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節
漣漪點著頭,傻笑著,“是啊,是啊,你保護我,你是男子漢、大英雄,還不行?”嘴上雖這么說著,心里卻再次將下午的事反復思索。最終決定,這件事便不告訴任何人了,由她自己來辦。雖然她對云忠孝和云飛揚沒什么感情,但為了飛峋,這件事,她擔下了。 雖然蘇漣漪未說話,但云飛峋卻總覺得漣漪下了什么決心,心中惶惶不安,“為什么我總覺得你有心事?無論發生什么,一定要告訴我,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漣漪抬起頭,在飛峋的下巴上親了一下,“知道了,我們一起面對。其實也沒什么心事了,只是越想越覺得崔鵬毅和詩語兩人是絕配,明日你見到崔大人時,旁敲側擊的問問他有沒有成家的愿望好嗎?” 云飛峋皺起眉,“這樣……真的行嗎?” 漣漪笑著點頭,“放心好了,一定行。雖然詩語從前有過一段不幸的婚姻,但如果兩人真的有緣,我定然為其準備豐厚的嫁妝,這些嫁妝也足可以彌補她的過去?!辈皇撬床黄饋y國的婚姻,實在是風氣如此。 云飛峋很少接觸這些情情愛愛之事,更沒當過紅娘,有些猶豫,“你說的只是其一,我最猶豫之處是崔鵬毅的身份,他的身份實在特殊?!?/br> 漣漪掙扎著坐起身來,一臉嚴肅,“就是因為特殊,所以他未來妻子才應該千挑萬選。我不管,我交代你的事,你不做也得做,聽到了嗎?” 飛峋只覺得腦子里一團亂麻,想到明日見到崔鵬毅,兩人不談公事、不談任務,而去問人家喜不喜歡自己管家,一個頭兩個大。但妻命難為,最后思來想去,只能硬著頭皮咬牙道,“知道了,明日我問去就是?!?/br> “真乖,我們家的飛峋?!币贿呎f著,一邊摟著飛峋猛親。 誰能想打,平日里不茍言笑的一介猛男云飛峋在家被人當成娃娃一般的又抱又親?這一畫面看起來十分突兀又奇怪,但事主卻早已習慣、樂在其中。 …… 云飛峋是否按照蘇漣漪的交代而去詢問崔鵬毅的意思?答案是肯定的,試想妻奴云飛峋怎么違逆嬌妻的命令? 那崔鵬毅又是如何回答的?答案是尷尬的。 那一日,早朝過后的午間休息時,云飛峋講崔鵬毅扭扭捏捏地叫到一處無人的休息室,飛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只覺得做了一件平生嫌少做的羞恥事,而崔鵬毅卻嚴正以待,以為首領大人又要吩咐下什么重要的任務。 當崔鵬毅聽到云飛峋的問題后,目瞪口呆,本一張黝黑的臉被震驚得鐵青鐵青的,直覺以為首領大人在試探其忠誠,立刻起誓,定會為皇上效忠一生。 后來經過云飛峋別扭又蹩腳的解釋,崔鵬毅才明白過來,本來鐵青的臉又是白一陣紅一陣。 云飛峋是個粗線條,崔鵬毅的線條更粗,可以說在這件事前從未考慮過自己娶妻,加之身份使然,也由不得他隨意娶妻。因皇帝登基后政權不穩,他的任務量巨大,最終也將娶妻一事拋于腦后,如今雖三十好幾,但青澀的卻如同不更事的少年郎一般。 當飛峋將漣漪交代的問題問完,頓時如釋重負,氣氛太過尷尬,兩人便轉了話題說了其他。 崔鵬毅和云飛峋兩人如何交涉自是不說,只表云府。 這一日清早,飛峋出府入宮早朝,蘇漣漪便也出府乘著馬車去了公主府。 還有十日便是云飛揚和拓跋月大婚的日子,隨著時間的臨近,蘇漣漪越來越擔心。雖然夏初螢一再表示自己已不喜歡云飛揚,但她仍忍不住擔心。最終,近一段日子,漣漪日日跑來陪伴初螢,若不是云飛峋表示出強烈抗議,蘇漣漪非久住在公主府不可。 公主府。 丫鬟來稟,漣漪郡主到。 用過早膳的夏初螢苦笑著搖了搖頭,無可奈何。 她本對這十日后的大婚不甚在意,但沒人相信。無論是兄長還是母后,這幾日隔三差五賞下寶物,有事沒事便派下皇家御用戲班,更是責令伶人連夜編排新劇,只為了分散她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早已不痛苦。 