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像是被硬塞了一塊海綿，難以呼吸，她眼神里的光緩緩暗了下來，肖孟迪可以看到女人帶了隱淚的眼睛里，有仿佛被打碎的自己的倒影。

    女人所表現出來的那種脆弱，讓他心底隱隱泛起了一絲當年在得知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之后的心痛，又隱含自己能夠傷害到她的一種狠狠的快意。

    顧荏苒深吸一口氣，以自己多年過硬的演技把眼眶里破碎的淚光隱了下去，一瞬間把所有情緒都掩蓋了下去。她對男人九十度彎腰道歉：“對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br>
    肖孟迪金絲邊鏡框后的眼神一冷，整個人迸發出一股讓人心驚膽寒的冷氣。

    顧荏苒并沒有看到這個，她起身以后，將頭發一摞，掛起禮節性的歉意：“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這次，牽扯到你的緋聞……”

    肖孟迪慢條斯理地將手上的水杯放到遠處，身體斜斜地靠在料理臺上右手白皙的手指扶了一下鏡框，眼神冷淡，說出的話也顯得格外咄咄逼人：“道歉有用么？這些東西，已經對我造成了名譽損失……”

    “為了制止這種緋聞對你繼續造成傷害，我會出面對媒體解釋清楚，至于這次緋聞對您造成的損失，我都會負責到底?！鳖欆筌墼俅尉攀葟澭?，態度謙卑而誠意十足的歉意。

    肖孟迪動作一頓，條件發射地對這一句話有種特別的反感，他嘲諷地勾起唇角：“我們的顧大小姐，想開支票給我？哦……你現在好像已經不是大小姐了，那么……是你打算怎么負責我的損失？”

    顧荏苒低頭：“首先，我會解釋清楚這次緋聞完全是個意外，我另有交往男友——然后……”

    肖孟迪臉色一沉，眼眸中有怒意在燃燒，聲音冰冷地像是有冰渣碾過：“什么叫做——另、有、交、往、的、男、友？！”

    顧荏苒明艷的大眼多疑地看向那個像是那句話被刺傷一般豎起倒刺的男人，但他身上卻散發出一股仿佛凝結了千年冰雪的禁欲而冰冷的氣質，將一切完美掩藏在冷淡而平靜的表情之下，像是這世上任何情感都無法打動他。

    她認真地說：“洗清一段緋聞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刻開始傳另一段緋聞?！?/br>
    肖孟迪深吸一口氣，嘲諷地冷笑起來：“是么？你又打算和哪個男人傳緋聞？”

    顧荏苒卻不打算和他說這些行業的東西了，她現在只想離開他公寓，回家然后關在房間里好好地整理自打五年后他又出現后，自己那波瀾起伏的心情。

    “很抱歉給你帶來的一切困擾，我先回去了——”說完轉過身走到鞋柜那邊穿自己的鞋子，彎腰的時候，衣服露出短短一截，勾勒出她清麗的腰線。

    男人沒有動作，只是眼神里隱含著火苗，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美麗而纖細的背影緩緩消失在門后，再次瞇起禁欲鏡片下狹長的眼睛。

    顧荏苒到家以后給戚姐打個電話，說她答應和祝宥倪炒作，這件事情鬧到這里也算夠了。

    然而戚姐卻淡然地說：“肖孟迪之前給公司上面的打過個招呼，說他同意配合炒作。公司的公關部已經開始往這個方向運作了，之前有關祝宥倪的事，你就當我沒說過吧?！?/br>
    “……”顧荏苒愣怔住了。

    “你明天拍完戲之后他會來接你去參加一個酒會，不要想太多了，今天早點睡，明天早上六點必須開始化妝?！逼萁阕詈蟮懒艘宦曂戆?，掛掉了電話。

    顧荏苒躺在了床上，眼神呆呆地伸出手，看到手機里跳轉的屏幕微微黑了下去。她不明白怎么兜兜轉轉，肖孟迪反而答應了緋聞炒作。

    ☆、第四章 ：玄武劍扮相曝光（上）

    第二天，戚姐來接的很早。

    顧荏苒素著一張臉，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坐在保姆車仰著頭一邊敷補水面膜一邊喝豆漿。

