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何素素緊咬牙根,懸在身側的左手艱難上舉,一把被沈凌喬緊緊抓住,兄弟倆合力,終于把何素素拉了上來,何素素的手剛剛能夠到船桿,就自己抓住扶手,腳踩著船舷外凸出的側欄,在另外兩人的幫助下,顫顫巍巍地翻了進來,一下子軟在地上,抱住手臂瑟瑟發抖,這時船身又是輕輕一晃,嚇得她登時發出一聲膽顫的哭音。 “沒事了,沒事了?!鄙蛄鑶潭紫聛硇÷暟参康?。 何素素抹了把眼淚,看了看一臉擔憂的沈凌松,又瞄了眼抱臂旁觀的沈凌松,突然就對著甲板猛錘:“我怎么就這么倒霉……嗚嗚,太過分了,太倒霉了,怎么會這么倒霉,嗚嗚……手好疼……” 何素素一邊錘一邊哭,結果用力過猛,沒錘幾下就手疼,對著手吹氣,一邊吹還一邊哭“真是流年不利,倒了八輩子血霉,嗚嗚……” 沈凌喬無措地看著何素素哭得像個小孩,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結果對方穿著露肩裝,又感到無從下手。 正在他萬分糾結時,何素素狠狠地吸了把鼻涕,雙手抱住沈凌喬的肩膀,嚴肅地問道:“你們做了嗎?” “?!”沈凌喬驚愕得微微張大了嘴,做了,兩個男的怎么做?!不就是互相搓一搓嗎…… “我知道了?!焙嗡厮刈灶欁悦摰舾吒玖似饋?,然后一把將那雙做工考究的鞋子扔到沈凌松腳邊,掐腰罵道,“沈凌松,你別太得意,看在你們救了我一命的份上,姑娘我就當做今晚什么也沒看見,不過你給我等著,你故意誘導我的事不會就這么算了,哼!” 何素素撂下狠話,又意味深長地掃過沈凌喬,就趾高氣揚氣沖沖地走了。 “哥……”沈凌喬呆愣愣地仰頭看著沈凌松,被這神轉折的發展弄得滿頭霧水。 沈凌松一點也不把何素素的話放在心里,在他看了何素素不過是惱羞成怒罷了,他摸摸沈凌喬的頭,溫和道:“不用擔心她會出去亂說,即便說了,哥哥也能應付。不過,剛才慣性太大,右手好像有點拉傷了?!?/br> “???!疼么?”沈凌喬輕輕抱著沈凌松的右手手臂,像抱著什么易碎品,“我們還是先靠岸,到醫院檢查一下?!?/br> “小喬,”沈凌松忽然眼神一沉,左手付在沈凌喬臉側,輕輕摩挲,聲音驟然低沉,仿佛在輕聲念著一段咒語,“不管別人說什么,你都會相信哥哥,對么?” 最后兩字“對么”輕飄飄的,卻好似有千斤重,沈凌喬莫名感到某種顫栗與壓力,但他沒有多想,以為哥哥在憂慮何素素最后放出的狠話,于是反手蓋住沈凌松放在臉頰上修長溫熱的五指,握在胸前,不假思索道:“我當然相信哥,哥如果做了什么,一定有這么做的理由?!?/br> 沈凌松黑洞般的眼眸突然落進了星點,嘴角漾起一絲笑紋,像是被結冰的湖水被一縷春風吹皺。 “你這么好騙,萬一被哥哥賣了估計還會等著哥哥來救?!?/br> “我哪有,”沈凌喬皺皺鼻子,然后“嘻嘻”笑了起來,“哥你舍得?” “我當然舍不得呀?!鄙蛄杷赡笞∩蛄鑶痰暮蟛鳖i,低頭在他翹起的嘴角上輕輕一啄,笑道:“走吧,跟大家說一下有事先離開?!?/br> “嗯,是不是很疼?” “沒辦法,何家小姐太重了?!?/br> “還好吧……” “你剛說會相信哥哥,結果現在就對哥產生懷疑?” “Σ(°△°|||)︴” “好了,哥哥逗你的,還不承認你不好騙……” …… 兩人登岸時,邱航擠眉弄眼地問道:“何家那丫頭怎么了,突然光著腳跑到舞池,逮著人就來上一段,我可聽說了你們之間的愛恨糾葛,不過有人說喜歡的是你,又有人說是小喬,那到底誰???” “誰都不是,”沈凌松一臉平靜道:“走了?!?