處，軟嫩中不失彈性。

    rou質上已經是難以挑剔，滋味則更讓人驚艷。

    凌家這鍋老湯，和別家的不同。

    別家鹵味的湯汁多是分鍋的，品種也不多，可凌家這鍋湯不但是用了十幾年的老湯，而且每天鹵制的食材多種多樣。

    這也造就了這鍋老湯滋味十足，鮮美豐富無可替代，用他鹵制出來的鹵味事半功倍，除了食材自身的味道，還被老湯侵染出更加獨到的味道。

    唐凰這一口下去，已經沒有了別的想法，就是一個字，吃。

    鮮美、濃香、爽辣，數種滋味混合一起，讓人欲罷不能。

    雞翅、豆干、香菇、藕片……唐凰一一吃過，香而不干的辣味刺激著味覺，提升了食欲。唐凰只覺得胃口大開，此時能吃下一大碗米飯。

    雖然不是川菜的那種麻辣，也足以讓她過足了癮，長長出了一口氣，唐凰才停住了嘴。

    抬眼，卻看到對面兩個小子傻呆呆地看著她，忍不住臉一紅，“怎么，沒看過我吃東西??！”

    “還真沒見過！”顏愷昕悻悻地開口。他媽這明顯的是胃口大開啊，這一盤子鹵味說多不多，說少可也不算少了。

    十來個雞翅，四只雞腿，其他豆干、香菇等的若干。他媽這一開吃，連著就是三四個雞翅，雞腿也吃了一個，小菜更是吃的不少。他這邊一個雞腿才啃完，那盤子鹵味已經下去一半了。

    倒不是他搶不過唐凰，而是這鹵味配合著唐凰的口味，十分香辣。而顏愷昕雖然是唐凰的親生兒子，奈何這口味并沒有繼承到。

    顏愷昕口味稍淡，隨他父親，喜歡那些味道清淡卻鮮美的食物，西餐也很喜歡，就是這太過辛辣的東西吃不了太多。

    這鹵味味道絕妙，偏偏他還不能多吃，忍著嘴里火辣辣的感覺，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才啃完了一只雞腿，看著他媽吃了那么多，怎么能不怨念。

    這雞腿已經是其中最能接受的了，rou質稍厚，辣味侵入的要少。那些香菇、豆干之類的，他碰都不敢碰。那吸飽了湯汁的食材，味道可以想象到會是多美味，但那辣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相比這母子倆，顏愷寧倒是淡定自若的吃著，雖然辣，也能吃一些。而他更知道，這些只是小菜，真正的美味還在后面呢。

    果然，就在三人慢慢品嘗曹大廚的瑤柱海鮮粥時，凌蔚衛端著個大盤子回來了。

    “衛衛，快到我身邊來坐?！碧苹藷o比熱情。這可是她看好的干兒子，也是她胃的大救星，一定要好好相處。

    看著凌蔚衛應了一聲坐過去，慢了半步的顏愷寧悻悻地收回了伸出的手。

    “阿姨，嘗嘗我做的鹵味?！绷栉敌l將盤子推到中間。

    盤子里是一盤切的整整齊齊的rou片，層層疊疊碼得十分漂亮，旁邊還有幾朵白蘿卜雕成的花。這是凌蔚衛等鍋時閑著無聊雕的。

    刀工技能大漲，他現在玩刀也算是好手了，這幾朵白蘿卜花花瓣修長唯美、薄如蟬翼。吃鹵味覺得油膩了，正好可以吃上一片花瓣解解油膩和辛辣。旁邊還另外有個精致的雙格調味瓷盤，里面是調好的沾汁。

    顏家三口，包括顏愷昕都忍不住伸筷子去夾。

    “且慢?！绷栉敌l突然開口，三人的筷子都忍不住停在了半空。

    “這個rou，第一塊先不要沾汁，嘗嘗原味。還有沾汁，紅色這邊是麻椒味，白色是麻香味?！绷栉敌l看三人一齊看他，忍不住臉一紅。

    “這有什么區別啊?！辈槐仄渌麅扇说牧宋?，顏愷昕傻傻地問道。什么麻椒麻香，他根本沒聽出有什么區別。

    “麻椒是辣的，麻香不辣?！鳖亹饘幙戳吮康艿芤谎?，用最簡單的方式解答。顏愷昕恍然大悟，露出了笑容。

    這讓本來要仔細解釋一下兩者不同的凌蔚衛啞在了一邊，訕笑著暗道自己想太多了，作為一個食客，可不會想曹大廚那樣和他探討兩種沾汁的優缺，他只會詢問那種適合他吃。

    三人各自品嘗了一片原味的rou片。rou酥皮韌，明明是鹵制出來的rou，卻還意外的帶著一絲脆爽的感覺。

    和雞翅小菜之類不同，鹵rou的味道因為時間的關系，并沒有侵入到最里層。而就是這種貌似的瑕疵，讓rou的滋味從外到里層次分明。

    細細品嘗了一塊原味的，幾人不約而同的又夾起一塊來沾汁吃。

    麻椒味主要突出麻和香，將辣味提升到了新的層次，口感麻辣交織，倒是讓唐凰找到一絲家鄉的味道。

    而麻香味相比稍嫌遜色，芝麻的香味掩蓋住了一部分辣味，不過這麻香也有自己的好處，能讓不能吃辣的人也品嘗到鹵rou的美味。

    幾塊下肚，幾人贊不絕口。

    其實最配合這鹵味的，還有蒜泥沾汁，不過考慮到氣味的問題，可能會有人不適應，是以并沒有調制。

    就著鹵味吃個半飽，又喝了些曹大廚親手烹制的海鮮粥，一家人饕足地各自離開。

    唐凰把認干兒子的事交給顏愷寧去試探，自己則上了樓，給年輕人們留下空間。

    顏愷昕從來不是閑得住的人，約會多的是，只是他爺爺和哥哥在家時候，不許他帶回來。他媽在的時候，更是不可能。此刻看到老媽上樓立馬溜出去快活了。

    給兩人端來了鮮榨果汁和咖啡之后，最后的幾個工作人員也被顏愷寧揮退，讓他們今晚不必再過來，客廳里只剩下顏愷寧和凌蔚衛兩人。

    凌蔚衛沒來由地想起了中午的事，看到顏愷寧朝著他看過來，嘴里的果汁差點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