    戚姐念念叨叨：“早和你說了要早點睡，你看你的黑眼圈，定妝照可是要曝出來制造話題的，看到化妝的時候杰斯不擰你的耳朵——豆漿別喝了！等會廁所上不好了?！?/br>
    顧荏苒撇撇嘴，把豆漿遞給了她，揚起下巴：“杰斯他不敢擰我，我手里有他的黑歷史，他要是敢擰我，我就把他的黑歷史給爆出去?！?/br>
    戚姐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就會窩里橫，等會看見制片人給我客氣一點，他們手里年底還有個電視劇劇本呢，就算你不去，讓阿覓去試試也是好的?！?/br>
    戚姐手里并非只帶著顧荏苒，只不過在她身上花的精力最多。她說的那個阿覓叫唐覓，是個剛簽的網絡紅人，長得清秀甜美，還是個在讀演藝班二年級的科班生，戚姐一直在找讓她可以有機會走紅的高制作劇本。

    顧荏苒“哼”了一聲，不太高興地坐了起來：“我才是你的搖錢樹，把你所有精力放我身上不是很好么？老是惦記那個小網紅，我當時就不該答應你簽她！”

    戚姐失笑地揉了揉她的頭：“我這兒你還吃醋？你看哪個經紀人手里不是帶了大把的人，我這不是幾乎每天都陪著你，圍著你一個人轉么？”

    顧荏苒拉著微涼的戚姐手，真心實意道：“我也是怕你辛苦，你看你的黑眼圈，別以為在眼鏡后面我就看不出來，每天飛來飛去在不同城市跑來跑去，是個人累都累死了！”

    戚姐嚴肅的臉上難得帶上打趣的笑容：“誰讓我帶了個不省心的？要都能讓助理帶著你去，我每天就在家里沙發翹腿等著收錢該多好?！?/br>
    顧荏苒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你想得美！我當老黃牛一個勁兒地干活，你翹著腿等著收錢！”她話鋒一轉，語氣也認真起來，“你幫我上上心，你知道這次轉型對我多重要……”

    戚姐笑了笑：“我知道?！?/br>
    下車前，戚姐眼尖地看到片場還是有幾個粉絲翹首等著，大早上的天還蒙蒙黑，他們幾個顯然是等了很久的。

    她遞給顧荏苒一副眼鏡，她眼下沒化妝，如果被拍到照片不太好。

    顧荏苒下車后他們果然圍了過來，有些激動地尖叫著，顧荏苒眼睛一瞥，認出其中有幾個是她粉絲里面專門管理粉絲圈的“高層”，經常來要簽名照和簽名海報，顧荏苒都有些眼熟。

    戚姐一邊小心翼翼地站在顧荏苒和粉絲中間隔開他們，一邊溫和地對他們說：“大家這么早等著太辛苦了，下次可不要過來了，你們這樣荏苒很心疼的?！?/br>
    顧荏苒指了指自己鼻梁上的墨鏡，對粉絲微笑著說：“今天起晚了還要拍定妝照，就沒化妝，拿了墨鏡擋我黑眼圈，你們就不要拍我的照片啦！一會助理會送來我的簽名照的，大家快去吃早飯吧！”

    其中一個粉絲問了：“荏苒，你是不是真的交男朋友了呀?！?/br>
    戚姐微笑地打斷他們：“荏苒要來不及了，一會再聊……”說著就摟著顧荏苒往特殊通道走，顧荏苒只能遞給粉絲一個歉意的微笑。兩個人在助理的圍簇下往化妝室走，戚姐蹬著一雙高跟鞋，黑著臉對旁邊來接她們的助理說，“這種人下次不要放進來，你們都是怎么處理的？”

    顧荏苒聽著戚姐把助理罵的狗血淋頭，有些疲憊地嘆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走到了化妝間。

    化妝間里，一個梳著陰陽頭劃著煙熏妝的男人看見顧荏苒來了，對她不客氣地翻了一個白眼，妖里妖氣地站了起來，他大概一米七三的個子，左耳穿了三個耳釘，鼻上戴著銀色的鼻環，就連嘴唇上也打了唇環，一身叮叮當當的黑色骷髏頭上衣，松垮的垮褲襠部開地很低，他看起來渾身上下充滿著瑪莉蓮·曼森陰測測的風格。

    然而一開口，他那種妖嬈中帶著美艷，美艷里透著陰森的感覺就破功了。

    杰斯豎著手指，顫抖地指著顧荏苒臉上那雙深深的熊貓眼大呼小叫道：“jiejie，你昨晚看*小說看到了幾點??！腎虛擼過了吧！”

    明明他臉上的煙熏妝襯著那張小白臉更像是腎虛擼過了以后褪也褪不掉的熊貓眼。

    顧荏苒一屁股坐在化妝間那張皮質化妝椅上，懶散縮在里面：“我沒看小說，而且我這么少女心的女人當然只看充滿lovelove氣氛的愛情小說?！?/br>
    杰斯冷笑道：“當初誰為了勾搭我，給我打包了一個g的*高h文包，還和我說她從來都只看*不看言情？”

