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節
慕夜凡點頭,“對,這正是郡主所創的紅茶。紅茶不似清茶一般爽口清香,雖因郡主的原因揚名天下,但真正喜好紅茶之人少之又少?!?/br> 蘇漣漪微微皺眉,慕夜凡散漫脫線她是知道的,但此時的表現更是讓人摸不到頭腦——他到底想干什么。在外人眼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突然跑到她家里,她命人招待,他卻又跑回來,如今她跑到書苑找他問他可有何時,他卻又不緊不慢地泡紅茶。 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這么說,慕老板是喜歡紅茶了?”漣漪一邊淡笑,一邊將那溫熱紅茶抿入口中。 正當蘇漣漪想贊揚慕夜凡品位獨特、別具慧眼時,慕夜凡卻又老老實實地搖頭,“不,我也喝不來?!?/br> “咳……”漣漪放下茶杯,“慕老板真是……真是風趣?!焙炔粊砟銈湎录t茶做什么?難道特意招待她蘇漣漪? “我今日煮紅茶不是為招待郡主,”慕夜凡好像能看懂蘇漣漪心事一般,“紅茶屬溫,郡主有孕在身,清茶還是盡量少飲為妙?!?/br> 蘇漣漪一愣,沒想到慕夜凡還很細心,看來人也不壞?!岸嘀x慕老板的關心了,但剛剛慕老板從百忙之中抽時間去我那,到底因為什么?” 百忙之中?慕夜凡看了眼空蕩無人的書苑三樓,再看了一下滿是農術書籍的桌面,他忙嗎?“我畫了幾副素描畫拿去請郡主幫忙指點一下?!?/br> “好,給我看看吧?!边@才是個像樣的理由嘛,漣漪道。 慕夜凡先是將桌面書籍都一一放到一旁的書架上,而后從桌旁畫簍里抽出一卷畫,在桌面展開。 第一幅畫,畫的是一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聽風書苑張掌柜。只見,畫作栩栩如生,無論是掌柜臉上的皺紋還是和善微笑的眼神,見畫如同見人一般。 創作相通,雖然這些鸞國人從前沒畫過素描之類極度寫實的畫,但已習慣捕捉神韻的敏銳感依舊不減,如果說蘇漣漪的畫作完美的臨摹出外型,那慕夜凡的畫作便是更好地詮釋了靈魂。 慕夜凡的弱點依舊是線條處理,畢竟不是從幾何狀物畫起,畫出之物更趨向于一個平面而不是立體。 蘇漣漪為其細心地講解,還親自演示,因為沒有橡皮,只能用鋒利匕首將畫錯的地方輕輕刮下。慕夜凡聽得認真,時不時提問,一臉贊同點頭等等。 講解完畢,蘇漣漪又找了一些可替代石膏模型的東西,擺放好了,供慕夜凡練習繪畫使用。 這么一折騰就是一個時辰,蘇漣漪口干舌燥,剛想拿起剛剛的茶杯飲下,卻被慕夜凡手快地拿走?!安枥洳荒茉俸?,煮些新茶才好?!?/br> “……好?!碧K漣漪口渴,心中十分受不了這些自詡格調的迂腐古人。 慕夜凡一邊自顧煮茶,一邊好似自言自語,“在下并不迂腐,也不認為冷茶不宜喝,而是郡主有孕在身,即便不考慮自己的身子,也要照顧未出世的世子,還是耐心一些喝熱茶吧?!?/br> 蘇漣漪好笑,“慕老板,你怎么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 慕夜凡看了她一眼,細長的眼角似笑非笑,“非也,在下看不透郡主?!?/br> 因為兩人打交道多了,蘇漣漪也少了一些拘束,“你嘴上說看不透,但剛剛我每想一個話題,你都能說出來,還說看不透?” 慕夜凡手指白皙細長,相比之下他臉上皮膚稍稍粗糙暗黃一些,但依舊不影響他優雅的氣質。他將冷的紅茶倒掉,而后換上新杯,倒入新茶葉,“在下很想知道,郡主您的狀況分明火燒眉毛了,為何還有閑心管我等散心的畫作?!?