/br> “呿,出來玩也這么掃興,這么早回去干啥?”邱航說罷又擺擺手,“算了,滾滾滾?!?/br> 沈凌松對邱航的嫌棄視若不見,拉著沈凌喬頭也不回的走了,留邱航一個人在原地跳腳。 之后是兩個月的暑假,不過兄弟兩人過得都不悠閑,沈凌松開始跟著沈父到公司處理一些業務,而沈凌喬除了跳舞還要練鋼琴學開車。 兩人似乎都忘了游輪上發生的插曲。 這天下午,沈凌松正在書房里用電腦處理郵件,忽然沈凌喬的扣扣上彈出新郵件提醒的窗口,沈凌喬的扣扣列表里就只有三人,沈父、沈凌松以及周行,平時就隨意掛著,幾乎沒用,幾乎不可能收到陌生人的郵件。 沈凌松本來以為是服務郵件,正要關掉,結果發現上面是個陌生的id——珍惜菊花,遠離黃瓜…… 沈凌松沉默了幾秒,然后眉毛都沒抬一下,一絲猶豫也無,就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開了郵件。 一打開撞入眼簾的就是血淋淋的2號字體——論男同性*交方式的危害及弘揚柏拉圖戀愛方式倡議書。 沈凌松依舊面無表情,不過他終于知道“珍愛菊花,遠離黃瓜”是何方人物了。 接下來這篇所謂的倡議書以詳實的(不知道哪來的)的數據和科學的態度論證了肛*交的危害性,將危言聳聽的言論修飾得看上去分外的權威和可信,然后展示了傳說中的龍陽十八式,每一式附帶講解,以嚴肅而痛心疾首的口吻斥責了這些都是偽科學,誤導多少年輕男子走上菊花殘滿地傷的不歸路。 接著付上一些在貼吧上講述自身年少無知,菊花被騙的失足少年經歷,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最后,倡議者提出,真正純潔的男子相戀應該擯棄rou*欲,只論靈魂的交織纏綿,如果對方真的愛你,就不會忍心看到你遭受如此殘酷的身體損傷。 沈凌松默默記下所謂的龍陽十八式,打算今后好好研究到底哪些可行,然后打下一行字,點擊定時發送,最后將郵件徹底刪除。 那一行字是這樣的:我今晚和愛人試了下您提供的姿勢,覺得太舒服啦,愛人也很喜歡,你可以試試,不要怕,真的很舒服,一點也不疼,真的。 沈凌松之后又把沈凌喬的扣扣密碼改了,重新給他申請了一個。 晚飯時,沈凌松像是突想起什么,對沈凌喬說:“小喬,我發現你的扣扣被盜了,我幫你重新申請了一個,密碼是sq加我們兩人的生日?!?/br> 沈凌喬不疑有他,聽到密碼是sq,忍不住抱著碗傻笑起來:“好呀……” 沈凌松捏捏他的鼻子,調笑道:“想到什么了?” “沒,沒,我吃飯呢?!鄙蛄鑶腾s緊埋頭扒飯。 而沈凌松則目光幽幽的凝視著弟弟的后腦勺。 什么時候長大啊…… ☆、第52章 開學 翌日,沈凌松向學校請假,陪沈凌喬一起去江戲報道。 萍姨已經將所有行李放進了后備箱,兄弟兩則還在臥室里,沈凌喬手臂上掛著一個放入取通知書錢包等零碎雜物的背包,有點猶豫地對要陪同報名的沈凌松說:“有林伯陪我去就夠了,你還要上課呢?!?/br> “哥已經請假了,缺一天沒事?!鄙蛄杷山器镆恍?,“高中的知識哥基本都自學過了,平時課上都在看課外書?!?/br> “哥你太打擊人了,”沈凌喬幽怨地皺起眉來,然后眼睛一亮,“那你明年就可以高考了?” “是啊,爸讓我明年……”沈凌松故意頓了頓,然后無限哀愁地嘆道:“讓我申請一所常青藤大學?!?/br> “嘭——”是沈凌喬手中的背包墜落在地上的聲音,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黑寶石般晶亮的眼眸此時像蒙上了一層灰塵,呆愣愣地看著沈凌松,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樣,嘴*巴都抖了起來。 