    顧荏苒有些犯困，打了個哈欠：“現在你已經沒有勾搭價值了，我也不用掩蓋我真正的性取向來附和你了?！?/br>
    杰斯昂著小下巴，憤怒道：“哥哥我也是筆直的好么？而且就算是基佬我也是上面那個！”

    “行行行，霸道總裁帝王攻！”顧荏苒順毛捋了捋他個性洋溢的陰陽頭，捏過他那張嫩的可以去充當九零后的嫩臉，瞇起眼睛威脅：“麻吉小天使，還不快給我化，等會導演來了我還是半邊臉，看我怎么收拾你?！?/br>
    杰斯“哼”了一聲，嘴里嘟囔著：“用到人家的時候就叫人家麻吉小天使，用完了以后就叫人家死基佬，沒人性！”

    顧荏苒拍拍他的臉：“小天使你手腳麻利一點，不然我就拔光你的毛讓你當鳥人?！?/br>
    這是一部由網文小說《玄武劍》改編的武俠劇，顧荏苒在里頭演的是女一號，人稱凌波仙子，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氣質超塵脫俗不似人間女子。心智武功均冠絕當代卻瞎了眼地喜歡個野心勃勃并且愛劈腿的渣男，一往情深矢志不渝。男主的閃亮登場讓她意識到渣男有多渣，最后女主果斷拋棄渣男，幫助男主奪得武林盟主之位還嫁給了他！

    這部劇對顧荏苒的要求就是……美！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美！

    演一部小說的主角很難，演一部能翻拍成電視劇的網絡小說更是難上加難。雖說翻拍小說會吸引廣大的讀者粉絲，但導演和演員對于這部小說的理解，讀者不一定買賬，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也是為何小說拍成電視劇很少有非常成功有口碑的。

    況且，小說里都會有一些重要配角人物形象非常扁形，他們在小說里越完美越招人喜歡，演員在將他們搬上熒幕的時候越容易讓讀者失望。

    凌波仙子在《玄武劍》這本小說里就是那種美得不似人間女子，又溫柔多情的宅男女神，這個角色對于顧荏苒不論是氣質還是扮相的要求都非常高。所以這次的定妝照不僅戚姐很重視，導演很重視，制片人很重視，廣大萬千讀者也非常重視。

    在聽說凌波仙子人選是顧荏苒的時候，微博上一下子像是滾油滴水，一下子炸裂開來，一大批《玄武劍》的忠實粉絲對顧荏苒的尋常戲路與扮相表示質疑。還有人特意組隊去作者微博下刷抗議，求作者去和制作方協商的。

    顧荏苒的五官的確出色但卻總體偏于明艷，但她出演的女主角現代戲偏多，且多是都市精英白領美艷女王傲嬌又毒舌。很多人直言一看她古裝戲打扮就會秒出戲，要讓這樣的她來演凌波仙子他們就強烈抵制看這部劇。

    “有沒有搞錯啊，要讓顧荏苒演凌波仙子？”

    “看到她那張高貴冷艷女王臉就秒出戲想叫阿sir有木有?。?！”

    “導演煞筆吧，她和凌波仙子哪里像了??？這個凌波仙子也太接地氣了吧！”

    “毀我凌波仙子我就要從此顧荏苒一生黑了?。?！”

    “路人轉黑，謝謝！”

    就連顧荏苒的粉絲也表示：

    “在知道顧女王要自毀形象演凌波仙子這個花瓶的時候，我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天啦擼，顧女王又不適合古裝戲，現代戲不是演的很好么？”

    “求別鬧，繼續當一個安靜的女王攻吧！我實在不忍心看顧女王那一臉柔弱蛋疼的表情?。?！”

    雖然觀眾的懷疑情緒高漲，導演卻硬著頭皮一直在夸顧荏苒五官長得精致身材又好，最后的古裝扮相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云云，作者也出面說，相信制作方的良心，適不適合都是未知，看了才知道。當然這樣敷衍的話沒給觀眾帶來多少安慰，反而激起了一波又一波反抗熱潮。

    為了表示不滿，一些網友還把顧荏苒以前演過的現代片頭像摳了下來，生硬地p在了古代美人的頭上，上面蓋著紅色的“我抗議”印章，制成了滑稽的表情包。

    “不是我們無理取鬧，導演你看看顧荏苒她哪里適合演古裝??？”

    “強烈要求換人?。?！”

    “請制作組們對我們《玄武劍》的粉絲們負責好么？??！”

    “顧荏苒要是演凌波仙子，這部劇就毀了?。?！”