云飛揚迎娶已不是一次兩次,更不是三次四次,也不是五次六次,到底多少次,她早已記不清了,正如她數不清將軍府后院有多少姬妾一般。她不數,也不想數。 如果每一次迎娶都會痛的話,如今她早已痛得麻木了。從前屢屢心痛,如今卻絲毫不痛,為何?早已心死。 為何太后、皇上對這一次云飛揚迎娶最為擔憂,只因他們認為從前那么十幾次、幾十次都是納妾,初螢不會放在心上,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娶妻與納妾所承擔之痛是相同的,因無論對方是何身份,都不想與之分享心愛之人罷了。 只不過夏初螢沒想到的是,最終連自己的好姐妹、知己蘇漣漪也不相信她,只以為她強裝的堅強。罷了罷了,這些人愿意怎么想都隨他們了,反正再過十幾日,一切就都結束了。 蘇漣漪憂心匆匆,但當即將進入初螢所住的院子時候,一掃面上的憂郁,興高采烈?!俺跷炍襾砹?,今日有件大事需要找你參謀?!?/br> 初螢挑眉,心中感動,但也忍不住納悶。漣漪為了分散她的痛苦與注意力,日日都要想出一個有趣的點子,可謂絞盡腦汁,就不知,今日鬼機靈的漣漪又整出了什么好玩的事。 夏初螢自嘲地想,自己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 “哦?大事?什么大事?”初螢也裝出十分驚訝期待的樣子。 漣漪神秘一笑,“喜事,大喜事?!闭f著,已入了院子,拉起初螢的手,兩人并肩進到房內?!拔襾?,是有件事你托辦?!睗i漪笑瞇瞇的,眼神中雖帶著笑,但更多的是觀察,盯著初螢的一舉一動,判斷初螢心中所想。 初螢只假裝看不到,“需要我辦事?辦什么事?”也是一番興致勃勃。 漣漪被初螢塞到了一只墊著軟綿綿厚墊子的太師椅,而初螢自己則是坐在太師椅旁的小凳,睜著一雙晶晶亮的眼睛,等待著這天大的喜事。 “我幫詩語物色了一門親事,卻不知可不可行,所以找你來商量下?!睗i漪道,心中對秦詩語與崔鵬毅兩人默默表達了歉意,為了讓初螢能順利度過這一段尷尬的日子,他們兩人便成了未來初螢打發時間的犧牲品。 不得不說,蘇漣漪提出的問題,夏初螢真沒想到,這一次真是完全被吸引了興趣?!皠e賣關子,快說,為秦詩語物色的是哪家的男子?!?/br> 見初螢的反應,漣漪很滿意,“你知道御史崔鵬毅吧?你覺得那個人如何?” 初螢一愣,秀眉皺起,“那個人啊……”有些擔心。 漣漪道,“我知道,崔御史在外的名聲確實不好,不會理財,家中又無人持家,如同散財童子一般將所賺錢財都送了出去,就連皇上賜下的宅子都成了流浪漢乞丐的收容站,足足敗家子一枚,但看事情卻不能只看一面。首先,崔御史為人正直、是國之棟梁,其次,他官位不低卻絕不花天酒地,更不會妻妾成群。而反之,詩語善于理財持家,又痛恨男子三心二意,你不覺得兩人正是天造一對嗎?” 初螢一聽,也覺得十分有理,“想法確實不錯,但……兩人的差距略大。崔御史雖出身平民又是孤兒,但為卻考取了功名,而詩語雖在母后面前得寵,卻從前嫁過人。當然,這些也不是無法解決,最重要的是兩人心意?!?/br> 秦詩語雖嫁過人,但崔鵬毅那惡名昭彰,誰敢嫁?兩人的差距也并非無法調和。 漣漪見初螢對此事十分上心,也終于放下心來,笑道,“詩語方面應該沒問題,若我眼光沒錯,八九不離十,詩語對崔御史十分上心。而崔御史方面,那老單身漢一心效忠皇上,從未想過解決個人問題,我覺得對于這種年紀雖大但情竇未開之人,也不算難事。感情都可以培養,詩語勤勞能干,即便是快石頭都能捂熱了,何況是這么個大活人?!?/br> 夏初螢雖覺得蘇漣漪為了幫自己找事做,有些多此一舉,不過想想,秦詩語確實已經三十有六,不能在拖了,再拖下去,怕真是要孤老終身了?!岸?,憑條件,我覺得也行?!?/br> 漣漪心中再次暗暗對當事人兩人道了個歉,然后道,“這么辦,我們找秦詩語聊一聊,剩下的就靠你了?!?/br> “靠我?我……我能怎么辦?”夏初螢一頭霧水,心道,漣漪也實在太過新人她了吧。 