沈凌松見此就知道現在不是繼續解釋的時候,他一把抱住呆若木偶的人,急切地安慰道:“哥沒答應,小喬,哥沒答應?!?/br> 沈凌喬過了半天,才顫巍巍地回手抱住沈凌松,手指由于用力過度,顯得有些僵直,帶著顫音地小聲喊道:“哥……” “哥沒答應,別怕,”沈凌松一下一下輕柔地撫摸著沈凌喬的后腦勺,恍若細紗般的聲音低低地安撫著懷中的人,“哥已經跟爸說了明年考f大,f大離江戲那么近,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住在校外了?!?/br> “真的?”沈凌喬像抓住救命的稻草緊緊地拽著沈凌松腰后的衣服,他剛才是真的被嚇到了,突然就說明年要出國,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以至于他完全忘了其他反應,腦袋一片空白。 “真的,哥怎么會舍得離開小喬?!鄙蛄杷煽吹艿芘鲁蛇@樣,又是心疼又是滿足,安撫而聯憐惜懂得親吻細細密密地落在沈凌喬的發頂上,耳朵上。 沈凌喬此時也冷靜下來,他松開沈凌松,低頭咬牙想了會兒,然后抬頭堅定而鄭重地看著沈凌松,澄澈的黑眸像是最世上最純粹的黑珍珠,“哥,你等我兩年,我可以提前畢業,然后去紐約大學的tisch藝術學院學現代舞?!?/br> 心臟重重的跳了一下,沈凌松感到呼吸在這一瞬間忽地一窒,喉嚨像是壓著一塊沉甸甸的鉛塊,他心中忽然涌起萬千柔情蜜語,仿佛滔天浪潮要將他淹沒,但是所有的震蕩與澎湃最后化作一聲說不清道不明其中意味的嘆息,和一個仿佛很輕卻又似乎耗費了他所有力氣的擁抱。 “好,哥等你?!?/br> 其實,這個話題他已經猶豫了很久,早在一個月前,沈父就和他說過出國留學一事,但是沈凌松考略到沈凌喬現在恐怕無法接受,而他也不愿彼此分離,因此,就對沈父道,先報考f大,然后再申請哈佛的mba,那時小喬也畢業了,正好也可以出國進修。 剛才沈凌喬的一番話,在他聽來,不啻于世間最悅耳動聽的情話,盡管他一點頭就意味著沈凌喬今后在江戲將會流加倍的汗水,他還是忍不住說——哥等你。 就像在答應一個莊嚴的承諾。 …… 江戲是建國來第一批藝術類院校,原身是法租借的藝術學校,底蘊深厚,校內保持著許多民國時期的建筑,即使是后來新建的校舍也秉承了那個年代獨有的中西合璧的風格,紅磚映綠樹,青檐落白鴿,校道上來去的是一張張朝氣蓬勃的年輕面孔。 沈凌喬注冊后就跟著手拿校園地圖的沈凌松找到寢室樓,寢室四人一間,他們推門進去的時候,里面站著兩個人,不過明顯還有一個人也來了,只是現在不在寢室里,因為床位只剩一個空著了。 沈凌喬一進來就發現其中一人自己認識,正是宋明州。 宋明州原本正站在一邊聽另一個室友互報姓名,聽到開門聲,兩人同時扭頭,就見兩名相貌出眾氣質超然的少年一前一后進來,后面跟著一個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四十來歲的大伯,手里拉著兩大箱行李,接著后面又出現一面目隨和的中年婦女,二人向宋明州他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后就開始整理僅剩的那個靠門右邊的床位。 宋明州和那名室友一開始以為他們是沈凌喬的父母,不過看著架勢又感覺不像,就咽下嘴里的問候,向前迎去,“凌喬,沒想到我們一個寢室?!?