    “不管你們看不看，反正我已經打算不看了，我本來對她印象還好的，但她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

    就算是顧荏苒在接這部劇的時候也沒料到她來飾演凌波仙子竟會讓網友們如此大規模的抗議，造成輿論界對她這次凌波仙子扮相的重大壓力。

    ☆、第五章 ：玄武劍扮相曝光（下）

    期望越大就越容易失望，小說粉絲們越期待喜歡凌波仙子，就越容易由愛生恨。

    顧荏苒接《玄武劍》這部戲其實也猶豫過，她從出道以來從沒嘗試古裝，但她私底下穿過古裝風的衣服，感覺自己古裝扮相也不是那么讓人失望。

    轉型期不可能沒有風險，她扮時尚都市白領毒舌女郎總不能扮一輩子，古裝劇的戲路不通，對有些不是現代背景的大制作電影就沒人敢找她演。

    所以她決心演這個又無腦又花瓶的凌波仙子，目的就是古裝劇扮相轉型，為此她還特意找來還在英國度假的，業內對古裝扮相非常有經驗的化妝師杰斯來幫忙。

    好在這部戲的制片人很大方，給的經費足，給顧荏苒準備戲里的服裝也非常仙，非常美，不愧對于顧荏苒在接這部戲的酒會上對他的恭維討好，他果然沒整她。

    古裝戲的化妝耗時很久，戴頭套接假發換服裝，粉底涂的超級厚。好在杰斯很有經驗審美情趣也高，利用顧荏苒精致的五官加上他的獨特的設計，整整耗時三個小時，終于把顧荏苒的妝容給完成了。

    顧荏苒對著鏡子里面那張美人臉歪嘴歪鼻地做了幾個表情，輕掃的淡眉如青黛，眼尾很長的桃花眼眼尾微紅，隱隱含笑流露出一種嫵媚……她微微皺了一下眉，本來偏現代的明艷五官的確含蓄古典了很多，但感覺過于媚了，沒有凌波仙子那種翩若驚鴻氣質脫俗的那種仙氣。

    杰斯最不喜歡別人懷疑他的作品，狠狠掐了一下她的腰rou，趾高氣昂地扯著嗓子道：“你還敢不滿意小爺？走出去讓他們看看，看誰不驚掉眼睛！”

    顧荏苒挑了挑眉毛也不和他爭辯，順從地走出了化妝間。

    畢竟是專業演員，在踏出化妝間的那一刻，她整個人氣質就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改變。

    像是有白色燈光從她頭頂打了下去，在一步一步踏過長長的走廊醞釀完情緒之后，邁入片場的一瞬間，她身上那種在娛樂圈沉浮許久所打磨出來氣場登時打開，正在片場與燈光師攝影師在討論的導演，忙碌布置現場的場務，正與助理聯系打電話的戚姐同時看到了她，整個劇組的工作人員的動作都停了一停。

    那少女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梨花樹下煙中霧里，她除了一頭鴉黑長發之外，全身雪白沒任何華美的裝飾，長袖輕盈裙裾飄蕩，若輕云之蔽月，流風之回雪，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張美麗絕俗的臉上，只覺得她美的不染煙火氣，不似人間女子。

    導演第一個清醒過來，眼睛發亮地一巴掌拍過攝影師腦袋，攝影師反應過來后立刻一連抓拍好幾個角度，咔嚓咔嚓閃光燈圍繞著顧荏苒閃個不停。

    白衣少女在鎂光燈下絲毫不露怯意，反倒絲毫極其親近鏡頭一般，動作越發.縹緲自如，換姿勢的時候很專業地配合地變換著神態，或是初次見面的淡然，或是故友重逢的喜悅，或是對心上人溫存體貼的羞赧，或是對情郎冷落誤會的幽怨，她在舉手投足都展現著一個氣質脫俗的武林仙子對男主的情感變化。

    顧荏苒站到背景板上一連被攝影師拍了一個半個小時才放她下來，拍完照后顧荏苒身上一直提著的那股氣也xiele，眾人再看她的時候感覺也沒剛才那么驚艷了，只覺得她的古裝扮相十分漂亮。

    戚姐做人比較圓滑，給工作人員一人發了一瓶顧荏苒代言的紅茶飲料，說他們剛才辛苦了喝口水潤潤嗓子。顧荏苒提著那氣勢提地有點累，那股氣兒過去之后就感覺小腹一緊早上的那袋豆漿發揮效果了。

    她回化妝間讓助理小張幫她把那看似一身白沒什么貨色，但其實非常貴的戲服給脫下來以免上廁所弄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