/br> 蘇漣漪有些好笑,身子向后略微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是啊,如今我的狀況火燒眉毛怕是全京城人……不對,全鸞國人……也不對,怕是軒國人也都知道了吧。那又能怎么辦?我是去和軒國抗議,還是入宮和皇上抗爭?” “郡主委屈,當今皇帝又如何不委屈?他宮中和親來的妃子更多,為拉攏朝臣納的妃子也是眾多,說是雨露均沾,好似在安慰眾嬪妃,其實是在勉強皇帝罷了。世人都有心中所愛,想必皇帝也是如此,在最想念那個人時卻不能與之相聚,那種無奈,也只有皇帝自己知曉?!蹦揭狗惨贿呅跣醯卣f著,手上工作卻沒停,斟茶倒水的。 蘇漣漪撲哧笑了出來,“說得頭頭是道,難道慕老板是皇帝不成?” 慕夜凡深深地看了蘇漣漪一眼,而后伸出那青蔥一般的指頭指向門旁一個不起眼的小書架,“郡主請看那里?!?/br> 漣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慕夜凡壓低了聲音,“那個書架上的書都是野史,剛剛在下說的東西都是在那書中總結出來的?!?/br> 漣漪失笑,“我說慕老板,學子們將聽風書苑比作知識的殿堂,您這還有野史?別告訴我你還賣春宮圖?!遍_起了玩笑。 慕夜凡收回手指,依舊是那般正經,“做生意嘛,知識殿堂也不能填飽肚子不是?至于春宮圖也不是不能賣,如果郡主需要的話,在下可以命掌柜尋一些,只是價錢方面可要加一些辛苦費。如今市面流行的春宮圖有三種流派,分別是劉氏、李氏……” “別別,慕老板我開玩笑的,我不看春宮圖!”蘇漣漪趕忙道,臉上是憋著笑。 不得不說,從清晨起便壓抑的心情,竟在聽風書苑這脫線老板處得到了緩解,她總算是暫時忘記煩惱,這一點,她要感謝慕夜凡。 說話期間,水已煮好,又是一道一道的程序,慕夜凡將紅茶泡好,放到蘇漣漪面前,“郡主請用吧?!?/br> 漣漪慢慢飲茶。 慕夜凡坐了下來,兩人便隔著一張碩大的桌子對坐。 “關于軒國公主的事,郡主可有妙計?在下斗膽,想聽一聽,以解好奇之心?!蹦揭狗驳?。 飲完一杯茶,蘇漣漪收斂了輕松的神情?!斑@幾日我比不見客,將整件事前前后后想了又想,認為解決此事可有三種策略?!?/br> “三種策略?”這么多?慕夜凡驚訝道。 漣漪放下茶杯,點了點頭,“這三種策略可分為進、退、中三種?!?/br> “何為進退中?”慕夜凡十分感興趣,就連平日里半睜不睜永遠閑散的眼神都發了亮。 “先說中吧,因為中能治本,進退兩種兩罰只能治標?!睗i漪一邊說著,細長的手指在桌上下意識地畫著圈,“這幾日我冷靜回憶自認識軒國公主拓跋月后的一幕幕后發現,其實拓跋月心中的愛慕并不見得很深,更多的是一種征服欲吧?!本o接著,她又將整件事前前后后描述了一遍。 慕夜凡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頭。 待蘇漣漪講完,慕夜凡道,“郡主說的有道理,想來拓跋月在軒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人敢違逆,而飛峋將軍對其不理睬,便激發了她的挑戰欲和征服欲,使她誤以為自己非飛峋將軍不可不嫁?!?/br> “是啊,”漣漪點頭,“相愛是相互的,你情我愿方可謂相愛。飛峋從始至終對拓跋月說的話屈指可數,所以根本不能稱之為相愛?!?/br> “相愛?”慕夜凡好像聽見了一個新名詞一般,瞇著眼,眼神略帶興趣,伸手輕輕撫了撫自己光滑的下巴,好半晌,他才結束自己幻想?!澳阆胧箓€什么辦法,讓軒國公主知曉自己內心,主動放棄這個和親?” “不,兩國和親不是過家家,怎能說放棄就放棄?”漣漪反駁,“我們鸞國才俊這么多,換一個人豈不是皆大歡喜?” “換人?換誰?”慕夜凡積極討論。 漣漪瞇眼笑著,頭腦中想到一個帥氣的身影,“不知慕老板可知司馬秋白御史?他年輕俊美尚未婚配,受皇上重用前途無量,人品正直可托付終身,是個不錯的夫君人選?!?