漣漪狡黠一笑,“簡單,你去請求皇上賜婚,大婚之日就設在十日之后,我們兩人去當主婚人,如何?” 說到這,初螢一下子明白了蘇漣漪的意思,苦笑著點了點頭,“你呀你呀,好吧,就依你的?!?/br> 隨后,兩人齊齊到了云府,將正準備溜出門去崔府的秦詩語堵了正著。 可憐的秦詩語,先是因玩忽職守被發現而面紅耳赤,隨后又被這突如其來的親事弄得面紅心跳。雖然害羞,但秦詩語畢竟是過來人,有些事想得很清楚,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從前并未爭取,只因自認配不上崔鵬毅,但如今有兩位貴人撐腰,說不心動,是假的。 “這……這個能行嗎?承蒙兩位主子抬愛,奴婢雖脫了奴籍,但到底也是嫁過人的,崔御史卻是身居要職前途無量,奴婢這是……不自量力啊?!鼻卦娬Z很是自卑,低著頭,苦笑著。 蘇漣漪白了秦詩語一眼,“什么叫不自量力?我也是出身平民,而飛峋出身官宦,當時我嫁給飛峋時不知道多少人暗諷我飛上枝頭變鳳凰,而如今呢?還有人敢說我是麻雀嗎?” 秦詩語無奈,“郡主您真是說笑了,您是萬眾矚目的奇女子,奴婢如何與您比?” 夏初螢忍不住道,“關于這身份,你便別擔心了,這件事由我與漣漪張羅,自是當你靠山。等你大婚之日,嫁妝不會少你,只不過漣漪希望你十日后完婚,排場方面可能就不會太過鋪張?!?/br> “十日后?”秦詩語愣了一下,而后看向蘇漣漪,見其眼中帶著內疚,也明白了其意。恭恭敬敬走到兩人身前,跪地,磕頭?!芭靖兄x兩位主子,兩位主子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生難以回報,若有來世,仍愿成為主子們的奴婢,做牛做馬伺候主子?!睙o論郡主其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仍舊感謝兩人,圓了她這遙不可及的夢想。 三人又說了很多,之后秦詩語退了下去,屋內只有蘇漣漪和夏初螢兩人。 初螢擔憂地看著門外秦詩語離去的身影,不安道,“漣漪,我們此舉是不是太過倉促,八字沒一撇就來告知詩語,我能看出,詩語真是對崔御史有心,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崔御史不同意這樁婚事,可如何是好?” 漣漪詭異地笑了笑,“讓崔御史同意這樁婚事實在太簡單了,只要你入宮去請求皇上賜婚?!?/br> 初螢仍然不解,“我入宮請皇兄賜婚,這倒不是難事,但皇兄能同意嗎?就算是皇兄同意了,崔御史又能同意嗎?皇兄雖貴為皇帝,但勉強臣子之事,還是很難辦的?!?/br> 漣漪端過一盤點心,吃了一小塊,“首先,皇上會同意,因為皇上那么寵愛你?!?/br> 初螢認同地緩緩點了點頭,皇兄自是她,卻也不是無法無天的寵,但這一次,皇上定會同意她的請求。為何同意,與其說是寵愛她,還不如說是虧欠她。云飛揚的拓跋月的婚事,無論是皇兄還是母后,都認為對她虧欠,雖然她自己不認為虧欠什么。 “其次,只要皇上下令,崔御史便定然會同意,崔御史效忠皇上之心,是你所想象不到的?!贝搦i毅表面身為御史,實則為皇上的暗衛,而成為暗衛之人自是有無比效忠之心。 眾所周知,崔鵬毅出身為一名孤兒,受益于皇后崔家,所以以崔為姓,但這些都是對外的信息。能成為皇上的左膀右臂,被皇上無比信任,蘇漣漪深深懷疑,崔鵬毅是兒時便被太后一派培養,至于崔家之事,為有一個合理的身份,堵悠悠之口,串通一下不為難事。 當然,這些都是蘇漣漪的懷疑,未得到證實,卻又不想去證實。知道的越多,在泥潭中便陷入越深,若能成為局外人,蘇漣漪巴不得自己能成為一無所知的局外人。 夏初螢不知暗衛之事,也自然想象不到崔鵬毅對皇上的效忠程度,不過她知道漣漪從不打無把握之仗,想來也八九不離十。 蘇漣漪見夏初螢一雙大眼中閃閃發光,猜想這件事可算是分散了初螢的注意力,最起碼減少了云飛揚與拓跋月婚事所帶來的痛苦和煩躁,心中一塊大石,總算是放下了一些。 