/br> 沈凌喬發現寢室里有認識的人,心里的緊張感就減輕了不少,露出一個舒展的笑容來,“嗯,好巧?!?/br> “小喬,這位是?”沈凌松側頭笑著問道。 “他叫宋明州,是我比賽時認識的,三試的時候也恰巧遇到,沒想到現在又一個寢室?!鄙蛄鑶虒Ω绺缃榻B后,又看向宋明州:“明州,這是我哥,沈凌松?!?/br> “你好?!鄙蛄杷缮斐鲆恢还枪澐置鞯氖謥?。 宋明州哈哈一笑,也伸出手握了握,說:“你好,我跟凌喬這么有緣,他又小我一歲,以后會好好照顧他,你就放心地把他交給我吧?!?/br> 沈凌松嘴角噙著一抹春風般的笑意,眼神深邃,眸光洞若幽火,輕輕啟唇道:“那真是太好了?!?/br> 宋明州不知怎的,脊背忽地串起一股涼氣,可是仔細看去,沈凌松明明笑得溫文爾雅,沒有任何不妥,于是就以為自己多心了,不再細想,笑嘻嘻應承道:“好說好說,哦,對了,凌喬,這是齊修,舞編專業的,另一個應該來了,不過我沒見著人?!?/br> “你好?!鄙蛄鑶搪N起嘴角,努力讓自己顯得大方點,可是在齊修眼里,看到的則是一個眉目精致的少年笑容矜持地向自己點頭示意,一雙眼眸好似浸在清水里的黑玻璃,清冷冷地看著自己,讓人不知不覺收起隨意的站姿,擺出認真的姿態來。 “你好,我叫齊修?!饼R修禮貌道:“我是高考進來的,年紀也比你們大,已經18了,以后有什么難題,可以找我?!?/br> 舞編舞美這類專業,要高中或中專畢業的才能報考,不像舞蹈專業,年齡起步越低越好,很多都是小學五年級就報考舞蹈類中專,然后再考舞蹈大學,也有像沈凌喬這樣的初三學生,藝考通過后再參加省里安排的統一藝術類招生考試,過了分數線就能上。 齊修身材修長,面貌雖平凡,但是氣質沉靜,普通的五官組合起卻又一股說不出來的氣韻,能讓人一眼就記住他。 沈凌喬對他身上平和寬宥的氣質挺有好感,不知不覺就沒那么拘謹了,神情自然了許多,眼睛的光芒純凈又真誠,“嗯,好的,我、我就叫你齊哥?” 齊修心思敏捷,一下子就看出沈凌喬的沒那么不好接近,心里暗想真是個單純內向的小孩,于是笑道:“好啊,凌喬?!?/br> 這下宋明州不干了,“凌喬,那你怎么不叫我宋哥???” “啊,這……”沈凌喬歪歪頭,說:“因為你看起來像個鬧騰的小孩子?!?/br> 沈凌松發出一聲輕笑,摸摸沈凌喬的頭,說:“小喬很誠實?!?/br> 宋明州可不承認這樣的評價,梗著脖子道:“胡說,老子這叫陽光?!?/br> “是逗比吧?!饼R修暗暗補刀,宋明州遭到會心一擊,倒地不起。 這么一鬧,氣氛頓時和睦很多,這時萍姨也已經收拾好了,來到沈凌松面前,恭敬道:“大少爺,已經好了?!?/br> 沈凌松點點頭,說:“你們先去車上等著?!比缓髮λ蚊髦莺妄R修說道:“后天正式上課,小喬今晚就先回去住,大家可以先互換號碼,萬一有什么通知,還請告知一聲?!?/br> 沈凌松身上天生一股領導氣質,他若不收斂,一般人都會下意識跟著他說的做,并且不會覺得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講話那么老氣橫秋商務派頭有什么不對。 幾人交換了聯系方式,沈凌喬就跟著哥哥離開了。 不過沈凌松并沒有帶沈凌喬會沈家,而是讓萍姨自己打車回去,然后讓林伯直接驅車前往他在芙院的獨棟花園式小別墅。 沈凌松為了上學方便因此搬到這里來,里面除了他的生活用品,還有沈凌喬的。 沈凌喬之前來過幾次,因此也不陌生,在玄關處換上自己的室內拖鞋,熟門熟路地向冰箱走去,拿出兩瓶礦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