/br> “司馬御史,恩,那人確實不錯,只是略微迂腐了些?!蹦揭狗惨贿吇貞浺贿呑匝宰哉Z。 “迂腐些不要緊,重要的是才氣,司馬御史不僅是大三元的狀元,更是京城四公子之一,多少名門閨秀趨之若鶩?”漣漪道。 慕夜凡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京城四公子啊……”低低的口吻中有著說不出的玩味?!爸皇强ぶ髂阆氲脑俸?,若兩個人沒心思,那你也是亂點鴛鴦譜?!?/br> 漣漪聳肩,“拓跋月那里我不是很有把握,但司馬御史一直尊我為師,如果我耐心為其講解,他也不難發現拓跋月公主的好,畢竟像拓跋月那樣敢愛敢恨的女子也是讓人動容,我若是男子,有個這樣的女子追求,在我單身的情況下想必會動心?!?/br> 慕夜凡道,“那如果軒國公主不喜歡司馬御史怎么辦?用句俗語,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如果那樣,你怎么辦?” 漣漪笑笑,“只要拓跋月能聽進去我的話,正式自己內心外加別奪人所好,京城中單身男子不隨便挑嗎?例如說……”漣漪不懷好意地看向慕夜凡,“例如我面前這位神秘的慕老板,非但容貌俊美,”邊說便看慕夜凡斯文的容貌和頎長挺拔的身材,“而且品味獨特,”邊說邊向角落那裝滿野史的書架上看去,“而且是單身尚未婚配,不正是很好的夫君選擇?” 慕夜凡冷眼瞧著蘇漣漪的一舉一動,臉上似笑非笑,既沒被表揚后的高興、也無被諷刺后的憤怒,雙手抱臂“既然在下這么好,郡主就選了在下,將飛峋將軍讓出去豈不是更好?” 漣漪搖頭,“你不懂,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豈能說讓就讓?不鬧了,不開你玩笑了還不行?” “好,”慕夜凡點點頭,“中這條路我算是聽明白了,那所謂的進和退,可以請郡主為在下講解下嗎?” 漣漪道,“進,便是激進。最激進的辦法莫過于破壞鸞國和軒國兩國粉磨的太平,只要這戰爭打起來,自然沒有和親一說,只有戰勝與戰??!”說到這,激昂的語調一轉,嘆了口氣,“但若如此,最終受苦的還是普通百姓?!?/br> 慕夜凡瞇了瞇眼,眼底閃過饒有興致的光芒?!巴四??” “退就簡單的很,”漣漪自嘲一笑,“拋下一切,和夫君遠走高飛,相信以我們的能力,還不至于找不到安身之地?!?/br> “那你想怎么做?”慕夜凡問。 “先中,后退?!睗i漪道。 慕夜凡挑眉,“這就將進法否定了?” “恩,”漣漪點頭,“我雖不是圣母,但卻是個有良心的人,為我一己私利將數萬百姓坑了,這事兒……我做不出來?!闭f到這,蘇漣漪頓了下,而后用一種好笑的口吻道,“真是奇怪,莫名其妙就和你說了這么多,我們明明只見了數面,你卻成了我針對此事的唯一聽眾?!?/br> 慕夜凡沒閑著,聽她說話期間又沏了一壺紅茶,“慕某人何其榮幸,只是有一個疑問——這些話,難道郡主未對飛峋將軍說嗎?” 蘇漣漪恍惚下,垂下眼,輕輕搖了搖頭,“……沒?!?/br> “為何?”慕夜凡一邊為其倒茶,一邊深深看了蘇漣漪一眼,“你可以與我這路人說,卻不能和你的夫君說?” 一下子被慕夜凡問得啞口無言,蘇漣漪竟不知再說什么。因為一些原因,她不能說給云飛峋聽,但她又需要一個聽眾,有些事憋久了,太過難受。 她設想過很多聽眾,卻沒想過最終這聽眾是見了不到幾面的陌生人。 如今想來,她對剛剛所發生之事無限后怕。 ——她從何時開始這般缺少防備心理??? 她蘇漣漪從前雖不算是多么嚴謹的人,但基本的防范心理還是有的。 “郡主,你面色不好?!蹦揭狗驳卣f,說出的話帶著關懷,但語氣卻絲毫沒有關懷的意思。 漣漪強顏歡笑,“不知不覺打擾慕老板這么久實在抱歉,我便先行告辭了?!闭f著,急忙站起來。 