夏初螢見蘇漣漪那松口氣的模樣,強忍著不笑出聲,不過心中卻是暖暖的。整個京城所關注的都是十日后的和親大婚,此時真正為自己憂慮心痛的,除了母后,便是蘇漣漪了。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 轉眼一夜過去,清晨到來。 距離和親大婚還有九日。 今日是非朝日,群臣不用早朝,有了一些閑暇時間。 清早,公主府外有一些人馬到來,為首之人騎著駿馬,容貌俊美,器宇軒昂,一身得體的湖藍絲質衣袍將其身材更顯修長。當到公主府外翻身下馬時,那人雙眼迸發光亮,摁耐不住喜悅。 幾人來得正巧,正是公主府門打開之時,也不知是真的巧合,還是那人摸清了公主府的規矩,按時到來。 下人打開府門一抬頭,看見那人,立刻跪地磕頭,“奴才見過駙馬,駙馬吉祥?!?/br>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云飛揚。 一旁正好有貼身伺候夏初螢的嬤嬤路過,見到云飛揚也是 云飛揚態度溫和?!岸?,起來吧,公主起身了嗎?” “回駙馬,公主殿下正用早膳?!毕氯说?。 云飛揚點了點頭,將馬韁繩遞給身后的隨從,自己則是撩袍大步入了公主府?!皝砣?,帶路?!?/br> “是?!币慌杂醒诀呱锨?,為云飛揚引路,向夏初螢用膳的膳堂而去。 膳堂,初螢正與熙瞳用早膳,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并未規規矩矩食不言寢不語,相反,一邊吃飯一邊聊得開心。而聊天內容,不外乎先生教了什么,中午想吃什么,晚上準備玩什么等等。不像母子,倒好像是姐弟一般。 這都是蘇漣漪向初螢灌輸的現代教育理念,初螢外表本就稚嫩可愛,此時活潑得更如少女。 隨著門外丫鬟高聲通稟,夏初螢的笑容頓了下,但立刻又恢復了自然?!拔跬?,你看誰來了?” 云飛揚入內,將室外一陣清香帶入膳堂。 云熙瞳是個乖孩子,才三歲大,自是不了解大人之間的矛盾,見自己的父親來了,立刻放下筷子,笨拙地跳下椅子,給父親請安。 溫馨的清晨,金色暖陽撒向房內,房內飯香襲人,而桌旁坐的是溫順嬌美的妻與伶俐可愛的子,這一畫面,沒人男人不為之動容,包括云飛揚。 此時此刻的云飛揚竟覺得自己將軍府污濁擁擠,遠不如公主府這般清凈溫馨。 他對夏初螢的感覺很復雜,最開始認識時并不覺得金玉公主有什么異人之處,但自從皇上登基、初螢從岳望縣歸來,他只覺得自己逐漸被其吸引,時不時想她念她,竟有種感覺是離不開她。 飛峋單膝跪地,笑著張開雙臂迎接兒子的撲懷。 熙瞳很聰明,小小的年紀便能看懂大人的臉色。熙瞳又很天真,見父親熱情待他,他也是喜出望外。 兩父子抱在一起,場面溫馨又感人。 飛揚也學著初螢的模樣,耐心問熙瞳在吃什么、喜歡吃什么,熙瞳一一回答,而云飛揚好像不忍心放手一般,將熙瞳在天上扔了又扔、甩了又甩,將一旁伺候的嬤嬤丫鬟嚇得花容失色,而熙瞳卻興奮地尖叫,平靜的膳堂好似被火燒了一般熱鬧。 夏初螢就這么帶著淡淡的笑,靜靜觀看這一幕,外人卻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玩了好一陣,云飛揚見熙瞳笑得滿臉漲紅,怕其吃不消,便停了下來。熙瞳從前只聽祖母時常提起父親以及父親的本領,卻很少接觸只是懷著又親又懼的心情遠遠看著父親,今日竟被父親擁抱玩耍,自是格外高興,更是舍不得松手。 一雙小手用盡吃奶的力氣拽著云飛揚的衣服,飛揚無奈,便抱著兒子坐在了之前熙瞳的位置上。 “抱歉,打擾你們用早膳了?!痹骑w揚見夏初螢未動筷,靜靜坐在桌旁,面前小碗中的粥只用了一半,小碟中菜也只用了一兩口,發現自己行為的唐突。 初螢淡淡道,“沒有,你用過早膳了嗎?” “沒?!憋w揚道,其實他早晨是吃過的,但在這溫馨的膳堂,卻還想在用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