蘇漣漪不站起還好,猛的站起,只眼前一黑頭暈目眩。 慕夜凡一驚,一個箭步沖過去,將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接住,將她小心扶入座位上,手指則是順勢搭在其手腕上,片刻,道,“郡主的情況不甚樂觀,脈象平滑中帶虛無,卻又疾而有力,這是急火攻心、胎象不穩的脈象。怕是……之前有小產的跡象吧?” 雙目緊閉,眩暈中的蘇漣漪只想罵天罵地——這是什么狗屁制度,文人必須學醫理,鬧得人人都會把脈看病,哪還有隱私人權可言??? 慕夜凡的語氣不再像之前那般閑散,很是認真,他咄咄逼人地盯著蘇漣漪蒼白的臉,“這么長時間你閉門不出,是不是就因為此事?” 漣漪不理會他。 慕夜凡卻突然笑了,“既然你不信任他,又為何堅持?一名男子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還算什么男人???” 漣漪睜開眼,眼神鋒芒,“我不告訴他并非不信任他,而是了解他!飛峋性格執拗耿直,處事極端,我不想和他說太多是不想他做出過激之事!還有,慕夜凡你記住了,”她加重了語氣,“女人也是人,不是軟弱的附屬物、不是毫無主意的弱者!女人也有心中的堅持和想保護的人!拓跋月之事,受害者不僅是我一人,云飛峋也是受害者,他不會妥協,我也不會!我更不會哭啼啼地等待保護,相反,我要保護我云飛峋,保護我的男人!” 慕夜凡愣住,“保護……你男人?”而后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為笑容,慕夜凡斯文的臉上竟添了俊美的感覺,但蘇漣漪卻沒心思欣賞?!坝惺裁纯尚Φ??” 慕夜凡笑了好一會才道,“沒什么,第一次聽有女人說要保護男人,新鮮?!?/br> 漣漪嗤笑了下,“就像我剛剛說過的,相愛是相互的,同理,保護也是相互的。付出若得不到回報不會傷心?互相著想、互相保護,方才是一家人?!?/br> 慕夜凡好像看不到蘇漣漪的諷刺一般,坐在椅子上,支著下巴,很認真地回味她的話,自言自語,“說得有理啊,只不過能為自家夫君挺身而出、有能力挺身而出的女子卻是少之又少、可遇而不可求也?!?/br> ------題外話------ 很久沒寫題外話了,也很久沒看讀者留言,不是懶得看、是不敢看,怕看到大家的責怪謾罵(不知道有沒有),一直斷斷續續斷更,更新,看似作者不負責任,其實身邊朋友知道,我已經盡力了!我這邊情況不太好,只要我能寫、有條件寫,都會一絲不茍地寫完,絕不爛尾!而且這個月爭取好好完結,給此文讀者們一個交代。 ☆、316,傳言 蘇漣漪沒想過自己身體有一天會如此糟糕,竟說暈就暈,這是她無論在現代還是在鸞國從未遇到的事。身為醫生,早看慣了虛弱的病人,如今虛弱的是自己,那種憤怒又無奈的心思,外人無法理解。 閉著眼,不再和慕夜凡搭話,企圖迅速恢復自己體力。 好半晌,四肢的力氣慢慢恢復,她暗暗發誓三餐一定要多吃些。而事實上,她已不知多少天食不下咽、食不知味了。 只覺得有人用手指按壓她的嘴唇,蘇漣漪一驚,慌張睜開眼,接下來聽到的卻是一人的輕笑聲。 “警覺性很強嘛?!闭f話之人不用說,自然是這室內出了蘇漣漪外的另一人——慕夜凡。只見他一只手企圖分開她的唇瓣,另一只手捏著一塊黃褐色的薄皮,薄片是木質,散發著一種特殊的芳香,是人參干片。 “按照藥理,有孕之人不可過量服用參,但像郡主這樣體弱之人可少量服用,增食欲方可養身安胎?!蹦揭狗草p聲道。 “不……”用字還未說出,趁著蘇漣漪張嘴的瞬間,那人參片已被塞入她口中?!啊睗i漪無語,心中暗道,這聽風書苑的老板真是個詭異的人,她完全摸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下一刻要做什么。